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这里是真实的地狱。人间地狱。不,这里本来就是地狱,只是主宰地狱的人,把这里粉饰为人间。
痛,痛过刀割的痛,痛,痛入骨髓的痛。痛,痛不是来自己身体上的伤痕、痛,痛不是来自被摧残的身体。
痛自内心。
失去尊严的痛,失去人格的痛、失去同伴的痛。
还有什么会比这更痛。
是少年的心。
阴暗的地牢里,还是三个人。但两个人已失去了人形。两个大坛子装着被砍去双臂双腿,剃光头发,挖去双眼,割掉舌头,鼻子、耳朵的伊斯梅尔和泽克叶。
为了惩罚三日未归的宰赫拉,残忍的老佩特罗当着宰赫拉的面把两个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千万句对不起,只有在心中默默的说。早已哭得失声的宰赫拉跪在逐渐失去生机的同伴面前。
轻轻抚摸着同伴的脸颊,年轻的肌肤却毫无生气,泪水无声的流下。过往的种种一起涌现在眼前。
一起经历艰苦的训练,一起遭受耻辱的折磨。互相支持着,互相安慰着,无论怎样的痛苦都一起走过来;一起笑过,一起哭过,相互****着伤口,相互扶持着踉跄着前行;一起分享着偶尔的开心,一起分担着无止境的苦难,相拥着入眠。
“我的愿望呀?将来我要成为有钱人。过上和主人一样富裕的生活。我也要有很多的奴隶,很多的土地。穿丝绸的衣服,住豪华的大屋子,总之,我要有很多很多的钱。”
“我的愿望就是能获得自由。成为第一的巫师。一个人游遍整个大陆,帮助所有需要要帮助的人。”
“你的呢?伊斯梅尔,还从没听你说过你的愿望呢。”
“是呀,是呀,我们都说了,你也告诉我们嘛。”
“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倔强的男孩低下头,脸竟红了,“我的愿望是离开这里。然后我要一个房子,不要太大,只要有三个房间就行了。我们三个人,一人一间。我们能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倔***躁的男孩的愿望竟异常的简单。
三双稚嫩的手重叠在一起,“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苦难中少年的脸上露出笑容,眼角却挂着泪水。
“对不起。”挂着微笑的嘴里艰难的挤出话语,双眼却泪如泉涌。
宰赫拉用手捂住同伴的口鼻。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异想天开,去追求什么自由,更不该相信富人的话。全是我的错。全是我害的。你们才会成为这个样子。
你们慢点走,我杀了仇人就去找你们,在那个世界,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了。
我要报仇,报仇、报仇······”
宰赫拉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自己似乎消失了,自己好像又就在自己的眼前。那感觉好奇怪。自己不存在了,世界也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亲手终结了同伴的痛苦。少年迈步走向牢门。杀死自己心灵的人,无所畏惧。
宰赫拉抬起右臂,掌心向前。一道无形的力量冲破铁门。
巨大的冲击力连同门外的两个看守一同吹飞。撞上屋顶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宰赫拉眼神迷茫,好似神游天外。目光却异样的冰冷,残酷。对眼前的一切完全视而不见。
长期的遭受残酷虐待,压迫,宰赫拉身体里另一重人格完全的觉醒了。
“巴特恰逃跑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站住。”
“追,”
各种叫喊声此起彼伏。
整个大宅都沸腾起来。老佩特罗的爪牙布满了院子,向地牢冲来。
“屈屈巴特恰,竟敢逃跑。”
“巴特恰?我?我是?我是神。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神,是唯一能拯救这个世界的神。请叫我神,人类。”
少年的声音冰冷的好似冬天的冰。
右手抬起,似乎一把无形的铁锤从天而降。将说话的人砸成肉酱。
“请叫我神,请叫我神,请叫我神······”
宰赫拉中魔似的不住呢喃着,双手连挥。就似指挥着看不见的军队。
人被杀死,房屋被掀翻。灯柱被拦腰斩断。倒了的灯火点燃旁边的东西。在干燥的环境下,很快蔓延成火灾。
整个院子里乱成一片。
火舌乱窜,烟尘四起。逃命的人的哭喊声,被杀的人临死前的哀叫声,被火惊吓到的马发出嘶叫声,鸡鸭乱飞,猫狗乱跳。
冲破胸膛的怒火终要燃烧,刻骨的仇恨终要爆发。
“报仇,报仇、报仇······”这是少年脑中唯一还有的意识。
“杀、杀、杀、······”这是少年唯一想要做的事。
他要复仇。他要向把刚出生的自己抛弃的父母复仇、他要向把自己卖给窑户的人复仇、他要向把自己当做玩具,用之既弃的主人复仇;他要向那些把折磨自己的身体当做取乐的富人们复仇、他要向害死同伴的人复仇.他要向这个好人受到压迫,恶人当道的世界复仇。他要向这个富人的狗的命比穷人的命还要值钱的世界复仇。他要向这个黑白颠倒,是非不明的世界复仇。他要向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复仇。
杀,杀光所有的不负责任的人;杀,杀光所有利用别人的苦难发财的人;杀,杀光所有利欲熏心的人;杀,杀光以折磨别人,污辱别人为乐的人;杀,杀光所有坐在别人的头上,吸人血汗的人;杀,杀光所有剥削,压迫别人的人;杀,杀光所有颠倒了黑白,混淆了是非的人,杀,直到杀到好人站起来,坏人永坠地狱,杀······杀,杀,杀,······
杀、杀、杀,愤怒在呐喊,仇恨在呐喊,杀,杀,杀,心灵在呐喊,人在呐喊。
不知道过了多久,宰赫拉被一阵剧烈的头疼惊醒了。头顶是炙热的太阳,身下是烤得发焦的黄沙。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荒漠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恢复了平常人格的宰赫拉,已完全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他是一路追杀逃跑的人,跑进荒漠的。最后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在上。那已是三天前的事了。
炎热和饥饿,人格的变换,让宰赫拉脑子里空空的。
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天,亲眼看到伊斯梅尔和泽克叶被残忍的折磨。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愜住心灵,用手拼命的抓扯着胸膛,衣服扯烂,皮肉抓得血肉模糊,却无法将那疼痛抓出来。
努力的伸出手,想将挖向同伴眼睛的匕首抓住,想将斩向同伴手脚的刀抓住,然后一切都是徒劳,那景像反而离自己更远了。
留下的只有老佩特罗那狰狞的狂笑。“哈哈哈,我答应你不杀死他们的。我可是说话算数的,”
还有同伴,痛苦的惨叫。
拼命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更响了。那声音不仅仅从耳朵里传进来,从眼睛,鼻子、嘴巴,身体的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根汉毛,每一个毛孔。
少年痛苦的哀叫着,再次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