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脏乎乎的窗子照在老麦瘦弱的身上，老麦其实并不老，五十岁左右，在这个年代，五十岁正是人生最棒的时候，可是老麦，却早早地显露出老态，弱不禁风。
“好吧，我先简单点和你说。据我收集的资料来看，首先我大概把使用过记忆存储的人所产生的后遗症分为六类，第一类是失忆症，这类人现在大概占到45%，并不断上升，正常人类的记忆通常是通过逻辑的、形象的方式主动地牢牢地记在自己的记忆里，还有一些比如一些突发事件的刺激被动地产生的记忆，而现在人们通过一种物理的方式把无关的信息机械地写入人类大脑的记忆区域，这样大脑对这些不知出处的信息无法处理，并且人们不断使用记忆存储，那些被人的记忆功能自然忘记的信息又不断地重复写入，而人们写入的信息量又往往很大，以前用十年时间来消化的信息现在却在几天时间内存入大脑，这让大脑的处理能力不堪重负，以至大脑自我保护的忘记功能开足马力工作，并且忘记的时间越来越短，忘记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不只是写入的记忆会忘掉，连原来自然产生的记忆也一同习惯性忘记了。这类人好在是没有了记忆后还可以依靠本能活下来。这些人的表现就是呆傻。
第二类是顽固性记忆，这类人现在大概占到10%，也在不断上升中，这类人因为不断地对大脑写入信息，而使对大脑起到保护作用的忘记的功能彻底失效，这类人不但机械写入大脑的信息不会忘记，连所有看到、听到、嗅到、感觉到的所有信息都不会忘记，不但会‘过目不忘’，甚至连梦境都不会忘，这类人最惨了，他们混乱的大脑让他们不堪重负，除了睡觉，大脑始终都处于工作状态，这些人的脑子里会不断地出现没用的号码、面孔、颜色、声音、感觉等等，他们很容易疲劳，所以只能通过睡觉来解压。这类人常会出现头痛、嗜睡、不安、恍惚、恶心，呕吐等症状，最后会崩溃而死。我女朋友我想就是这类人。
第三类是记忆矛盾，这类人大概占30%，这类症状的人都是发病的初期，很快他们就会加入第一类或是第二类人群中的，这也是前二类人群不断增加的原因。这类人只是发病初期，本不该为一类，只是这类人群现在看还始终保持着这个比例，因为有人加重到第一类或是第二类人群中，也有人在不断地发病，不过我发现这其中也有一定人数会长时间停留在这种状况，也许是这类人使用记忆存储的次数少的原因吧，虽然我现在还没发现自我痊愈的例子，但我想这类人还是有痊愈的希望的。这类人发病的原因我想是因为记忆与经验、记忆与能力、记忆与身份、记忆与观念等矛盾所致。比如一个人的大脑写入了驾驶汽车的技术，可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驾驶的经验，所以当他实际去驾驶时，会感到根本就力不从心；一个人的大脑写入了格斗的技巧——这也是很多男孩首选的存储内容——而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格斗经验更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这也会让他备感矛盾，身体难以完成大脑发出的命令，就像一个刚失去手臂的人大脑总会命令并不存在的手去抓住什么一样，而经验和能力是不可复制的；还有，一个信奉宗教的人，而大脑写入唯物的无神论；大脑被写入其它家庭信息，被写入的人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认识上的混乱等等。这类人一般会表现出焦躁、冲动、易激动、易怒、绝望、心慌等，这类人会出现很强的自杀倾向，还有一部分人发展成传统的精神分裂症。
第四类是记忆混乱，这类人占到10%左右。人类总是那么贪婪，就像不管有多少钱也不会停止为金钱奔命一样，现在人类不断地往自己脑子里写入有用没用的信息，就像有些人的脑子里一下存进了十几、几十国语言，最后这些人却不能正常表达自己了，他们常常一段话里掺杂着许多种语言，而结果却表达不清一件事。这些人的思维总是处于混乱状态，常会将一些很简单的事情繁杂化，这类人在做一件事时，总会犹豫不决、思前想后、浮想联翩，最后就连自己开始的目的都不知道了，不管大事小事，就算去书架拿一本书，可在走到书架的这几步里，他们的大脑里总会联想出很多事情，最后当他们走到书架旁时，多数就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了。这类人表现得非常犹豫、悲观、烦乱、疲惫、唠叨、自言自语、恐惧、健忘等，健忘不同于失忆，健忘是还能想回一些事的。
第五类是幻觉症，这类人就不用说了，就是不断地产生幻觉，并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实的哪一个是幻觉。还有一类人是分析能力严重缺失，他们的大脑丧失了对事物和事件的分析、推理、总结等处理的能力，就像机器人一样，可以无所不知却不辨是非曲直，这两类人大概占到15%左右。
