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一般，向暖猛地睁了眼，直愣愣的看着冯念念。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与沐阳再见会是什么光景。依着沐阳的条件，别说订婚，孩子应该都满地跑了。只是今天证实了这消息，还是难过的无法自己。
她重新闭上眼睛，努力将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压下去。苦涩刺痛鼻腔，眼泪绷在死死绷在防线里。她不能，不能再放任自己这样下去。
“你回我住的地方一趟，帮我把衣橱最左边那套小西装拿来。梳妆台的盒子里有一枚蓝色别针，一起带过来。”
向暖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一字一字说的缓慢。
“今天有一场很重要的竞稿，我必须到。”
生活还得过下去，她十几年的感情都给了一个沐阳，可这呕心沥血打拼了许久的事业，绝对不能再拱手让出去。
冯念念这边早就炸了毛，睁圆了眼哆嗦着指着向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向暖右手撑着坐起来，费力的去解绑在右脚上的纱布，抿紧的唇上还带着些青白颜色，面上神色倔强阴郁。
“哎你别动你别动，我去拿还不行么！”
冯念念跺了跺脚，愤愤的将向暖重新压回床上。一路小跑着出了病房门。
“向暖，我冯念念真欠你的！”
竞稿会下午两点举行，向暖到达公司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因为向暖的莫名“消失”，整个创意部的人已经快疯了。这次的项目很大，时间又催的急，要是拿不下来，不仅是他们准备半个月的成果打水漂，连带着整个公司的运转情况都会被影响。
不知是谁惊喜的喊了一声“向总监”，办公室里的焦躁气氛戛然而止，所有人齐刷刷的转头往门口看去。他们第一次觉得“向总监”这三个字竟然是如此的亲切。
然而狂喜的情绪还未酝酿成型，创意部的人又被向暖的造型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长裤，西装外套袖口翻起，露出一小段藕节似的小臂。白色衬衣，胸前翻着几道重叠的辙痕，小小的蓝色胸针更显别致。向暖不算太长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规整的别在脑后。一如既往的干练的模样。
可她右手撑着拐杖，左手吊在胸前，配上这身衣服委实奇怪了些！
“向、向总监……这是今年时尚新造型么……”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是竞稿会，向暖没时间解释太多，右手费力的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办公室走去。
“都愣着干嘛，看看几点了，竞稿会拿不下来下半年想喝西北风啊！”
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向暖心说我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过来个人扶我一把，一群白眼狼，平日里白疼你们了！
她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挪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费力的推了门坐在电脑前，早已累出了一身汗。定了定神，向暖打开电脑找出文件，开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安缔，去把这些材料打印十三份，用蓝色文件夹装订好送到刘总办公室里。”
“缇娜，动画文稿重新确认一遍，没什么问题后发到我邮箱里。”
“王廉，下楼买十二杯咖啡上来分给大家。”
……
最后一遍确认，向暖拿起一桌上的一小叠文件往会议室走去。创意部众人不敢上前扶，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向暖身后。参加竞稿的另一家公司也已经到场，不算太小的会议室里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向暖找到印有自己名字的位置坐下，投影仪惨白的灯光打在白板上。这样的场合已经算司空见惯的，可还是莫名的有些紧张。向暖的手心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反复了几次之后，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她习惯性的往坐有选稿人那一排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向暖竟然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伤，颇为激动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右腿剧烈的疼痛将她的理智强拉回来，不知是紧张还是疼痛的缘故，向暖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定了定神，再次往那一排看去，目光触及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终于还是惊在了原地。
沐阳。又是沐阳。
因为时间紧促，自己从未和这次合作的公司有过太深度的接触。所有的要求和意见，都是刘经理整理之后传给向暖的。可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昨天沐阳才开车撞了她，今天就又在竞稿会上碰到他。之前她甚至连沐阳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向总监……向总监你没事吧？”
刘经理递过来一包纸巾，眼神里七分关切三分紧张。他自然也是知道这次项目的重要性，向暖向来沉稳笃定，他本来也是放心的。可是如今却接二连三的出现意外，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向暖接过纸巾，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向刘经理。她有些仓皇失措的拧开面前的水，冰凉的水握在手里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两点整，竞稿会正式开始。向暖第一次因为刘经理抽到“第二”而觉得庆幸。照她现在的状态，手哆嗦的连瓶水都快握不住，上去也只有丢人的份儿。
颇为磁性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会场每个角落，向暖只觉得心脏跳得越来厉害。咚咚。咚咚。咚咚。每一声都无比激烈，好像下一刻就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一般。
她拼命使自己镇定下来，强忍着不去看沐阳，右手的指甲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许多年前的画面就像放映机一般在自己眼前回放着。
那一年在大学，她代表学校出去参加比赛，台下是乌压压的人群，台上的聚光灯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向暖将想要逃跑的念头用力碾压进深渊里，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沐阳在看着我。
比赛结束之后，向暖有些颓然的听着主持人宣布名次。三等奖没有她，二等奖没有她，一等奖更不可能……等等！
“本次大赛一等奖获得者，西大参赛选手，向暖同学！”
她呆愣了半晌，被人一路推搡着重新上了台。冰凉的奖杯塞进手心里，欢呼雀跃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冯念念跑上来抱住她，向暖才突然缓过来，一双眼控制不住一般的往台下看。
……
“……下面有请森华公司的向总监上台来做演示。”
不算热烈的掌声响起来，向暖环顾四周，突然就在这一刻镇定下来。她从容的取过放在一旁的拐杖，依旧是一瘸一拐的往台上走，整个脊背却笔直的几乎与西装线贴合。
灯光打在脸上，习惯性的扬起笑容，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我是向暖，今天很荣幸站在这里，与大家一起分享我们森华公司对本次产品的理念……”
抑扬顿挫的女声微微带着些沙哑，渐渐与印象中那个声线重合起来。沐阳看着台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漆黑深邃的瞳孔里泛起微微波澜。
昨天夜里他应付完酒场，满身疲惫的往住处赶，拐弯时没注意竟然撞到了人。更没有想到撞到的竟然是向暖！忙不迭的将她送到医院，在向暖的手机通讯录里居然只找到冯念念一个认识的人。
他不知道今天的竞稿会有向暖到场，而如今这个落落大方的姑娘在台上游刃有余，似乎也早已经不是当年他所熟识的向暖。她似乎还没有看到自己，眼眸坚定，唇角带着笑意。只是……
沐阳眉头微皱，目光定在向暖吊起的左手上。她一向努力，现在也依旧如此，甚至大有变本加厉的意思。伤得这么重还要坚持来参加竞稿，此刻真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可说到底，她今天这副模样站在这里，大都是自己的错。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