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有山的城市一般都是些巨型的城池,例如宋之金陵府、福州府,唐之成都府。
而宁州虽是中州,城池面积虽然不小,却也算不得什么大城,只是,即便是这样普通的宁州城城内也有一座山,宁山。
若要真的把宁山称为山峰或许有些不太准确,宁山其实只是城内的一处山丘,或者说,土坡。
宁山居于城池中心略靠东的位置,山不大,地势却不平缓,险要之处几乎是悬崖断壁,山路皆由整块的青石石板铺就,道路四周均是大片的竹林和树木,行走期间,宁谧安详。
依山而建的,是宁州城的核心街区,不论是权贵聚集地长白街,还是府内最繁华的商业街区皆是依山而建朝着城门辐射开来。
越靠近宁山的商户越有财力,越靠近山的权贵府邸越是建得宏伟,若非生活不便,这些权贵很可能将自家府邸建在山上,即便如此,宁州最有实力的家族在山上也有自己的别院。
这宁山之上,除了面积巨大,建筑精美的官商别院,剩下的就只有军营、东来寺以及南风别院。
除去军营、寺院不谈,这南风别院可是一处神秘无比的私人会馆。它神秘的地方有很多,比如其背后所依靠的势力背景无人所知,比如其苛刻的入会条件,又比如其比长白街更为森严的防卫。
“宁州第一公子”最厌恶最想毁掉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半月书院,另一处就是这南风别院,因为这两处都狠狠地拒绝过他加入的申请,而且,这南风别院还狠狠的落过他面子,就因为带他秦源入院,一位本来有会员资格的富商被取消了资格,这件事弄得秦源在富商面前颜面尽失。
有时候,就连一向狂妄自大,自诩为宁州第一公子的秦源都觉得,他这衙内做的无比窝囊,他爹明明是宁州的主宰,但他却亲近不得颜徽玉,却入不得半月书院,就连商人创办的小小会馆也敢落他面子,而他那权势滔天的父亲居然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办法。
南风别院内院,一位身着白绸锦袍的长发公子跪坐在竹制的矮桌前,桌上摆着一只雪白的瓷杯和一只瓷壶,瓷杯内茶汤苍翠如帝王翡翠一般,瓷杯一旁是一本绢布所制的乐谱,乐谱前摆着一架九弦古琴。
长发公子闭着双眼,修长如玉的手指在长桌上轻轻的跳跃,顺着手指跳跃的节奏,他轻轻摇者头,似深深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公子。”门外传来一句苍老的男声。
“说。”长发公子语气风轻云淡。
“秦朗带人围了半月书院。”
“什么?半月书院?”长发公子睁开那双星眸,呼啦一声站了起来。
但随即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平复心情,俄而,他睁开双眼,双手背到身后:“着严寿带十个内卫去半月书院,半月没有危险就不要动。”
“是。”
“下去吧。”
“是。”
听着老仆人远去的脚步身,长发公子复又跪坐下来,端起桌上茶盏饮了一口,他舒了口气喃喃道:“静心。”
闭上眼睛,已经默诵下的曲谱又仿在眼前,他手指轻轻跳跃,却又总觉得自己的心无法平静下来,甚至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还是放不下她啊,俄而他睁开眼苦笑摇头,站起身子道:“琴儿,将‘断璧’和曲谱收好,茶盏也一并收下去。”
“是,公子。”门外传来侍女娇俏的声音。
“芸儿,替我准备衣袍,我要出门。”
“好的,公子。”
……
西园。酉时已然过半,若是在平时,书院内的书生学子应当已经全部离校回家,即便是住在校舍内的远来学子也应当用过晚饭,或温书或和友人玩耍了。
然而,今天注定是多事的一天,今夜,也将很漫长。秦朗派出的二百来人将半月书院关键出口一一围住,他亲自带队的两队人马也趾高气昂的站在书院东门前,静待书院看守的禀报。
书院的学子有贫富之分,见到书院被衙役围住,院门口立着的又是府内第一权贵秦太守,一些胆小的寒家子弟不欲多事,纷纷拖着好友离开了书院,而那些好奇的、家中又颇有实力的学子见到这般阵势,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他们还有一点小小的兴奋,今天张仓曹那懦弱的弟弟一鸣惊人给大家带来了偌大的惊喜,八卦爆料层出不穷,到最后,就连秦太守的儿子都被书院捉了起来,这一幕幕,真的如舞台上的大戏一般,纷至沓来,精彩无比。看得众人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儿子被捉,老子带着全部武力前来救人,这样的戏码当然也不多见,好奇的学子们觉得此事和自己无关,太守自然怪罪不到自己头上,这般好戏,自然错过不得!故而,一个个都懒得归家,都如同先前一般,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笑嘻嘻的围观着端坐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父母官秦大人。
离了了李琳儿和颜徽玉的张玄回头欲寻江师和环儿,却发现无从寻起,张玄前去激怒引诱秦源之时并未被告知她们的去向,大概,她们也忘记了张玄已经不再熟悉她们的生活习惯,也不再熟悉书院建筑的位置了吧?
