“安置好你的巨兽,跟我来。”雷破木见他已经休整过来,就冷冰冰地说道,然后皱眉看了看在科多兽上趴着的小狼说:“还有你的狼。”
“我不去,我得走了。”看到他们所谓鹿刑之后怀琅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这让他对眼前的逐鹿部落乃至整座森林产生一丝抗拒。“我也不是你们的囚犯,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什么掳人的恶徒。”
雷破木根本懒得解释,抬起手,身后闪出一队卫兵走来。怀琅脸色沉下来,瞟向挂在科多兽身上的熊骨手臂微抬准备搏命。
他跟着众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探明为何此间人都会说汉语,和中国有什么关系,结果看了这么一出戏,连一探究竟的念头都打消了。
“你亵渎了我的女儿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雷破木似乎看出怀琅的心思按捺不住心头怒火暴喝一声。他的声音响如铜钟,远远传开,平地上还没离去的人慢慢涌过来。他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颇为不妥,瞪着眼睛看了一圈,人群赶忙散去,但是仍然能听到窃窃私语。
“卧槽!”
“哞...吼!”
科多兽以为要出发了,从地上站立起来低吼一声,怀琅赶紧过去把它又按倒在地上,转头颤声说:“你他妈真豁得出去,这种理由都说的出口?!”
“难道你想否认不成?”雷破木脸上闪过一丝杀气。
“我承认个蛋啊,您女儿哪位啊?怎么我就亵渎了?”怀琅觉得自己快要冤死了。
雷破木伸手一指身侧俏脸刷白低头不语的少女骑士咬牙切齿:“你别给我装糊涂!”
怀琅看着少女皱眉道:“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受过程朱理学的精神污染的样子,她跌倒在我身上就算是被亵渎了?”
少女脸色蓦地染上一抹红晕,抬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雷破木,浅花鱼,还有这名年轻人跟我来,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之前在台上主持会议的老人踱步过来,人群呼啦啦散开,包括那些卫兵也收起短矛列队离去,似乎毫不担心。
不知为什么,怀琅隐隐感到这老态龙钟的老人对自己造成很大的威胁,又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雷破木和一言不发的少女,叹了口气说:“等我安置下它们俩。”也不等答复,走过去把科多兽披挂卸下,掏出几枚白果给它和小狼分食,吩咐小狼不要乱跑,然后走到老人身旁。
四人中雷破木和老人领路,怀琅和少女在后紧紧跟随。
“浅花鱼是你的名字吗?”怀琅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又扫了一眼雷破木,“你为什么不跟你爸爸姓?”
“闭上你的嘴。”少女扭过头不看他。
“浅花鱼,你忘记了白槊人的礼仪吗”老人头也不回低声说。
少女对怀琅一字一顿说道:“林边绽放的树花和湖中游动的青鱼伴随着我的诞生,请您接受白槊人浅花鱼的祝福。”
怀琅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强挤出的笑容嘿嘿一乐:“好名字。”
浅花鱼胸口微微起伏,小拳头攥紧,咬牙说:“你应该报上你的名字。”
“我叫怀琅,没有你名字里那么多含义,姓怀,名琅。”怀琅看着眼前小老虎似的浅花鱼忍不住想笑。
“卑鄙无耻的恶狼,你的名字果然就像你一样!”浅花鱼压低声音咬着牙说。
那老人虽然看起来老态龙钟但是速度可不慢,而且需要仔细倾听才能察觉他悠长且缓慢的呼吸。
老人在一棵异常粗大的参天巨树旁停下脚步,和雷破木一前一后竟然走进了树中,怀琅走过去歪头一看发现巨树已经被掏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棵树长的仍然如此茂盛。大树底层内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卫兵,他们的武器不是短矛而是一把窄长的利刃,别在腰间,也不知是刀是剑。内侧是一个升降梯似的机关,但是比较狭小,老人和雷破木走进去后伸出一只手放在一块青石上,手中青芒渗出,升降梯也随之上升,过了好半天才缓缓落下。
“你还在发什么呆,这都没见过吗?真是孤陋寡闻。”浅花鱼走进去后手按在青石上看着发愣的怀琅气不打一处来。
他忙迈步而入,紧挨着浅花鱼站好。少女竭力想离他远一点,但是奈何升降梯空间很小,她只得背向怀琅,按住青石。
他又闻到了那阵幽幽沉沉的暗香,脸上略微发烫,情不自禁地深深嗅了一下,谁知动静太大被浅花鱼发现,大为窘迫。少女脸上红潮涌动,提起手用肘部狠狠给了他胸口一下,把他疼够呛。
升降梯直接到达巨树顶层房间,怀琅之所以断定这是顶层是因为他抬头可以看到由晶莹剔透的青玉砌成的天花板,因为这棵树很高的缘故,阳光透过青玉缓缓洒落下来,屋中看起来就如同遍降白霜一般清丽动人,他心道老头还挺会享受。
屋中环绕四周分套摆放木质桌椅,树墙周围爬满青藤,颇有些质朴自然气息,老人神情慈祥,示意让怀琅两人坐下。
没等老人张口,怀琅先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说汉语?”
