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终于过上了舒适的生活,但陶厢却不能时时陪在他身旁了。
回到秦国他们再不用住侯府那般的小院,但却是天各一方,赵正身受重伤被安置在东殿,那里是太子才能住的地方。
陶厢是被成峤带回秦国的,所以她被自定义归类是成峤的人,成峤视赵正为敌对,倒也去探望了赵正几次,陶厢担心他趁人之危,都吵闹着要去。后来吕不韦加以干涉,他们谁也去不了了,因而导致陶厢越发空虚,一空虚她就会想起绿荷和月婉。
而MRS.金也是个骗子,她已经助赵正回了国,她却迟迟不来梦中相见。
或许……也是因为自来到秦国后她就没好好睡过吧……
她还是没有勇气等到赵正成为暴君,不忍眼看着他惨死,不忍看到身边曾是朋友的人……惨死,所以她还是想回去。
半月的调养,赵正终于好些了,至少他能下床走动了,但他却瘦了一大圈,因为静养加之养尊处优,他倒白了许多。
吕不韦在林斐家地下找回了赵姬,秦异人心情大好,待赵正恢复便大摆宴席,赵正与赵姬母子二人相见,或许是因为他也不年幼,两人之间也不显如何亲昵。
好好的宴席,便是吕不韦看着赵正意味深长地笑,秦异人看着赵姬不怀好意地笑,而成峤因为救赵正失职被勒令在寝宫中思过,只能望着月亮不明原因地笑,陶厢被牵连笑不出来,只望着莲池里水中月声声叹息,但这仅限于没旁人的时候。
但他根本就不是失职,好不好!
陶厢失神地望着黑幽幽的塘水并未发觉身后已来人,直到水塘中倒影出一袭修长的身影,她才慌忙回头,只见成峤那璨若星辰的眼,一时晃了神。
回到这里,小红的记忆就越加的清晰了,而这凉亭便是他俩花前月下的地点,只是陶厢不再接受他宽阔的肩膀,他伸手,她闪躲。
“没多久赵正应该就会来接我了。”陶厢怯怯地缩起了肩躲在亭子的阴影下,她埋着头,尽量不让成峤看清她的神色。
“应该?红儿也不确定吧?”成峤背对着陶厢反倒来到石栏处,又抬头望天发出感叹。他沐浴在月光下,周身渡上一层银白,加之四周白雪,他更像是得道成仙将要飞上九重天。
只可惜,他却心如蛇蝎,这样的人恐怕只能下地狱吧!
“我确定!怎么不确定!”陶厢是心虚的,因为还在赵正卧床时,她便有耳闻,秦异人有意在他大好之后,为他安排一门亲事,才好被立为储君,即为先成家后立业。
陶厢更清楚,那个在他身侧的人也决计不会是她。因此陶厢不免自嘲,以往她忘乎所以,竟然忘了这是古代,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而身为王子的赵正就能有更多!她不能接受……
所以,她确定,她要回去!
“你为什么要绿荷去送死?”
“我可听林斐说过,你曾使计让吕丞相派去的细作告知他如何处理燕国使者的办法,连我听闻后都大感妙哉,红儿如此聪明,不会想不到吧?”成峤慢慢道来,言词轻快,让陶厢听着很不爽!
“你可知她爱你深切?!”陶厢清冷地说,一双大眼死死盯着成峤的背部,投以寒冰之色。
但,成峤不以为然,续而转身,一双眼弯出完美的弧度,谈话间,皓齿露出,宛若上好的玉石,但其言残忍,“红儿以往也总说爱我深切,而今却与赵正苟合,你说,我该不该信那‘爱’呢?”
他欺身上前,步步紧逼,陶厢无路可退,坐倒在亭子的小凳上,放大了双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末了才小声道:“你别含血喷人,我和赵正之间……是清白的!”
片刻后,成峤轻笑着离开,他那笑和地道中打赵正时是一样的,狡诈!
他离去,赵正前来,陶厢霎时明白成峤的用意,连忙开口解释,却被制止,“桃香不必解释,你我经历过生死,又怎会被他这等小把戏给唬弄。”赵正抱陶厢坐在自己的腿上,又柔声道:“你可是气我最近没来接你走?”
陶厢摇了摇头,道:“咱俩出去走走好吗?”她在此不敢多言,心里谨慎着,这里怎么说也是成峤寝宫,就恐隔墙有耳。
可,赵正却道不好,又与她耳鬓厮磨了许久,才放她依偎在身旁,一遍遍地说着想她。
陶厢不明赵正用意只得服从,大约到又起风雪,他才与她耳语:“陶厢别担心,待我日后向丞相请求娶你为夫人,你就不必委屈在此了。”
他想实现他的诺言,而她却想离开了,多么可笑,果然还是她不够坚定,只是她不想再看到今后那些变数,她该怎么跟他解释?
