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你真的喜欢我吗?”说话的是皱着眉,贵气十足的颜徽玉,此时的颜徽玉年纪尚幼,还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小萝莉。
“嗯,喜欢,我要永远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男娃虽生的精致可爱至极,但语速有些迟缓。
“错,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你喜欢的是那一纸婚约吧?”颜徽玉身穿一件丝绸小袄,显得华贵而可爱,声音虽然稚嫩,但动作神态却如同成人一般。
“不、不是,我是真喜欢你。”
“不要跟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我也不可能嫁给你,我是要成为女丞相的女人!”
“哦、哦,徽玉,这是母亲前些日托人送来的竹花饼,很好吃,你尝尝。”腰间挂着玉佩,身穿白色蜀锦小袍的张玄低着头,递出一个油纸包好的圆饼。
见张玄那副油盐不进的蠢相,颜徽玉颇有些气恼,她一把打掉张玄手中的竹花饼:“我实话和你说,我爹娘并未把婚约的事告诉我,我只是偷听来得,他们也不太同意,现在我哥哥还不知道这事,他要是知道,哼,你小命难保!”
“哦、哦。”张玄伸着手臂,低着头,有些唯唯诺诺。
“你!”颜徽玉气恼极了,她一脚将小张玄踹倒在地,“你给我滚开,以后不要同我讲话。”
以后的日子,颜徽玉真的没有再和张玄说过一句话,不过颜徽玉的书信倒是接连不断。
“你这种蠢货,连千字文都背不下来,还痴心妄想!”
因为这一句话,张玄每天都抱着一本本诗书文章背诵到深夜,从不出去玩耍。
“我想和李琳儿去看书院秋季文会,你看着办吧。”
因为这句话,张玄将江半月老师特意留给他的资格文书让给了州长史的女儿李琳儿,珍贵的秋季文会资格是由文院统一下发给书院的,这种资格文书便是秦朗秦太守也未能为其子秦源争取到一张。
文院举办的文会可不仅仅是诗书的交流,文会的重中之重是“天降福祉,文气灌顶。”经过文气沐浴的人不仅灵智更加开阔,还更能增加书生学子修习文术的可能。
“帮我摆脱秦源的纠缠,最好能揍他一顿。”
因为这句话,张玄被秦家的家丁揍个半死,他足足躺在床上五天才能下床,之后更被秦源当做眼中钉。
“我和李琳儿打赌,说你能为了我向她下跪,你看着办。”
因为这句话,张玄成了为给颜徽玉送礼而向李琳儿下跪的笑柄。
……
张玄如看电影一般看着那个小小的张玄一步步成长成今天这十六岁般的模样,他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小张玄为颜徽玉付出的点点滴滴。
最后一幕,一家酒楼之上,是童生试后各书院联合举办的庆功会。各位秀才济济一堂,颜徽玉是绝对的主角,她贵气逼人,美艳不可方物,三个书院的精英皆围在她和宁州第一才子师朝远周围诗书相和。灯影横斜,觥筹交错,浓烈的氛围断然不是张玄这种末等秀才可以参与进去的。
落拓如张玄这般只能和自己的至交好友李白龙在一旁小酌,酒味并不算好,但十六岁的张玄和十七岁的李白龙都喝的津津有味,都是第一次喝酒,但两人都有些借酒浇愁的意味,看着被围在人群中如众星拱月一般的颜徽玉,张玄有些羡慕,有些心酸。
而李白龙,这一次童生试居然又没有顺利通过,他来这里纯属是为了张玄庆祝,看着那些如同明星般的才女才子,他也会羡慕,也会嫉妒,虽然,被父亲逼着读书的他并不爱读书。
酒至半酣,张玄和李白龙都有些尿意,他们二人就那般勾肩搭背的去楼下如厕。现在想来,如果没有那次如厕的话,也许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摇摇晃晃欲下楼梯的二人在楼梯的拐角处居然看到一个酒保,酒保鬼鬼祟祟的立走廊的尽头,张玄略一细看,却发现那酒保拿着一只细瓷瓶往托盘的酒杯里倒着什么。
张玄是反应有些迟钝,有些笨,但张玄不是弱智,他当然明白一个酒保在酒杯里下药意味着什么。他一戳李白龙,李白龙也发现了酒保的异样,两人顺势往旁边的房间一钻,躲了起来。
酒保很快就往杯子里倒好药水,他理了理衣服,小心的观察了以下四周环境,见没有异样,故作镇定地托着盘子向包房走去,而那包房,赫然是三家书院庆功所定的包间!