不过也有百分之零点一零点二，也就是一千个人里有那么一个两个人长时间以来还没发现有任何不良症状。当然了，我上述总结分类的这些人，其实都是交叉着的，不是界线分明，有的人会共同存在着几个特征，只是某一种特征更明显而已。”
老麦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他猛喝几口水，
“这半年你就在统计这些数据？你是怎么做到的？”
“查资料，与这些人交朋友，做实验，除此之外我还在研究治愈的方法，只是至今我没找到合理的办法，不过我发现一件事很可怕，就是有些病重的人，特别是第一类，也就是占大多数的那类人，很有可能背后有人控制着这些人，也就是说，有人把这些人变成肉体机器人。”
“控制？”
“是的。我想，他们在记忆银行进行大脑记忆存储时，被置入了一些程序，就像电脑病毒一样的程序，这些程序写入大脑后，就可以通过一些遥感技术来控制这些人，至少是影响这些人，特别是那些已经失忆的人，因为这些人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很容易被控制。并且这种程序因为是写入大脑里的，所以很难像电脑病毒一样被查找出来然后清除掉，因为我们还没有办法来完全读取大脑的信息，更没有办法查到那些有可能藏在大脑里的所谓病毒程序，即便是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但人类对身体、对生命、对大脑的了解还是太微乎其微的。”
“你发现这类病毒程序了吗？”
“没有。至今我还没能找到。”
“那你是怎么知道能有这样的可能的？”
“我在一些使用过记忆存储的人的脑信息里发现了一些相同的无用信息，我想不明白这些信息的作用，如果这些信息真的是有用的，可我也弄不明白这此信息的工作原理。但存在，就一定是有原因的，并且没用过记忆存储的人脑信息里是没有这种作息的。”
“会不会是与大脑无关的呢？比如仅是记忆银行的某种功能信息。”
“不可能，记忆银行的原理我知道，它不需要这些信息。你跟我来。”
老麦引着何农和武阳霖来到里面的一个房间然后打开一个暗门，进到了另一个居住单元，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所以老麦将没人住的房屋和自己的房屋打通了。这里有很多实验设备和电脑，还有一些应该是做实验用的小动物。
“开始我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后来我试着编写了一些程序，然后用记忆存储的方式写入了动物的大脑。”
老麦打开一台电脑。
“你看2号笼里的小白鼠。”
何农看到2号笼里的小白鼠在老麦给出一些指令后都安静下来，并同时看着老麦这里，随后，在老麦的指挥下，大多数的小白鼠都做出了相同的行为。
“太神奇了！”何农很惊讶。
“不过我觉得控制生命行为并不是写个程序那样简单，就我所做到的这些，其实是一个很庞大的程序才做到的，因为这不是简单地对生物神经的机械控制，而是对大脑发生的行为指令。打个比方说，以前的控制方法是对生物机神经的控制，并不是被控制生物的意愿，就是说一条狗，他并不想坐下，而对它神经的控制让它不得不坐下来。把你边上那支笔帮我递过来。”
何农将身边的一支笔拿给了老麦。
“你看。”老麦接过笔说。“我发出了简单的指令让你帮我拿这支笔，你接到我的指令后很快将这笔拿给了我，这是你自愿的，首先对你没有害处，另外就是你很乐意帮助我。比如一些邪教或是统治者，也是用了异曲同工的办法，将一些人控制为自己服务，并且被控制者很高兴为之服务，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服从是有利可图的，是正确的。比如一些信念或是对利益的期待等等，现在是不是可以将一些信息直接植入大脑深处，控制人自愿地去做一些事呢，并且还是无怨无悔。我刚才让小白鼠做出的动作就不是强制的，而是它们很乐意这样去做，只是用我的办法做到这些，是个非常庞大的工作，所以我想，应该有个比较简单的利用生物信息的办法，而不是简单的编程，来让被控制者服从指令并从中感觉满足。”
“这么说，如果有人掌握了这种技术，那人类不是可能面临一场大危机？”
“是大灾难，不是可能会面临，我想，是现在正在进行着。”
“人类自古以来就有危机感，但最后都被化解了，都是杞人忧天。世界大战、人口增涨、粮食短缺、能源枯竭等等，最后不都被更先进的科学技术解决了吗。”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我好像听到楼下有人。”武阳霖边说边站起来走向窗边。
“别动！”老麦一把拉住武阳霖。
何农和武阳霖被老麦的紧张感染了，两人一动不动地静观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