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修心中黯然,在路上走走停停,遇见熟人了就避开,直到傍晚时分才到了家门。
陆信在门口转悠着,神情焦急,见着陆承修赶紧迎了上来,忙到:“少爷你可终于回来了,今天老爷听说你去了落星楼,可是大发了一通脾气,你也知道老爷虽然平时严厉,但是从来也不生少爷您的气的啊!”
陆承修听了心中一沉,还是安慰陆信道:“知道了,我这就去见爹。”
陆家本家子弟,每人自出生以后就会挑选两名从者,作为从小的友伴与陪练,待遇基本上可以比的上外家的少爷了,而且当他们所服侍的少爷从军任职之后,基本上是作为偏将的存在,所以,从者就是他们从底层向高层攀爬的一条绝好之路。
从者虽然挑选严厉,但是不论身份地位,可是,陆承修作为陆家四少爷,却是一直都没有人愿意当他的从者。
陆承修自幼体弱,也没有人对他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抱什么希望,与其做陆承修的从者,还不如去陆家底下当直属小兵,只要足够努力,出人头地自然是不在话下。
原本,还是有两个的,陆信和陆恒,可是由于总是被其他人嘲笑为书童而不是从者,陆恒离开了他选择了陆承远,只有陆信一直跟随到现在,以前很多时候,都是作为陆承修的保护着而存在。
陆承修一路直入厅堂,刚进门口,就听“嘭”的一声,陆老爷端起来的茶杯就狠狠放在了桌上。
陆夫人狠狠的向他使了使眼色,陆承修由于身体原因,惯常很少闹腾,自小安静呢听话,陆老爷陆夫人对他也心存愧疚,很是疼爱。这番发火,还是第一次。
陆承修也不多言,直接就跪了下来。
坐在下手的陆承远看他这样,忙对主位的父亲道:“爹,您看,您就别发火了,四弟自小懂事,您肯定是误会了。”
陆老爷一看,心中也知道这番火是发不了了,还是冷哼一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错,以后不再犯,这事也就过去了。”
陆承修直挺挺跪在那里道:“孩儿无错。”
陆老爷一时没听懂,道:“怎么没错!我堂堂陆家子弟,本因保家卫国,忠军爱民,你流连歌舞坊,败坏家门,怎么没错!”
站在一旁的陆承衡听了,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大哥性格耿直,正在边疆建功立业,二哥武功高强,从军中历练回来一直在宫中当侍卫首领,这都不说了,这个体弱的四弟,性格温顺,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才华,竟然文采出众,只有他天天被骂,天天被罚,这下终于有人陪他了。
“你还有脸笑!今天又干什么混事了,天天**姑娘,这样下去,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还不给我跪下!”陆老爷正好见了,怒上心头,呵斥道。
陆承衡吓得面容失色,赶紧的跪了下来,哀声道:“爹,这不说四弟来着嘛,怎么又扯到我了,凭爹娘的能耐,想嫁入我们陆家的人多了去了,您老还操心这个啊!”
嘭的一声,陆老爷原本放下了的茶杯粉碎在陆承衡的身旁,渐起来的碎屑蹦到陆承衡的身上,痛得他哇哇直叫。
陆夫人见了,也只有连连叹气的份。
陆承修看着在这么闹下去,估计又变成陆老爷对陆家不成器的三公子的训斥了,开口道:“爹,孩儿跪在这里,并不是认错,孩儿并没有做错,我跪在这里,只因有一事,望爹娘成全。”
陆老爷看了惯常疼爱的陆承修一眼,他很少提什么要求,总是温和而懂事,心中暗叹一声道:“既然你觉得你没错,那你先解释一下去落星楼是怎么回事,至于你要说的事,只要不过分,爹自会答应。”
“爹,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件事啊!”陆承衡见机笑嘻嘻的提到。
陆老爷一拍桌子,正待发火。
“让你跪着就跪着,爹正问四弟话呢。”陆承远赶紧开口道,向陆承衡使了使眼色。
陆家四子,就陆承衡一个不争气,自然对名声在外的哥哥弟弟都不怎么待见,不过陆承远为人圆活,时常提点帮助他,在爹娘面前说些好话,瞒些小事,还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事,是以他对陆承远很多时候都言听计从,连忙低了头,熄了声响。而陆家老爷夫人见陆承远既然能降住惯爱胡闹,不懂事的弟弟,自然也对他多加赞赏。
陆承衡压住心中的腹诽,笑着道:“四弟,你接着说,呵呵,是三哥不好,打断了你。”
陆承修见又安静了下来,才道:“孩儿早先是去了落星楼,不过回来这么晚,是因为孩儿去了青泽阁。”
“你可是见了萧家二公子?”陆夫人立刻见机的问道。虽然萧家是商贾之家,但是这萧家二公子萧瑨阳名声好,人品好,很受陆老爷的赞赏,至于是不是庶子什么的,陆家老爷就陆夫人原配一个,所以她也不怎么在乎。
“倒是见着了萧公子,先前在月觞会上就见过的,所以并没有什么。”陆承修答道。
陆老爷一听,一股得意之色就从心底涌了上来,虽然他是不通文理,一般武将也看不起酸腐无能的文士,不过对于有真才实学的,还是保有应有的尊敬。特别是他交好的都是一些只会指挥打仗的大老粗,生下来的儿子也大多一样,而自己家的孩子还能以文士之名而不是武将之名参加月觞会,那可是莫大的荣誉。
一旁的陆承衡一见,也忍不住心中不平起来,“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萧家的野种吗?我还和萧家嫡子萧家三少爷交好,今天在一起玩呢!”
