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星楼后院最里面角落,一个小院幽静独立,距离前院最近的楼阁也要通过一条悠长曲折的狭长小道,很是隐蔽,有人在落星楼了呆了几年都没有发现这条小道小院的存在。
可是这时,小院里却是分外的热闹,脂粉味浓重的让人窒息,莫青璃走进来的时候,眼睛里终年不化的冰层下都闪着点点火光。
这是她独住的院子,连宵流芷住的都隔很远,所以,很安静。
宵流芷倒是立刻兴冲冲地冲了过去,“哇,发生什么事了?”
媚娘见着她们回来,连忙从最里面走了出来,携着众姐妹来迎接,摇着一把精致的雕花纤薄桃木扇,行走间魅惑重重,眼神的里比平常多了一丝喜悦。
“哎哟,我的两位好妹妹,你们可是回来了,让我们等的好苦啊!”
说着一把就要拉上莫青璃的手,可谁知莫青璃不动声色的避了开,媚娘一下子拉了个空,更加不动声色的动作圆润的一转,如跳舞般一旋,就拉上了旁边的宵流芷,众人只被媚娘美妙的身姿所迷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满脸热情的涌了上来。
宵流芷见媚娘一脸喜悦,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笑嘻嘻的问:“媚姐姐,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媚娘拉着她往里走,却是微微偏向莫青璃道:“这不都是托你们俩儿的福气吗!你们真是的,居然不告诉我你们认识流云公子,要不是他今天来给你们送了把前朝名琴,还不知道要给你们骗到什么时候去!”
媚娘那双带着些幽幽埋怨的美目刮了她们一眼,此刻她们已经走了进来,厅中红木桌上撤去了茶壶水杯,盖了上好的云鹤落霞彩锦,彩锦上又盖了一层据说是某位高官送与媚娘的圣上亲赐的流云纱,纱上才是那众人瞩目的琴。
“你们看看,这可是前朝琴艺出众的静雅公主所用之琴。”媚娘的手伸向那古琴,可是碰都没碰上,只隔空轻抚了那么一下。
“哼!公主的琴有什么了不起的,公主那么多,重要的啊,这是流云公子送的啊!”自称是落星楼琴艺无双的茹心眼睛有点红,酸苦气闷的说道。
“是啊是啊,你们可曾见过流云公子给哪个女人送过东西么?就算只是一根琴弦,那也是锦瑟公主都求之不得的啊!”另一个附和道。
众所周知,锦瑟长公主可是对流云公子钦慕不已,此刻都是自己人,这些皇家的闲话也就都不忌讳的冒了出来。
媚娘笑眯了眼,还想说点什么,环视一周,却是不见了莫青璃,心中一想,怕不是惹恼了她,赶紧就让姑娘们都散了,自己娉娉婷婷的向里屋走了进去。
莫青璃早就受不得这般吵闹,避进了后屋,身后青酒一步不离的跟着,不看热闹,她们买的一堆东西也早已让他抱着,虽然有些不堪重负,但是咬了牙没有抱怨。
莫青璃看了他一眼,让他把那些事物随意的扔在了一旁,见他还站在那里不动,说道:“我要休息,你在这里,准备陪我?”
她语气明明平淡无波,透不出丝毫调笑之意,可是青酒居然莫名其妙的红了脸,居然难得的保持了镇定,没有落荒而逃,而是一步一步稳稳地退了出去。
片刻后,媚娘直接推门进了来,道:“那古琴,我让宵姑娘拿回去了。”
莫青璃慢慢饮了一口茶水,冷声道:“不论什么原因,以后不准故意招人来我这儿。”
媚娘轻笑了,道:“知道了知道了,放心,我可没让她们进里屋。”
莫青璃静默半响,道:“我带回一个小家伙,你不要管他。”
媚娘仍然笑着:“知道了知道了,就算他半夜偷偷摸进我房里,我也不管。”
“不过……”
见莫青璃没什么想要说的了,媚娘又道:“这件事传了出去你肯定名声大振,指不定有多少达官贵人**公子来要你弹琴一曲,要不刚好趁着这个势头你们准备一下……”
莫青璃看了她一眼。
媚娘连忙转口道:“我和宵姑娘商量了一下,她已经答应了,就等你啊定个准确的日子。”
莫青璃转了头,“我和你说过什么。”
媚娘掩唇笑道:“你啊,就少糊弄我了,你要是真不会弹琴,流云公子能送你那把琴?”
莫青璃不解释,只言道:“我无所谓。”接着就往里间卧房了走了去。
媚娘也起身,边往外走边漫不经心的说着:“就算不会,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上了台,你总该做点什么吧……”
白烨城郊外,天气晴好,路途平坦,马车的车轮带起小股的灰尘。
早先在商队中时,萧敬达得知莫青璃精通医术,就遥遥给她指过青泽阁大致的方向,言道:“若是姑娘有心,闲暇时可以去这青泽阁替那些孩子们瞧瞧,想必二公子也是十分欢迎的。”
这次,待遇明显升级的落星楼姑娘莫青璃和宵流芷坐着由大古小古驾驶的马车,带着青杏青酒,缓缓向着青泽阁前进。
萧家二公子,萧瑨阳,就是他吧……
龚叔敲门告诉他有一位蒙面的白衣姑娘进来找他时,萧瑨阳正在挥毫泼墨,原本行云流水的去势顿了一下,答了一句之后才继续,可是笔触间竟然也没有丝毫断续之意。
停笔之后,才展开了脸上的表情,看着纸上中正平和的字迹,满意的笑了一下,推开门向前厅走去。
正是夏日,外面暑气难当,兰苑内遍植丛竹绿木,清风处处,倒是蔓延着些许清凉之意,就像那白衣少女的气息一般,萧瑨阳行于其中,脚步中莫名多了一些轻快。
前方转角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这个时辰正是那些孩子们下课休息的时间,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他心中暗涌的喜悦也似乎被**起来,在嘴角缓缓地绽放开来,但是在下一刻,他的表情静止了下来。
他怔忪着,看着那个像小孩子一般笑着跳着的红衣少女,看着同样她纯净明亮的眼神,看着她扶起摔倒大哭的小孩子,轻轻拍干净他身上的灰尘,告诉他不要哭,衣服旧了也好破了也好但是一定要干干净净的,看着她与她小小脸颊上眉眼相似的痕迹……
是她吗?
是那个在他人生中最昏暗低沉的时刻,带给他光明与温暖的女孩吗?是那个擦干净他脏兮兮的脸庞,洗干净他的衣裳,让他从污秽中走出来的女孩吗?是那个,他发誓要守护一生却又突然间消失的女孩吗?是那个让他的人生走到了这一步的她吗?
萧瑨阳急切的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止,不敢再向前。
前方是炎炎夏日,他心里涌动着一把火,如那火红的衣衫一般燃烧着,他惯常中正温和的脸上冒出了层层的汗,他想来稳重坚定的身躯颤抖着,热气袭击了他的理智,他停止了思考,有些不知所措。
“萧公子?”
一道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