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大骗子！……呜……你答应过的，拿到东西就离开！”
她哭得越凶了，口齿都有些不清不楚。
“我的公主，才不会……才不会要做那皇帝的妃子！……”
皇帝的妃子……沐少扬眼皮一跳，瞬间明了事。
“笛木……”
一直等笛木哭够的颜若灵淡淡开口，月色之下，一滴泪，顺着她眼畔滑落。
倾颜，朱泪，世间万物似停止转动。
笛木哑然而止，神色微痛看着她。
“笛木，有些痛，忘不掉。有些恨……不得不报！”
“公主……”笛木恍惚轻唤，只听着女子的话，她就痛！
“我可以不在乎我曾经所受的一切，甚至我的孩子……”她垂眸，看着那个曾经孕育过她的孩子的地方，咬紧下唇，狠狠地，直至唇间有了暗红色。
“可是……我不能不帮憬烨报仇！那是四年前，唯一让我活下去的信念。”
四年前，憬烨用身子抱住她，为了让她活着，为了让她活下去，只说了最后的那几个字——
灵儿，活着，为我报仇。
“那些对不住憬烨的，一个都不能少。笛木，你可懂？”
是泪，一滴滴落下，美人几多殇。
“公主……公主……”笛木摇头，不想再让她说，因为心好疼，疼的喘不过气。
松开沐少扬的手，三步并两步走近颜若灵，用自己的怀抱去温暖她。
“笛木，我真的好恨！”
即使再坚强如她，也有最软弱的那面，偎在笛木怀中，她才能放心大胆去哭，去宣泄。
“我一直不去回忆……因为每回忆一次，我就痛一次！”
沐少扬垂首，不语。在他眼中的公主，坚强，有情，也是无情。可那内心深处，也是柔弱的。
“公主，笛木不怪你了！是笛木不好！”笛木忙着哭道，她不想的，可是，那是公主的选择不是么？！
“只要是公主的选择，笛木都会答应！”
她只想守着她，就像娘亲一样守着她，守着自己的亲人。她要带给公主的是快乐与温暖，不是痛苦。
无思宫。
鱼尘儿打点好一切，心头晕暖，终于可以离开了。虽然才来这北越国三日，却觉度日如年，只因未能陪在莫大哥身边。
夜色已深，不免纳闷，公主与笛木都去哪儿了？
直到黑夜中，月光下，那两道倩影，后面追随的还有沐少扬。鱼尘儿嘴一咧，笑道：“公主，尘儿都收拾好了，天一亮就可离开。”
颜若灵浅浅看了她一眼，樱唇轻抿，不知如何开口。笛木咬咬牙，接口道：“尘儿……公主她，不走了。”
话落，便见鱼尘儿身子微怔，不解笑问，
“不走了？……笛木，我不懂你的意思。”
“所以公主，还是要留下……做皇上的妃子？”
听完笛木的陈述，鱼尘儿只觉一股苦涩之意涌上心头。
颜若灵避过她质问的目光，微微颌首。
“……是。”
鱼尘儿瞬间只觉眼前的女子陌生极了，神色痛苦，咬唇反问：“那……公主可有想过莫大哥？”
颜若灵眼眸蓦然闪过波澜，有似无语凝噎，却更是无言以对。
“莫大哥，他会如何？！”
鱼尘儿上前一步，声音有些激动，心头却止不住的疼。
公主你可知，他爱你之深啊！那种将爱放在心底，不能说的痛，公主你可知？！
她为他痛，也为自己痛！
“我……”颜若灵唇角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什么，只觉苦涩甚了。
笛木想起莫残，也不做声了。小手被沐少扬的大掌握住，本萧瑟无声的庭院，却在此时——
“不用顾虑我。”
黑暗中，是一道深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四人皆是狠狠止住，看向从宫墙之上飞檐而下的断臂男子。
莫残勾起笑，目光只看着颜若灵，那抹笑，是想让她释怀，可也如此苦淡。
“灵儿，只要是你的决定……”
“莫大哥！”鱼尘儿哭着打断莫残，为何每次都要退让，这不公平！可莫残，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将目光收回，走近颜若灵。
随着他的脚步走近，颜若灵紧咬的下唇缓缓松开，垂首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莫残苦笑，伸出左手，指腹为她拭去泪，
“傻灵儿，我怎么舍得怪你……”
将她拥入怀中，那般轻，那般痛。
“哥，对不起。”
哥哥，这次，灵儿又食言了。
其实那个梦昙花盛开的故乡离我们真的很遥远。
那一声“哥”，唤得几多悲寂寥，许卿一世殇。
鱼尘儿重重闭眼，两道泪滑落。
莫大哥，你何苦呢？
既然你心里的那个女子永远只能是你的亲妹妹，你又何苦再去痴恋？
