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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半生浮梦尽尘烟

雪渐渐地从遥远的天际飘落,余下点点星光、寒冷的气息已将这个走过数百年的盛世王朝逐渐冻结。

冰雕,美丽而剔透,却也似易碎的美梦。不知这个寒冬过后,等待这个世界的是一场浩劫,还是再一度的盛世?

夜,已深沉了许久。这里是圣黎王朝,帝都明黎圣城。

雪已是今年第二次落下,洁白中却存在着点点落红,王朝的背后,又是多少绯红呢?血不会因为无暇而停止樱花般的绽放,也不会因为怜悯少滴落。这里是一个冷的世界,而我又曾是那么的孤独。

?“沙沙~~沙沙~~”伴随着雪层下枯枝折断的脆响,一双粗制牛皮靴踏在雪地里,身后是一串脚印,越来越浅,从南方的雪地到北边的炙阳,圣黎王朝犹如冰火的交接地,也造就了美丽的帝都。

现在,雪正镌刻着这个十六岁少年的意志与以往。

从数百里外的边城平戈城至帝都约有一千三百里。自盛元二年五月初出发至今,少年已经在路途中耗去两月有余,估计达到帝都还需二十天脚程。汗水一滴滴的从少年脸颊流下,即使脚下是冰雪,但在雪中行走,却是非常费力。

渐渐的,雪不见了踪影。

正是正午时刻,太阳高悬,前方几十里就是定南城,这个王朝帝都门下的最大的“定海神针”,牢牢的耸立在这里。黑衣少年于是找了间酒家,坐下要了几碟酒菜。

酒家已有十多年了,从门板、帐柜可见这家酒店的经历,店主人考虑一番,前些日子做了个新招牌,名“过海酒家”,又命人把店里打整一下,开业了。

少年慢慢的吃着,注意着店里其他人的谈笑声。

由于王朝前年尚与另外两个国家开战,战火遍及国境西南方向千里。这是百年以来最大的一场战役,几乎耗尽了圣黎王朝几十年的积累,这只巨兽,已流过太多的血与泪。

战争持续两年,这两年也让每一个王朝的人感觉到了什么,不过又像刺一般,只叫人不敢去琢磨。他们的眼里,生存之道才是追求,苟活才是性命。

近来三个国家因为战争耗费的人力物力,超出了想象,使当权之人意识到巨大机器背后的传奇在渐渐远去。

停战的协议最终被签订下来,君王犒赏征战的大军,普民欢庆。

"店家,纳账!"

"客官,共四个银钱"

黑衣少年听了,也不说什么。

付了酒钱,身着黑衣的少年将一圆顶草帽拾起,扣头上,转身提个黑布包裹便踏出了酒家。店家望着少年一步步走出门槛,又见少年包裹样子出奇,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十分模糊,遂摇摇头,继续算账,金银才是商家立身的根本。

少年依旧向小镇外面走去,渐渐没了影子。

艳阳高照,却见一行人护送数辆马车正向定南城驶去。

车队前方,十六名英武的铁骑身着银白色轻甲,手持七尺三寸军制长枪。随后是九匹雪白骏马拉动着一辆紫香木马车,车身雕刻神鸟浴阳图,富以清丽的勾勒纹理,颇为精美。

紫香木,木成一尺,就需百年,香气淡雅,有静心养神的功效,乃是皇室常用之物,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马车出现呢?

反正见过的人都明白,只怕没人敢上前询问。车依旧缓缓的前行,后面几辆盛装货物的马车紧紧跟随,又调派百余骑兵护卫左右。

这时一名腰佩长剑的黑甲骑士策马从后方来到装饰华美的马车旁。

"公主殿下,前方三十里便是定南城,天黑前便能抵达。"黑甲骑士执长戟,双手恭举向马车行礼道。

"嗯,劳烦秦将军了,天气炎热,令车队在前方林荫处休息吧。"一道温柔却不失力量的声音从马车里出来,冰冷的气质不知不觉便萦绕在马车周围,更令秦明心神一震,于是策马朝车队后方而去。

"公主殿下令,在前方林荫处休息。"

话说这秦明,乃是圣黎王朝南方边境阳平关要塞守将,颇得靠近要塞的射阳城城主韩平赏识,趁平南王二女儿前往帝都赐予公主衔,于是向平南王建议,调令阳平要塞守将秦明护卫公主殿下前往帝都路途上的周全。

