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去外头蹲完茅坑回来,杜越越看见吴定和一个乞丐起了争执。乞丐原来的工作地点不在这里,刚昨天晚上搬过来的,昨天晚上他们三个进钦天监的时候看见他蜷卧在石狮子旁边,要不是怕他身上长虱子,李廷方早就邀请他进屋去睡了。
今天上午,吴定被尿意憋醒,也同杜越越一样去外面解手,出门的时候看见这个乞丐坐在石阶上,可怜兮兮地盯着路过的一只小黄狗嘴里叼的包子,吴定好心地扔了一个铜板给他,乞丐道了声谢。
吴定突然很好奇他的心态,看看他粗胳膊粗腿的,于是说道:“像你这样身强体壮,好手好脚,凭什么要我给你钱?”
乞丐摊开手脚享受刚出升的太阳,懒懒看他一眼,不屑道:“难道就为了你一个铜板,我还要把自己弄残疾不成?”
吴定语塞,杜越越看见李廷方捧了一碗粥出来,又默默捧了回去。
杜越越拍拍吴定的肩膀,让他赶紧解决完好开饭,道:“乞丐也是份职业,要是没有他们,你们去哪里施放同情和展示优越感?”
太子妃又来了,李廷方见她脸色不好,便叹了口气,道:“不能着急,慢慢来,慢慢试,总会好起来的。”
太子妃摇摇头,示意李廷方到屋里单独说话。
看着李廷方和太子妃又神神秘秘关进房间里,杜越越好奇地撞了撞吴定的胳膊,“他们干什么。”
吴定在练字,为了把情书写得更漂亮,被杜越越一撞击,一个字写坏了,“啧”了一声,团了宣纸扔掉,抽空回答道:“谁知道呢,每次都这样子遮遮掩掩的,不过——”吴定顿了顿,将手头这个字完成,满意地端详着,继续坚定地说道,“我可以断定师傅还是处男,而且是比我还老的老处男!”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杜越越。
杜越越扶了扶额,让他继续干好“代写情书”这一有前途的营生。吴定写情书的手速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经年累月下来,虽然依旧没找到女伴,却打出了一块金字招牌。
太子妃出来,手里又拿了个小匣子,经过杜越越的时候还特地停下步看了她一看。杜越越觉得有戏,再粗的大腿都没有金光灿灿的银子粗,于是在太子妃出门的时候,屁颠颠跟着李廷方送她出来,但是太子妃没说什么,也没再有一个示意,就这样扬长而去了,经过台阶上的乞丐的时候,眼睛也不眨地就扔了块金元宝,砸得乞丐也傻了。
杜越越看着太子妃登上一辆镀金的马车,马车四周配饰纯金铃铛,周遭垂饰璎珞明珠,不得不感慨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嚣张!
李廷方炼制好了一批药丸,让杜越越送到西城的靳记药堂去,他的药丸和靳记药堂有挂钩,放在那里寄卖,卖出多少给药堂大夫提成。掌管靳记药堂的大夫是个年轻后生,姓靳,名祈天,药堂只他一个大夫,还有个抓药的学徒,一般来说,大夫是年纪越大越值得人信任,但靳祁天是个例外,杜越越见他药堂里的病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生意看起来还不错。
杜越越把药丸交给靳祁天,靳祁天结了上个月的药款给她带回去。
出了靳记药堂就是大街,一个穿鹅黄衣服的姑娘急急忙忙跑过来,跟杜越越面对面撞在了一起,杜越越摔得四脚朝天,姑娘往后退了几步,站稳了,并单手将她拉了起来,又快步跑进了药堂,人未进去,声音先传到了。
“靳大夫,我手骨折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杜越越吓了一跳,原以为自己穿越之后就极少吃肉,以致于饿得身轻如燕,被人撞撞都能跌倒,却没想到把那人给撞骨折了,她捏捏荷包,转身想跑,跑了几步,又过意不去,只好折回去药堂。
先到的病人给黄衣服的姑娘让了座,杜越越进去的时候,靳祁天正捋了姑娘的袖子看伤势,轻轻按按,那姑娘仿佛不怕疼,只微微皱了眉。
靳祁天道:“没大碍,只是脱臼而已。”
纤长素白的手指握了姑娘的胳膊划拳,突然用了下力,“咔嚓”一声脆响,算是接回去了。
黄衣姑娘甩了甩胳膊,嘿嘿赞道:“真厉害!”
靳祁天挑挑眉,嘱咐道:“近段时间不要干粗事,不要搬重物,需要养几天。”
黄衣姑娘答应得积极,见他没有其他的要叮嘱,于是去柜台结账,不是给现银,而是记挂在本子上,看来是常客了。杜越越在这里站了一会儿,见黄衣姑娘没有要找她麻烦的样子,看来这伤势不是她造成的,舒了口气,安心坦荡地走了出去。
从钦天监出来之前,李廷芳详细地告诉她要走哪条街,要拐哪个巷,要经过哪个铺子,要前走多少米再右拐,杜越越记得清楚,因此顺顺当当摸到了靳记药堂,但是等到回去的时候,记忆与早先有些出路,在穿了几个胡同,最后到达一个死胡同的时候,杜越越总算相信了自己已经迷路的事实。
正要找个人问问“钦天监”怎么走,转头看见一抹黄色急冲冲走过,杜越越忙跑上去,喊住了那个黄衣姑娘。
“是你!”黄衣姑娘问道,“啥事?”
“请问钦天监怎么走呀?”杜越越问,见她腰上别了把杀猪刀,猜想她应该是个屠户的女儿。
“哦,我待会儿带你去,”黄衣姑娘热心地说道,“你在这里等着,等我了结掉一个人先!”说着,小跑着往前走,转进了一条胡同里,没一会儿,杀猪一样的声音传来,五个小瘪三像炸了窝的马蜂一样四处乱窜,跟着一个小伙子捂着胳膊跑出来,鲜血直流,染红了袖子和衣摆,顺着飞快奔去的方向,滴成了一条线。
黄衣姑娘趾高气扬地从胡同里出来,手里的杀猪刀血迹没擦干净,明晃晃红艳艳。杜越越呆愣了一下,连忙拔腿往外跑去。黄衣姑娘哎了几声,叫不停她,也跟在后面追。
杜越越跑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终于来到大街,混进南来北往的人群,往后小心地观察了一下——没有跟上来,总算放下了一颗心,果然人多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