张玄如无头苍蝇一般在书院一阵乱窜,终于在问过自己遇到的第九个人后得知江师和小丫头在书院食堂吃饭。按着那人指点的道路,张玄如路痴般七万八绕的终于在食堂找到了优雅如女神般在喝茶的江半月,以及鼓着腮帮,抱着一只大鸡腿狠狠撕咬的环儿。
见到张玄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江半月笑眯眯的放下手中茶盏,放下叠起的双腿,挺直笔挺的身躯,长发、衬衫、长裤,此时的江半月恰似夜莲一般,显得温婉如玉。
看着这样的江半月,张玄有些心动,心口似有暖流涌动。不愿破坏江师的那份温婉,原本准备喊一声“江师让我好找啊”的张玄放慢脚步,也不多言,只是平静得走向那微笑的江半月。
不过,不用张玄去打破这份温婉,有人自己会去打破。江半月从不是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见张玄走到面前,江半月站起来在张玄肩膀上狠狠一拍:“小玄,为师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位造谣高手!”
“啊?”
“啊什么啊?你不会想说你没有造谣吧?”江半月一把拽过张玄,左手直接勾住张玄的脖子,那完美得惊人的玉脸贴近张玄的面庞只有半寸之遥,“对为师说话可不能不诚实哦。”
“江师说的是李琳儿和秦源婚约那事吧?”张玄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嗯嗯”江半月将张玄按在座椅上,连连点头。
“那……那是我杜撰的。”江半月双手勾着张玄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那温软的触感让张玄有些紧张,只是,虽然她一双手臂压在张玄肩头,但那一对挺拔的****却一点没碰到张玄的脊背。
“我当然知道你是杜撰的。”江半月放开张玄,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引诱秦源。”
“江师怎么知道我是杜撰的?破绽很多?”
“破绽不少,但都不大,普通人都能糊弄过去,但你有一个最大破绽被我知道了。”江半月捧着茶杯放在嘴边,不过张玄看出来她根本没在喝茶,她只是用茶杯掩饰她忍不住的笑意。
“什么破绽?”
“笨蛋,你当时为了给颜姐姐送份礼物给胖姐姐下跪,那天还来我家哭鼻子的。”看张玄傻傻的问是什么破绽,啃鸡腿的环儿都忍不住吐槽了。
“哦——原来如此。”
“张玄,为师还以为脑袋被打还有变聪明的效果,原来还是那么笨。”江半月捧着茶杯,脸上依然绷着笑意。
“额……我也不知道江师知道我下跪的事啊。”张玄笑得有些尴尬。
“笨,想想也该明白,你的事,为师和环儿很少有不知道的。”江半月颇有兴致,她抢下张玄手中折扇,轻轻在张玄脑袋上一敲。
哎哟一声,张玄故作疼痛地抱住了脑袋。
“对啦,小玄。”环儿啃完鸡腿,小手在嘴巴上一抹,“你好像讨厌颜姐姐和胖姐姐了?”
“叫她们俩叫姐姐,叫我就叫小玄,这差别待遇好严重啊。”张玄故作郁闷,掏出手帕,在环儿油腻的小嘴上使劲擦了擦,又帮她擦了擦手,最后将手帕递了给她,“姑娘家也不知道注意卫生。”
“嘿嘿。”见张玄给自己擦嘴巴,环儿娇憨一笑,“还不是因为环儿跟你亲,我才不要叫她们小玉儿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