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唐君来送出了门外,大岛家的院落里,种着一些好看的月季花,正开得艳,嗅着这沁人的芳香,唐君来忽然孩子气的,跑进花丛里,要从花枝上揪下一朵。
“唐先生,你——你要知道,大岛夫妇很爱护这些花草的。”看着唐君来与他身份极不相乘的动作,我感到诧异。
“艾小姐,你看,这些花儿,开的那么妍,我就想起了我也有过的很明媚的青年时代,那时候,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谈一场恋爱。”
月季花的花茎比较柔韧,花刺刺破了唐君来的手,唐君来只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我知道,今天我的举止很冒昧,等我回到家,我亲自给大岛君打电话,向他道歉并赔偿月季花的费用。”被唐君来掰过的那个花朵,耷拉下了脑袋,本来娇艳的花瓣,此刻也了无生气了。
“好可怜的花,你看你,为什么要揪这花朵呢?”我叹息了一声,伸手要把花朵扶起来,可是,我一松手,它就又耷拉下了头。
“艾小姐,你不觉得,你就像这花吗?”唐君来很少用这种眼光瞅着我,他的眼睛,闪着一层异样的光。
我隐隐的有点不安,是的,我应该能够觉察出来,唐君来对我的好感。他是一个傻傻的憨厚的男人,要是在我的青春时期,我不会爱上这类男人,我觉得他们不是我的理想,缺乏浪漫情怀,可是此刻,我觉得我的脸发烧了。也许人到中年,就会喜欢这种能够一眼看穿的男人了,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诡计玩深沉,他们是透明的,是善良的,是顾家的,绝对是一个好丈夫。,
我竟然有点呼吸急促,我的心砰砰的乱跳,有点不知所措。
只听唐君来又说:“你看,你就像这娇媚的花瓣,被鲁莽的人采摘过后,几近凋零,你就跟这花儿一样,惹人怜惜。”
唐君来的汉语文学并不发达,别别扭扭的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我看了看秋风中瑟瑟发抖的那枚花朵,的确是行将败落,那种即将离世的挣扎和红颜不退的美感,的确就像一个对生活失去信心的美人儿,愁眉惨淡的在过着未来的生活。
唐君来不会夸奖女人,假如这话被别的女人听到,会以为对自己的嘲讽,可能有的女人会恼羞成怒,因为,我们女人都是敏感的,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眼里的我们,红颜欲老的凄凉。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觉得不妥,是的,我就跟这被拧断还没落下的花儿一样,我已经没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继续寻找美丽的勇气。我盯着唐君来的眼睛说:“我老了,真的没有什么活力了,我想——我想未来,一个人陪着娇娇度过,我不想恋爱,也不想结婚了。”
“那怎么可以?那怎么可以?”唐君来一连说了两句“怎么可以”,终于体悟出自己刚才一番话的不对来:“艾小姐,我刚才说错了,你别介意,我是说,你就跟这月季花一样好看。”
此时的唐君来,以花朵比喻我,也许是他自以为的浪漫,可是,我分明觉得他这番表白的笨拙,我忍俊不禁,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在我接触过的男人中,唐君来是唯一一个年龄和我跨代的男人,虽说他的父亲老唐有点不堪,可是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是心无城府的,就连他夸耀起一个人来,都显得那么笨拙。
我扑哧一笑:“唐先生,你真的年轻时候,没恋爱过?”
“我是真的——一直没有恋爱,你一定会笑话我吧?小时候,我父亲眼巴巴指望我考大学,出国留洋,说那样的人生才会辉煌,才能过上人生人的日子,我终于实现了爸爸的愿望,我出国了,有钱了,可是我并不快乐,我在日本没有能够谈心的女朋友,我的观念她们也不理解,就这样,我一直没有结婚,没有恋爱,后来,听从了别人的建议,参加了一个非诚勿扰,领回了一个心动女生,谁知有了——那样的新闻,后来直到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