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于心,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武功呢?
他的起源需要从七十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龙嚣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年,当年他寻访到了一位举世闻名的棋手,这位年老棋手的名字如今早已湮没在历史的滔滔巨浪中,他的棋技虽高,却没有传人。
所幸的是,从某种意义上说,龙嚣也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传人了。
年少的龙嚣和他的对弈断续进行了十天之久,这十天一共只下了整整的七局棋,每一局都是和棋。令棋手惊讶的是,他眼前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棋术竟然能够与他不分上下。
龙嚣虽然和这位棋手战和了七局棋,但由于这七局棋都是由他执先,他还不愿意接受和棋的结果,但是那棋手却又坚持不肯走先手。
年轻时候的好胜心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像凶猛澎湃的波涛。
龙嚣觉得对付这样一个年迈的对手,要战胜他,只有下快棋。
龙嚣发明了一种构思独特的器具,这种器具并不是用来计时,却可以巧妙衡判两方的用时,它的原理大致是这样的:有一个天平,天平的两端都放置着一个盛水的容器,假如按下右边的重锤,左边容器的水就会缓缓向右流过来,随着天平向右倾斜,水流的速度会原来越快,最后到右边容器水满的时候两个容器都会翻倒,那么计时就结束了。如果在流水的这个过程中按下左边的重锤,那么右边的重锤就会被挂起,水流会改变方向从右边流向左边……
有了这个器具,就可以保证对弈的双方能在时间对等的情况下展开对局。
龙嚣和这位棋手自此展开了惊心动魄的一局棋。
一方是百战不殆的棋界高人,另一方则是少年得志的棋术天才……
而这一盘棋,是一盘快棋。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将棋盘里的变化盘算得面面俱到。
虽然这局棋没有第三人在一旁观战,但那时候紧张的气氛几乎能够凝固棋盘四周的空气,使得龙嚣在多年以后还能记忆犹新。
龙嚣的想法是对的,年老的棋手对局经验丰富,一招一式都透着老到的毒辣,但是思考的迅捷程度却总比不上年轻的棋手。
龙嚣选择了一种冷僻的开局,避开了年老棋手的心谱。
二十多步以后,到了中局,龙嚣扩先,在棋盘中已经占得了明显的优势。
五十步以后,到了残局,龙嚣已经占得多子的优势。
在绝顶高手的对抗中,走成这样的残局,那几乎就是胜势了。
龙嚣看到老棋手的脸色难看,似乎到了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在棋盘中绝没有心慈手软的说法,因此龙嚣加快了催杀的步伐。
然而……
多年后的龙北兆看到描绘这段对局的棋谱的时候,他替先手方惋惜不已。
因为后手方走出了一招石破天惊的好棋!
一招精妙的反攻几乎使得龙嚣措手不及。当时的局面,如果相互对攻的话,短时间里谁也算不出哪一方能够先行取胜。
龙嚣如果固守,那便多半是和棋。
因为是快棋,龙嚣很快做出了决断,他决定对攻!
龙北兆惋惜的原因就在这里,龙嚣最后以一步之差输给了那个匿名的老棋手。
可以想象,当时的龙嚣是怎样的一种错愕表情,而年老的棋手获得胜利之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种静默安详的喜悦之情。
战后,龙嚣问他,前辈是怎么算到这铤而走险的一招棋就能先我一步做成绝杀?