你哪怕回头看一眼，尘儿一直都在。
屋内，烛已燃了半柱，方才内侍奉命送来三件物什子。
锦盒，骨灰坛子，还有……一件霓裳嫔衣。
笛木将坛子抱在怀中，几滴泪滴落在上面。
这是，她的娘亲。
思念十年之远的情，在这一刻，只能俯首触伤。
“娘，笛木很快会带你回琉辰国。”她低语，思绪万千。
颜若灵打开锦盒，那寒淤雪莲发出淡淡的蓝光，透着几丝寒意。
“明日就是封妃大典……笛木，少扬，你们此刻收拾，天亮就离开。”
“是，公主。”沐少扬领命，如今五灵玉已齐，寒淤雪莲在手，只待速回琉辰，将沉睡十年的王救醒。
“可公主，你一个人在这儿……”笛木不想与公主分开，可她身附重任。颜若灵笑着让她放心，
“有尘儿在呢……”
笛木瞥眼鱼尘儿，心中大呼，就是因为她，才让自己更不放心！那鱼尘儿，别坏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我与你们一同回琉辰……”听着莫残出声，颜若灵脸色顿时一变，毫不犹豫打断他，
“不行！”语气坚定得让人无法抵抗。
“灵儿……”
“哥，你不能回去。十年前，那妖只当你死了，如让他知道你还活着，必会要你的命！”她说着，眉色深沉与他相觑。
“可父皇……”莫残出言又止，他是真想救醒他的父皇。
“皇子，少扬以命相誓，定护王周全！”
“是啊！若是出事，皇子你就是琉辰国唯一的希望了！”笛木也劝道，国不可无君，琉辰国亦是。
见鱼尘儿也点头，莫残才打消了念头。
锦鸾殿。
凤榻之上，一番覆雨翻云后，还缠有欢-爱的旖旎气息。
柳如雪身子极倦，倚在萧越宸的胸膛上就要入睡。
今夜他来的有些晚，龙袍上还有着女子的清香，不同于他身上的龙涎香，也不是妃嫔用的薰香。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去见了谁。可她不敢问，甚至极力配合他的欢-爱。
“如雪……”
萧越宸知她醒着，便轻唤一声。怀中伊人应了，抬首看着他。
萧越宸也看着她，目光中尽是柔情。妃嫔们都倾羡，皇后能得皇上的柔世之情，可又有誰知，她柳如雪要的不是他目光中的柔情，而是……他对那个女子的霸道，喜与怒，或是那种占为己有的目光。这样，才是在乎，才是……爱。
“琉辰国的公主，朕要封她为妃。”
明明是那么情深的眼光，可为何说出的话，这般刺痛她的心。
柳如雪避过他的眼，轻笑道：“这是好事……”
“如雪，不要刻意在我面前伪装。”四年前，她可以伪装不在乎，因为他心中没她。如今，是不同了。
这四年中，她努力想入他的心，他也试着心中只想她一人，毕竟，她对他的付出，太多了。
可是，偏偏那个叫做陌灵的女子，偏偏就是她，他萧越宸忘不掉！该死的想她，想那个背叛他的人儿，陌灵就是毒，爱上了就戒不掉，直至被毒死。
“皇上，如雪只想问一句……若如雪与陌……与琉辰国公主都在生死一线，皇上会先救谁？”
“你。”是无需考虑，眼前的柳如雪，待他之真。而陌灵……不值得！
柳如雪将头埋进他怀中，心中是欣然，也是感动。此刻，她不求了。
……
无思宫，灯火阑珊处，安静如斯。
偌大的内殿，只剩下两人。
看着镜中的貌美女子，笛木不自觉又看入迷了。颜若灵浅笑，
“傻愣着，天就要亮了！不是说，要给出嫁的我画眉么？”
给出嫁的她画眉……笛木怔，这是……很多年前的承诺了。那是那一年的初夏，孩子们说笑的话……
“……公主，娘亲替皇后画的眉真好看！”
“恩！干娘的手真巧，瞧，母后都笑了！”
两个小姑娘倚在殿门处，两张小脸探看着里面。
“笛木以后也要像娘亲一样手巧，替公主画眉！”
“……可是……可是那得等到出嫁啊！”
“那就等公主嫁给未来驸马时，笛木亲自替公主上妆画眉！”
阳光下，是阵阵清聆的笑音。
那些过往，曾是我们最美的时光。
笛木小心翼翼执起螺黛，欣笑着咬着下唇，露出两颗小齿。
眉首至眉尾，她轻轻浮动手指，每画一笔，就愈发得意地笑着。
颜若灵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一颦一笑，是她内心深处的晕暖。笛木，我真的好喜欢看到你笑，只要你笑了，任何事就会变得很美妙。
“公主，好美啊！”笛木啧啧小嘴，放下螺黛，眯眼打量着颜若灵。
“等以后，我也要替你画眉，让你嫁给少扬时，是琉辰国最美的新娘子！”
“公主……”笛木小脸顿时一红，佯斥道：“谁要嫁给那个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