陆老爷一捞手边茶杯就想扔出去,却是捞了个空,当即骂道:“给我滚出去,萧家的老三不是和你一样是个败家子!早和你说了不许和他一起鬼混,今天居然又去了,当你老子的话耳旁风!去门口站着,免得我看了心烦!”
陆承衡说漏了嘴,惺惺的缩了脖子,退出了厅堂。
陆承修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不过,孩儿想见的另有其人,她是治好孩儿顽疾的救命恩人,蕙质兰心,善良纯洁,孩儿想娶她为妻!”
陆夫人一听,倒是笑了,“好啊!那姑娘既然救了你,也不求回报,想必也是个好姑娘,既然你看上人家了,那又有何不可,那姑娘是哪里人,怎么会住在青泽阁里?”
陆承修道:“莫姑娘家中已无亲人,孤苦无依,虽然医术高明,可是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孩儿想先带回家照顾。”
陆夫人一听,这才正了脸色,“既然如此,也不是不可,咱们陆家也不同别个,还要什么身世背景,这姑娘这么可怜,那你就带回来吧,娘会好好对她的!”
陆承远心中暗惊,虽然已经听陆承修说过了,但是对于一直温和甚至软弱的他是不是真的敢向爹娘提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还是在心中存有疑虑,此刻慌忙道:“四弟,这可不可啊!”
“诶……”陆夫人摇了摇头,“虽然你们做哥哥的都还有未娶亲的,但是这又不是什么铁律,不必太过在意。”
“不是,娘,这莫姑娘……可是那个莫姑娘啊……”陆承远迟疑道。
“哪个莫姑娘?”陆夫人奇道,“难道我也应该认识?”
“就是那个参加了月觞会的莫姑娘……哎……就是那个上次杜威来家里提过的,他念念不忘的莫姑娘啊!”陆承远解释道。
陆老爷皱了皱眉头,显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陆承远一急,直言道:“就是那个落星楼里,一笑出名的莫姑娘啊!”
“什么!”这下陆夫人手中的茶杯也掉落在地。“承修,你要娶得是落星楼里的姑娘?”
陆承修仍然直挺挺的跪在那里,直视着母亲质疑的目光,铿锵有力的回了一个字:“是!”
陆老爷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想到那姑娘和陆承修的渊源,也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承修啊!”陆夫人道,“虽然那姑娘救了你一命,但是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们可以把那姑娘赎出来,送她一间宅子,平常多加照料,可是这娶妻之事……”
陆承修起了身,道:“孩儿只不过通知爹娘一声,为了莫姑娘,希望得到爹娘的认可,可是就算爹娘不同意,孩儿也一定会娶她!”
站在门外听了这么久的陆承衡憋不住了,“你当你想娶就能娶啊,我还想娶呢!你都不知道那莫姑娘多么难见一面,连尚书之子都见不到的人,连郑宸禹和流云公子都称叹的人,连锦瑟公主都敢直言相对的人,哼!少做梦了!”
陆承修弯腰一礼,也不理会他的话,就往外走去。
陆承衡眼珠一转,心想陆承修没准在月觞会上见着了莫姑娘,要是真能娶她回来……
“呵呵,四弟,我开玩笑,你要是真能把她娶回来,三哥我刚好见见,还能出去和他们炫耀呢!”
这话无礼至极,带着明显的对莫青璃的亵渎之意,陆承修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只剩下陆承衡在原地颤抖,平常见他病怏怏的,没想到瞪起人来,居然这么恐怖!
陆夫人听了门口的这一番话,摇了摇头,心中无奈,承修遇见那个莫姑娘,这可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