浅花鱼轻哼一声,以为他又在胡说八道想扯开话题。
“汉语?”老人自忖不算学富五车但是毕竟年龄大见识也广,可从未听说过这种语言。“年轻人你说的是仙树语吧?”
“就是你我正在说的这种语言,这不是汉语吗?”
“汉语一说老夫可真是闻所未闻,许是仙树语的别称吗?”老人拂了拂长须说。
怀琅大为不解,又问道:“这语言是自古传来的吗?”
“老夫曾读过一本前人手札,如果没有差错,根据手札所言仙树语正是由凉太祖蒙烈传授开来的。”老人又低头掐指算了算,“距今也有六百年啦。”
“凉太祖?仙树人?”怀琅更为好奇正想详细问问结果被一阵咳声打断。正是一旁的雷破木。
“哈哈哈,老了,就喜欢扯着人说一些老古董,算啦,年轻人,你从哪里来?”
“他?他就是那些掳人贼的同伙!”浅花鱼鼓起腮帮气呼呼地说。
怀琅正要张口分辩老人笑了:“傻丫头,这回你可错了”
“我,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很远很远。”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自己是从异界而来的事情,想来说出口也只是让对方徒增怀疑而已。
“你父母是出海远航的游侠吗?看你的长相明明就是仙树人。”雷破木忽然问到。
“嗯...你们可以这么理解。”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什么时候进入黯荒原的?”
“黯荒原?是这里的地名吗?我大概已经在荒原上住了半年了。”
“怀琅,你是个死灵刻印师?”
怀琅发现老人问出的话总是东鳞西爪,让他猝不及防。
“我只是碰巧学到了一些奇异的刻印,死灵不死灵,我不清楚。”
“嘿嘿,刻印是有血脉限制的,你如何碰巧学得?你这年轻人忒不老实。”老人又笑眯眯说。
他虽然在笑但是身上陡然迸发出一股极具压迫力的气势来,让怀琅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被一条恶龙注视着一般,背后的汗水渗成一片。这气势汹汹而来转瞬即逝,而且似乎只针对他一个人,浅花鱼毫无察觉,雷破木也并无甚反应。
怀琅深吸一口道:“前日里和浅,浅姑娘...”话刚说出口就觉得听起来有点不对劲,浅花鱼怒视着他。
“年轻人但说无妨,我白槊人没有那么多繁琐礼节,老夫名为松纹生,你亦可直呼我名。”自称松纹生的老人还是笑眯眯的,仿佛刚才怒浪般的威势是怀琅的幻觉一般。
“前日里和浅花鱼确实是一场误会,我在黯荒原上独自生活了半年,从未碰到人迹,碰到那两人后发现竟然能说...能说仙树语,颇为激动,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掳人贼,实在是对不住你们。”说完他站起身来微鞠一躬。
雷破木像看一个闯了大祸的****般看着他,怒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怀琅大为不解,忙问:“我该知道什么?”
有些事,来自中国的穿越者怀琅不知道,但是那些事情天下人都知道,比如白槊人传承几百年的习俗。
白槊人供奉白槊战神为祖,传说中战神在征战四方之时因为容貌过于俊美导致敌人纷纷加以嘲笑,战神一怒之下用仇敌白骨制作了一个狰狞的面具佩在脸上遮住容颜,立下重誓除非有人能够打败自己否则将永远不摘下面具。
他一生不败,方称战神,所以随着这个传说流传下的战神形象都是手持短矛身骑大鹿头戴白骨面具。白槊人自诩战神后裔所以也沿袭了这个传统,无论男女从小就开始佩戴面具,一概遮住面目秘不示人。
能够让白槊人心甘情愿摘下面具的人只有举世无敌的英雄豪杰和自己心仪的爱人,他们主动摘下面具交给别人证明自己将命交给了对方。如果面具被人摘下,那么只有三个选择。第一,与人为奴。第二,与其结为伴侣。第三,杀掉对方或者自杀,总之要用血洗掉耻辱,无论是谁的。如若不然则战神厌之,死后魂灵也飘荡四方,无依无靠。
那天,他摘掉了她的面具。
虽然某人坚称那是个美丽的意外...
然而,固执的白槊人说这是战神的旨意。
......
树屋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几人或急促或悠长低低的呼吸声。
“陈规陋习!简直是封建糟粕!”
“她是你闺女,你就眼看着她这样?!”
“我无法...违逆战神的旨意。”雷破木怒视怀琅,然后泄了气似的低下头。
“松纹生老先生,你可是才和我说过你们白槊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
“遵从战神的旨意,岂是一般细枝末节能够相比的。”
浅花鱼一拍桌子蹭的站起身来指着怀琅娇喝:“今年告祖节的时候,我一定取你...”
“我可不一定娶你...”
“狗命!”她气的小脸通红双目圆瞪好不容易喊出后两个字,风一样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