因为那棋局的变化实在繁多,龙嚣的怀疑不无道理。
这位棋手告诉他,这局棋换在平时,再少也要半个时辰才能演算清晰,而我之所以可以在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里演算完成了其中的变化,是因为我使用了一种偏门的方法。
在第二天,龙嚣惊奇地看到这位年老的棋手他的须发全都白了,没能看到当天的夕阳,他就因为气力枯竭而去世了。
这位棋手留在世上最珍贵的遗产就是他前面所提到的那种所谓“偏门的方法”。
他唯一的传人就是龙嚣。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方法?和绝世武功又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这是一门运息的法门,可以比他比作江湖人所修炼的内功,但又截然不同。
内功总是需要长久修炼,就像淘沙或是积雪,越积越深,越积越厚。
而这门功法恰恰相反,平日并不需要修炼,只在使用的一瞬间里焕发威力。
他作用的效果因人而异,也许用现代医学来解释会更加简单,那就是使得人体中各类激素成倍增长,极大限度地加快人体的新陈代谢。
当时没有人知道激素是什么,也没有新陈代谢这样具体的说法。
我们只需要知道,这门功法可以在短时间里大幅度提高人脑运转的速度,可以让人思考得更快,让人的行动更为迅捷,让人的视力和听力甚至嗅觉等等大幅度提高。
龙嚣把这门功法完善并融贯到武术当中,给这一门功法命名为“灵动于心”。
也就是当世三大绝技之一。
但是……
这个转折很重要:无论龙嚣如何完善他,这门绝技却有着他不可滤除的弊端,或是弱点。
他的弊端就是:在使用这门绝技的同时,也会在某种程度上使得人脑加快衰老,我们知道,人脑的死亡就等同于人的死亡。
因此,通俗点来说,这是一门会折寿的武功绝技。
同时,这也是灵动于心不需要也不能够多次修炼的原因。
龙嚣在生前只用过三次“灵动于心”,他虽然也把这门绝技传授给了龙宛,但是龙宛在有生之年一次也没用使用过,也并没用传给龙北辰。
这是一门神奇的武功,对使用者却有着无法避免的损害。
龙北兆和龙嚣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事物是十全十美的,真正智慧的人通常都能够在利弊之间找到平衡点。
所以自从龙嚣死后,龙北兆也就成了这门绝技唯一的传人。
在所有静默目光的注视之下,龙北兆把这个秘密缓缓地讲述出来。
听到这个故事的人,总会为那位匿名的棋手叹息,他只是为了赢得一盘棋,却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个引人深思的故事,龙北兆不会叹息,他一直就认为人总是愿意活在自我认同的信仰里,每个人权衡轻重的秤都是不同的,所以,棋手把棋局的胜负看得比常人更重一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龙北兆说:“看到诸位这样好奇的眼神,无非就是想让我演示一下灵动于心吧。”
龙北兆蠢蠢欲动,真的就要开始演示了,在这个时候却遭到了两个人的强烈反对。
柳念奴说:“万万不可!龙公子能够给我们讲这一段故事已经非常难得了,又何必亲自演示,这不是叫我们于心不安吗?”
王如令也说:“你学的这灵动于心我看是门邪功,与强身健体的武学精神背道而驰,这种饮鸩止渴的绝技还是趁早忘掉的好。”
龙北兆受到两位美女关心,正觉得全身温暖,却听见曹无双在一旁说话了。
“虽然是饮鸩止渴,王师姐却不妨把这门绝学学上一学。”
王如令略现怒容,道:“你说什么?”
曹无双说:“王师姐武功卓绝要是再学了这门绝技,我曹无双可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到时候我们曹宗上下就要全部向师姐你俯首称臣了。”
王如令:“你这话什么意思?”
曹无双冷笑道:“明知故问,王师叔整天想着并派,师姐你又总是把我当成头号敌人,现在我教师姐一个好办法,你却又不乐意了……”
王如令也冷笑,道:“你话里的意思就是,我去不学别人的绝技就不是你的对手吗?”
曹无双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这么说……”
王如令站起来,眼孔中透出一股杀气,她一字字地说:“不管你说没说,现在就来验证一下吧!”
曹无双也站了起来。
韩红叶很快就要把剑递到王如令的手上,龙北兆见这两个人几句话说不拢就要大打出手,正在想着如何劝解,却听见柳念奴说话了。
“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吧,今天是在这里我们都是做客,像这样吵吵闹闹还有没有名剑门少主的样子?!”
龙北兆第一见到柳念奴微怒的样子,由不得他不佩服,因为柳念奴只是一句话,就让曹无双和王如令这两个心高气傲的人同时闭上了嘴。
到这时候,龙北兆已经叫湛蓝端上了一只瓷碗,碗里装满了绿豆。
龙北兆一手接过瓷碗,另一只手端起酒杯,饮了一杯。
然后见他缓缓地把碗里的绿豆倒在桌面上。
王如令惊诧道:“你这是做什么?”
就在这一刹那里,王如令感觉到了龙北兆不同往常的内息……
等到绿豆全都倒了出来,龙北兆合上眼睛,又再睁开,四周的烛火因为龙北兆内息的干扰,都被引向了他所处的方向。
他说:“我就是给诸位演示一下所谓的绝技——灵动于心。”
众人之发觉龙北兆面色忽然间就变得红润无比。
他又说:“这桌上的绿豆,一共有一千零九十颗。”
真是叫人不可置信,龙北兆怎么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数完这茫茫多的绿豆呢?
霜冷峰惊讶之余,走过去,抓了一把豆子藏在手中,然后问道:“那么现在还有多少颗?”
龙北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现在桌上的绿豆还有一千零八十八颗。”
霜冷峰微笑着摊开手掌,她的手中果然是有两颗绿豆。
“灵动于心,果然是一门叫人匪夷所思的绝技。”
这句话是霜冷峰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