陶厢迟迟不肯答他,赵正也是纳闷,他低头看陶厢,只见她满面的无奈,便急道:“桃香难道不想与本公子双宿双栖?你我好不容易才又能相见,难道……”
“想!我真的很想!只盼你能早日带我离开这里!”她彻底被赵正那一脸的伤神给打败了,或许是绿荷的死给她打击太大,或许是听闻他要大婚……没想到她竟如此的不堪一击,赵正他说得对啊,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她怎么能不珍惜呢?
只是,他并没有当晚带她走,她仍旧还是要面对喜怒无常的成峤,但好在当晚她除了闻得隔壁传来男女粗重的喘息之外,再无其他。
一连几日,赵正都没有来,陶厢却等来了绿荷的妹妹——婉荷,听她的名字,陶厢以为她或许就是月婉和绿荷的结合,可其实不然。
“婉荷给姐姐请安了。”她声音柔柔弱弱,但大眼里全是锋芒,她与绿荷不同,有着一张娃娃脸,绿荷是妖娆至极,她便是清纯至极。陶厢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请安,但听闻她叫自己姐姐,也是满心地欢喜,她上前扶她,但却被嫌了。婉荷不着痕迹地躲开她,径自在桌前坐下,服侍她的婢女把手中的茶盅递上,她独自吃了起来。
陶厢对她一时无话,也不知该不该提起绿荷,只好静静地坐在她对面,以缅怀绿荷。
少顷,婉荷用手绢擦了擦嘴,慢悠悠道:“我姐姐死前可有什么话给公子?”
陶厢讶异,沉了脸色责备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姐姐因何而死?”
婉荷没被陶厢的义愤填膺吓到,反而勾起了唇角轻笑,她那笑与成峤便是如出一辙,无情无义,“你我皆知人都有一死,她能为公子献身,那是三生修来的服气……”
“荒谬!!”陶厢再也听不下去,大掌拍桌,桌面上的物品都为之一颤,婉荷显然没料到陶厢会如此,只惊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笑容,缓缓起身,严词:“既然你我话不投机,那妹妹只有先告退了。”
“我真替绿荷不值,你可知她是因何而死!”陶厢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婉荷,疾步绕到她跟前,指着她大骂:“她不肯听从成峤坏事做尽,又担心你身陷虎口,所以她只有一死啊!若要怪罪起来,成峤才是罪魁祸首,你非但不替姐报仇雪恨,还落井下石!你到底是狼心狗肺,还是冷血无情啊!绿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你骂完了吗?”可能婉荷是陶厢见过最无情的人,她被如此的指责,却平静得吓人,她仍旧保持着笑容,不以为意的模样。
“对待你这样的人,我不仅骂,还要打!”陶厢彻底被激怒了,她抡起拳头想给婉荷一点教训,但半途就被截住了,是成峤,“红儿何以打我夫人?”成峤的笑越发恶心,而两人并肩站着,真是天造地设地一对!狗男女!
陶厢收回手,怒气冲冲地跑走了,而待她远去成峤却变了脸色,他上前几步望着她离去,直至她消失于眼前,才冷冷道:“以后你不许再来此地。”
顷刻间婉荷花容失色,随即又恢复,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献媚道:“我这也是想帮公子探听些什么……”
但成峤似乎不领情,侧身朝她笑道:“婉荷这么喜欢叫姐姐?是不是想绿荷了?”
闻言,婉荷的脸瞬间煞白,她再不敢发话,脚跟一软踉踉跄跄,幸得身后的侍女将她扶好,又出言关心:“小心身子啊主子!”
婉荷下意识地捂着肚子,成峤终于拂袖离去。
红墙之上一株白梅出墙而来,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黑色的枝如厮显眼。墙后隐隐有一双人欢笑嬉戏,声如玲响,柔情的话语。绵绵。
秦宫像巨大的迷宫,陶厢漫无目的地游走,终于无路可去,寂静宫中富有生气的欢闹吸引着她,她用逃命锁跃上墙头,只见茫茫雪海中,两个交缠的身影,一黑一白,他们相偎相依,羡煞旁人。
“怜清可有想本公子?”
“怜清很想公子,就一晚不见,也甚是想念。”
“不害臊。”
他们又开始相互追逐,陶厢骑在墙头,上下不是。
陶厢有时候想,或许看赵正宠爱他人时,是让她最痛苦的,所以她怎么会稀里糊涂地答应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呢?
以前在赵国的时候,他这样的暧昧戏,她看得不少,为什么这次就会这么痛呢?
或许是因为他用着对她的柔声去哄别人,或许他用着对她的宠爱去宠别人,或许……没有或许,一切近在眼前,她可记得前几日,他说他要带她离开成峤。
他一定是在作戏……
可他现在贵为王子,应该没有什么苦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