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高升,束束阳光穿过漏窗,点点洒在屋内屋外的大青石砖上,整个房间都彰显着“岁月静好”这四个字。姜五玉心有微微的恍惚,多久没享受过这种悠闲的时光了?自己还真是颇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味啊!
眼见快到正午了,院子被运送箱笼的车轱辘声、众人的脚步声和黄鹂有意压抑的“这个放这边,快点,快点”,小厮、仆妇们应答的声音充斥着。虽有些小小喧哗,却给这个静谧的院落带来了勃勃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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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杨佳嵋微微闭了下双眼,示意游枝今天的事务就处理到这儿。游枝得了眼色,对站在阶下的众仆妇们道:“今日辛苦大家了,食所已备好饭菜,还请各位掌事、妈妈们移步去休息用餐,也请大家记住今日夫人的嘱咐,下一旬再来叙事。”
游枝声音清脆爽利,为人也进退有度,从侯夫人未嫁时就跟在身边做伴读,自然很受侯夫人倚重。
阶下的众人齐称不敢,再连连道谢,接着便在游枝的示意下,跟着侯府的二等丫鬟碧桃依次退出理事厅,前往食所领餐去了。
杨佳嵋见仆妇们都退下了,才步入理事厅的耳房内,稍作休息。
游枝立刻叫身边的二等丫鬟盈果打了水来,细细给侯夫人小做梳洗一番。
整个理事院终于恢复了平静,杨佳嵋缓缓吐出一口气,多年的淑媛教育,使自己在人得不到丝毫的放松,即使在内室也难得大方松下气来。杨佳嵋看着镜中的人影,二十多岁的脸上一片端庄正气,隐隐中带着一抹疲惫的神情,想想自己的那些女同窗,一束黯然之情又渐渐阔大在心田。
挂在墙上的一幅美人将军图正沐浴在碎光之中,“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
杨佳嵋看着倒映在镜子中的诗句,默默抬起头,望着窗外渐渐肃飒的景色,思绪慢慢随着秋风越飘越远。
盈果站在耳房前,略略有些焦灼的探头探脑,游枝依然静立在杨佳嵋身后不为所动,直到杨佳嵋回神过来,示意了下游枝,她才对盈果淡然道,“出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进来慢慢回禀夫人。”
盈果急忙垂下头,怯怯说道:“老封君身边的棠篱姐姐过来拜见夫人。”她思着了半天终究还是把“来了好一阵子”这几个字吞了下去。
游枝正了身,看向侯夫人杨佳嵋,待她点头后,吩咐盈果:“快请她进来回话吧”。
盈果应了声出去传唤来人,只见一个发髻梳的极为干净利落,穿着当下时兴的新派胡服窄衣束裤的英气女子略低头阔步走了进来。
棠篱进了耳房,立刻弯腰拱手问安。侯夫人只淡淡一应,便示意她站直回话。
游枝心里气闷,但面上却是依然笑意不减。
这老封君,把外面的一套作风妥妥的拉到了侯府,只在自己院子里行这新礼就算了,偏偏这风气在侯府越来越盛,把侯府里的规矩都乱了,现在更是堂而皇之的在夫人这行新礼!
这倒是游枝冤枉起棠篱了,这胡服及新礼自景朝开国以来,都推行快二百年了,早就算不得是“新礼”,时下在外走动的人彼此身份相当的,就拱手行礼,当面对比自己身份高的才会弯腰拱手,而跪礼却只有皇帝及各亲王才能受礼,此外就是祭祀时才可跪礼。
侯夫人所行的旧礼只的是分男子、女子不同行礼的方式。
自前朝就开始推行男女同礼。只是到了前朝末期,又刮起了男女不同礼的复古大风。尤其女子礼仪繁复,搞的人昏头转向。
于是自景朝开国以来就官方确立了男女同礼,只是一些派系不同的家族,有的坚持旧礼而已。民间却因新礼简洁、实用早就普遍实行了。
棠篱也装作面上无恙,她早知道这侯夫人不算待见他们这些人,这耳房内的门窗俱是开放着,那游枝恐怕老早就发现自己过来了,还是让自己在烈日下干晒了半天。
侯夫人杨氏看着一头薄汗的棠篱微微一笑,“这么热的天,辛苦你了,可是老封君那又有了什么吩咐?”。
棠篱听着侯夫人语带暗责的问话头垂的更低了,“回夫人,怎敢说吩咐,只那日老封君听仆妇们说,小姐近日身子大好了,都一路跑着逛起了园子,这就想着请夫人和小姐来老封君这里用晚膳,敢问夫人晚膳是否得空赏光?”
听完棠篱的一席话,侯夫人杨氏不动声色的呷了口茶,待用帕子慢慢擦了并未沾染丝毫茶渍的嘴角,才依然和颜悦色对她说到,“玉儿的身子确实大好了,这几日更是活泼,本想让她早点去拜见老封君,但之前却是怕吵到老封君了,今晚只得麻烦老封君和你们了,倒是我的身子素来不见好,这几日虽然也能下地走动了,但还是受不得吵闹,怕是没福气吃老封君今晚的饭菜了”。
那棠篱也微微一笑回到。“这却是在下们没福气侍候夫人吃这顿饭了,敢问夫人在下几时去接小姐才安呢,恐打扰了夫人。”
棠篱对于侯夫人拒绝了去慕柏堂不以为意,老封君也没盼着侯夫人来,要是她突然应下了倒显得尴尬了,还好这宁福居和慕柏堂都存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思。
侯夫人示意游枝回答棠篱,游枝笑着答道:“哪敢劳烦姐姐走动,待传饭时,姐姐们派人来说一声,我们这边的芳枝和翠柳就护送小姐过去了。”
棠篱也笑着应了,对芳枝道声辛苦,又对侯夫人告了罪辞去了。
看着棠篱飒爽的退出了理事厅,侯夫人挥手示意游枝将窗子啪的合上了。
侯夫人深深呼了口气,对游枝吩咐道:“今中午的饭菜丰富些,不要搞那么多清淡的,弄几个小孩子爱吃的菜点来”。
游枝应了喏,便下去吩咐起众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