"啐~~"自黑衣少年从酒家出来,走了一个时辰,吐去嘴角的绒草茎,便感觉这贼老天热的不行,要不是想着几个死老头的叮嘱,谁愿意顶着个太阳赶路呢?仔细的人便可发现,这时的少年有了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质,衣袂飘飞,只一瞬间,又恢复到那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黑衣少年。

"得先找处树荫避避,什么老头的,不管了~"说着,少年便已隐身于林中。

华美的车盖,璎珞翠响,车内佳人端坐,紫眸微启。

车队如龙似蛇,缓缓的行驶,秦明正欲命令队伍休息,高喝道"停止前~~",四周竟然顿时响起"咻咻咻~咻咻~"密集地箭声急促而来,护卫的骑士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箭支穿透护甲刺入血肉的声音,眼见呼啸的寒芒,惊起一处处血雾,惨叫与惊呼声不断,眨眼间已是四五十骑倒地,秦明拔剑高斥:"冷静!全部下马,以马和车躲避!誓死保卫公主殿下!"便见还未下马的骑兵熟练的翻身而下,快速寻匿躲避的地方。

此时华美的马车内之人却不见一丝慌张,白皙粉嫩的肌肤一如既往。

佳人身旁的侍女名婉儿,本是孤儿,曾受平南王府管事的恩惠,长相也十分乖巧,遂引申在二小姐身旁做了贴身侍女。

婉儿想着平日受公主殿下的恩情,又听见马车外面的喊杀声,知道车队遇到了麻烦,不禁为公主殿下担忧,满头大汗。

离车队不远处的树林中,一名黑衣蒙面汉子身长八尺,颇为强壮,虽全身隐藏在黑衣中,仍然可见凸出的肌肉肱骨。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叫兄弟们加紧点,少出乱子。"

"头领,我担心……"

黑衣汉子周身顿时激起一阵气机,背后单膝跪地的三名黑衣人突然感觉心肌皱缩,呼吸急促,不禁冷汗直流。

"属下明白……!"

三人纷纷离去,不久便发现从树林中杀出四五十号黑衣杀手,全身如隐于黑夜,加上放冷箭的弓箭手也扔掉弓箭,执刀而起,便是七八十人,手上所拿的竟是军制长刀,快速的向华美的马车杀来。

受弓箭袭击的护卫骑兵刚回过神,又见七八十号杀手冲来,秦明此时却很冷静,可知其心性不凡。

说远是远,言近亦近,敌人已是冲到身前。

"帝国的勇士们,怕死吗?”

“不怕!”

“拿起手中的剑!誓死护卫公主殿下!"秦明正值三十出头的虎龄,一声虎斥,顿时燃起骑士们的热血。

"誓死护卫公主殿下!"

忠诚和信仰刺激着每一个骑士的内心,顿时与黑衣杀手们厮杀在一起。

鲜血滴落,洒在绿草嫩叶上,压低了它们的头,不忍直视。

秦明先祖曾留下修炼之术。虽自小便勤奋修炼,却未有大的收获,不过这身子骨倒也练得结实,再加上十多年的血战经理,让他在杀手眼中感到越来越棘手,但秦明知道这些杀手不过是拖住自己,公主殿下才是这些人的目标,且这些杀手武功高强,配合默契,不达目的必不会罢休。

秦明侧身挥斩一剑,见马车旁待命的十余名护卫也与杀手在拼力厮杀,急忙执剑赶去。

才见刚才秦明身侧一名杀手双手紧握在颈间,鲜血潺潺地淌出,想要说话,却只有嘶哑的急促呼吸声,带着不甘与无奈,渐渐失去气息。

黑衣少年正躺在林间的一棵树上,就听见远处的厮杀声,却不慌张,睡个觉也不轻松,侧着身看着两方人打斗,点点阳光洒落。

不知为什么,林中的黑衣人头领此时竟不知道身侧十米远处树上还有一个黑衣少年。不久,向林中隐去。黑衣少年也不理会,将包袱解了下来。

片刻之间,护卫马车的骑士小队已是伤亡过半。

秦明想,平南王素有恩威,不是利益,便是仇杀,敌人刺杀,目的明确,直奔公主殿下马车,必定有个主事的人。

顺手一剑砍翻一个杀手。

“阁下是何人?竟敢冒犯公主殿下?!”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传来,才见前方有一黑衣八尺之人,体形魁梧,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