张玄和李白龙也顾不得尿急了,他和李白龙对视一眼,匆忙赶到包房内,却发现那杯子已经递给了颜徽玉!怪不得刚才颜徽玉的杯子莫名其妙的被人打翻在地!张玄还未发声,那酒保却已经匆忙退出了房间,李白龙一拍张玄的肩膀笑道:“小玄,英雄救美的机会就交给你了,我去跟着那小子。”
那时的张玄一门心思都放在颜徽玉身上,就怕她喝下那杯加料的美酒,他一点头,李白龙就离开了房间。若果张玄能预知未来,他一定不会让李白龙去跟踪那酒保,也一定不会因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人而失去一个可以交心一辈子的生死兄弟。
张玄走到颜徽玉身边,引来周围一阵嗤笑,他毫不在意的将写着“杯里有毒”的字条塞到她手中,出乎张玄的意料,颜徽玉并不在乎自己的警告,她瞥了一眼字条就毫不在意的举杯欲饮,他心中一阵焦急,只得冲上前去一把扇掉她手中的酒杯。
单纯善良如小张玄,他当然想不到,颜徽玉早就已经将下过料的酒杯和人换过,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张玄冲动的行为惊呆了在坐的每一个人,不论是颜徽玉或是在座的普通秀才又或者是秦源的那个内应。
张玄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一天的行为后果有多么严重,以至于当后果出现在张玄面前时,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酒保被人杀人灭口,张玄和李白龙被秦源诬陷,李白龙当场被杀。
张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真的被吓傻了,一直以来,死亡这个词对他来说非常遥远,然而,李白龙的死讯,让他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恐惧和绝望。
他在自己的房间瑟瑟发抖地躲了一天,落日西去之时,他被心急如焚的哥哥揪了出来,哥哥没有多话,也没有苛责他,只是冷冷的对他说:“去长安吧,你刺伤了太守之子,我护不住你。”
没有马车,没有护卫,张玄就这样被面带惭愧的哥哥和一脸霜寒的嫂子踢出了家门。张仓曹也怕秦太守对自己产生敌对,毕竟,在仕途上,直接上官的敌视和仇恨对个人来说是致命的。其实,某种意义上,把自己的弟弟踢出家门,也算的上是放弃他了吧?
那时候的张玄,眼泪早在得知李白龙遇害之时就已经流干,现在背着包袱逃出家门时,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但是,他的内心还有信念,他依然觉得,自己为颜徽玉的付出,是值得的,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做,那么颜徽玉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一出门就被秦家的家丁捉住,一阵拳打脚踢后更是直接用木棍敲断了张玄的双腿。
断腿的疼痛撕心裂肺,背后张府紧闭的大门更是让他痛彻心扉,这种无助和失望让身为旁观者的张玄都感同身受。年方十六岁的少年张玄就那样用双手趴在地上拖行着已经断掉的双腿,躲避着周围嘲笑、不屑和同情的目光。
头发已经披散开来,包袱内准备好的食物银两散落一地,状若疯魔的他抬头看了看四周,他欣喜的发现围观的人群中居然有他的信念和希望——颜徽玉。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悲惨的样子,他想立刻低下头,在秦家家丁的围堵中逃离这纷乱的人群。然而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看清了颜徽玉的表情,那表情瞬间将他的坚持、信念和骄傲击得粉碎!
颜徽玉在笑!那笑包含内容甚至让绝望中的张玄有些恍惚,冷漠、蔑视、嘲讽、鄙弃、甚至还有怨恨?
那一瞬间,张玄的心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般,原本无比充实的他感觉这个世界是那么的不真实。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我每一天努力背诵诗书经典,我一次次丢弃尊严,我一次次摒弃内心的恐惧,身陷重围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失去自己的生死兄弟,我被赶出家门,我被人打断双腿,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玄看着远处的颜徽玉,还是那么美,月白的皮肤,高挑的身材,高贵的气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梦寐以求,无比迷醉的。然而现在,那份美艳如花却如同毒蛇一般将张玄的内心狠狠吞噬!
鼻头的酸意早已麻木,眼中世界早已模糊不清,泪水如同洪水般涌出他的眼眶。
被抽空的内心早已被悲恸填满,他揪住胸口,剧烈的疼痛简直让他快要窒息,他想大声呐喊,但却发现无力呼喊,有的,只是哽咽无声。
这种悲痛,张玄已经亲身感受过,现在作为旁观者的他亦感到心中隐隐作痛。
“噗——”小张玄心口剧烈疼痛,胸口似是一阵撕裂,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啊——”终于抑不住心中的悲痛,他大声呼喊出来,随着呼喊,他的口鼻之中亦喷涌出大股鲜血,这凄厉的悲鸣,让旁观者张玄突然想到了大话西游中失去了紫霞仙子的至尊宝。不同的是,至尊宝为失去挚爱而悲痛,小张玄是因为被自己索爱的任背弃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