秦明看着周围剩下的十几人,顿时感到不安,定南城必然知道公主殿下,会派人迎接,只希望救援能快点到来,手上的剑不禁又紧了紧。

“杀~~”黑衣大汉也不说什么,伸展双拳,几个大跨步,飞身而来。

秦明挥剑自下而上,大出大汉意料,却也不慌张,竟用右手打在剑身侧面,左手屯于腰间,双目滇红,一拳向秦明腹部打来。

四周的杀手此时也在与最后的几名武艺不错的护卫厮杀。

秦明自知此拳难躲,还是弯腰侧过身,却依然被这一拳击飞数米。

“修.炼者?”秦明被此拳打中后的第一感觉便是下意识的问出。

“明白了吗?”黑衣大汉缓缓说道。

“那又.如何?”秦明吐出一口血,笑着说。

“不错,是条汉子,如果你接下我下一拳,我就不杀你怎样?”大汉说完,眼睛放光,紧紧的盯着秦明。

“如果我接下你三拳,你能放我.公主殿下离开吗?”秦明自知三拳自己绝对活不下,也就不问自己了。

“可惜,你接不下”黑衣大汉,说完便向秦明冲来,这次比上次更快。

秦明也不说什么,将剑放于胸前,看见大汉冲来,向前刺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意识渐渐的远去。

但这一剑在黑衣大汉眼中却是惊异的,这一剑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放弃防守的他急忙运气于左手。

四周的杀手看见头领一拳打中秦明的心脏,秦明抛飞而去,但是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头领肩上正插着一柄剑,血沿着剑刃缓缓滴落。

黑衣大汉拔下肩上的剑,一道血箭喷射而出。

“哈哈~~好~~可惜你接不下我三拳,这里也没人能接下。”

“能.放过.公主.殿下吗.”秦明此时感觉死亡是这样的近,生命是这样的温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折磨,却又不得不说,人就是这么一种犹豫而又要去完成的动物。

“我.答应过一个人”不知为什么,刀口舔血的大汉竟然开始惋惜这个“将军”。

“原来.如.此”秦明至死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南国的雪,又在下了。

黑衣大汉朝华美的马车走去,车类依旧寂静。却见一个乖巧的女孩从里面出来,满目怒火的望着大汉。

黑衣大汉愣了愣,笑了。

“你不怕死?”

“公主殿下的恩情,婉儿十世难报!”

黑衣大汉眉头皱了皱,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带走杀了,公主我来”大汉笑笑,对身旁的杀手下令道。在惊叫声中,大汉却想着。

听说平南王二女儿貌美,就不知怎么个貌美法,今天还能饱个眼福。

黑衣大汉走到马车前,正欲挑开帘子。就看见纯白丝质幕帘向右滑开,映出一个美丽的身影。

皎若秋月,体态轻盈;

乌发如漆,肌肤如玉;

楚楚动人,般般入画。

黑衣大汉此时也呆在了原地,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这个身着蓝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树上的少年眼神也逐渐变得锐利。

毕竟是刀口上生存的人,又想着那个人的手段,只一刻,便回过神来。

“哈哈~~果然名不虚传,如此美人,可惜却死在我的手里。罢,我只出一刀,你若不死,我就当你死了”黑衣大汉虽然害怕那个人,但是在他相信自己手下一刀不死的,答案是“没有”。

佳人自马车下来,不见慌张之色。

“如果我死了,能放过我的侍女吗?我能保证她不会说出这件事。”佳人清喉细语,又带着一丝清冷,简直如同冰山上的雪莲。

“不能”说着黑衣大汉闭眼,举刀欲斩。

“我来接这一刀,如何?”却听见一道纯净、慵懒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树上的少年已经站在这群杀手身后,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连黑衣大汉也没有察觉。

“找死?”正说完,就见黑衣少年从背后包裹中抽出一柄剑,顿时一道亮光闪烁,只见少年已到黑衣大汉面门,剑芒微吟,直刺而来。

黑衣大汉顿时面色一遍,急忙侧身,抽刀自下而上斜劈。不知为什么,大汉眼中似乎闪过一点寒芒。

寒芒已过,天地却已颠覆。

一剑封喉,任你再怎么强壮,挣扎也是徒劳。

四周的杀手见黑衣大汉被一剑刺死,依旧不见撤退,纷纷杀向黑衣少年。

雪,才下过,如今,又在这里飘落。少年的剑,冷的让人伤心。

只余下滴滴红滟。

“好剑法”年轻女子看见少年杀光了所有的人,只是淡淡轻声道。

“不,那种剑是不会滴血的。一起走吧,你要去哪里”少年声音如玉石之声。

“为什么救我?”

“凭栏寻芳一抹红,半生浮梦尽尘烟。”

“可是你没有凭栏”少女皱眉,呆呆地下意识的问道。

“我有.树”少年将剑收起,不禁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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