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去见了卫忱。阿忱身上的剑伤,不同宽度的,不同长度的密密麻麻。我见婢子给她上药,触目惊心。阿忱无奈笑了笑。我跑去找到丁腾,问道:“阿忱身上的伤是如何伤的?”
丁腾一愣,支吾道:“当时派人去追公子嘉,已说明安全送公子嘉去咸阳。可卫忱姑娘就是奋力抵抗,刀剑无情。所以身负重伤。”
我冷哼一声,“阿忱身上那么多伤,是寻常打斗所受的?我要见那些人。”
丁腾说道:“卫忱如此没事,不如就算了吧。赵嘉还在咸阳。”他是提醒了我,我如今未必安全,对于秦,我的存在还很模糊。
·
下午,秦政提议去沙丘郊外骑马。
于是,我与丁腾,还有五个仆人跟随。我知晓此次秦王是微服出访的,想起初次在邯郸见他,还是因为秦王到往河南的消息才打消了他是秦王的猜测。我怀疑他必有替身。我与秦政的马匹走在前面。其余人在后面跟着,我见他们是越跟越远。
秦政问道:“珑儿,何人教你的?”我想起初次骑马是逃出邯郸之时,后来与魏缭从大梁往即墨也是骑马,想来确实是无师自通,便说道:“自己会的。”
“珑儿聪慧。”
之后,他一把将我从马上捞了过去,我稳稳地坐在他的身前。天哪!无礼至极。
我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心中默念,戒之在色,戒之在色啊。
他扬起马鞭,任马在丘上奔驰。他在我耳边说道:“珑儿,我想娶你。”
“为何?”
“我也不知晓。你可愿意?”
对于秦王政,我在心中颇有好感,我佩服他。不仅是天下最强的国家的君主,也是诸侯之中最年轻的王。秦国人才济济,我常在想若是赵多几个王翦一样的大将,多几个堪比李斯一样的谋臣。秦军百万,吾又何惧?
“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
紧接着身后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后来我们各做各的马往回走,见着丁腾一等,我心中想问你们去哪儿了!但是实际并没有如此。
到了丁府外,仆人扶我下马。说道:“姑娘当心脚下。”
秦政站在一旁纠正道:“要叫夫人。”方才跟着我们的仆人抑制心中惊奇不管看我,但是丁腾双眼看直了。我推了秦政一下,便走了进去。都是他!害我遭受如此眼光。
昏时,我独自在屋中吃饭。秦政走进来,坐在我的对面,侍女为他拿来碗筷。“一直看我作甚?我非玉盘珍馐。”
秦政一笑,旁边的侍女倒是愣住了。我‘咳咳’了两声,对那侍女说道:“你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侍候。”那侍女恭敬地说道:“诺。”
我对秦政说道:“你一个男子,怎么长得如此妖孽!”说完,我还摇了摇头。秦政失笑‘
吃完饭,我站起身,想要走到外面散散步。秦政从后面将我抱住,我问道:“你要作甚?
秦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用完膳,难道不休息?”我闻言,脸就红了。我说道:“三书六礼呢。我嬴珑父母去世,兄长也就只有春平君在世,不过这个兄长不认也罢。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那些过程就算了,但是迎亲不能少啊。”
见秦政没有出声,我转身看秦政问道:“大哥哥,你都二十六了吧。”我换了个语调,试探地问道:“你可娶了正妻?”秦政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心中就是一‘咯噔’。但还是面上说道:“如此一来,我们便不能行礼了。是啊,大哥哥我们同姓,珑儿本就不能嫁你为妻的。”
秦政驳道:“我们并未血缘。”
“珑儿,咸阳宫并无夫人。你若入宫,便是唯一的夫人。”
我‘呵呵’一笑,就算是夫人之位,不过也是妾罢了。“大哥哥,先回去休息吧。”
他还是没说话便走了,我关上门。径直走向床榻,就寝。
我想我所听到秦王的事。十三岁便继位,二十一及冠亲政,诛嫪毐、免吕相。举贤纳谏,宵衣旰食。秦疆十年而扩大一倍,四国攻秦蕞尔未果。
这个秦王是不是我的良人呢?
第二日,我去看阿忱,回去的路上见丁腾向我走来。他说道:“夫人。”我看向他说道:“难道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吗?亏我还将你当朋友?”
丁腾转言道:“珑儿,是我不对。”
我问道:“秦王呢?”丁腾笑着说道:“直呼主上名字的也就只有你了,主上视察了宜安驻军。今日是不会归府了。”
他现在用‘你’来称呼我,我觉得舒服多了。我问道:“秦王后是何人?”他说道:“是楚国公主。大王五年,便入咸阳为夫人。之后大王及冠,便立为王后了。”
见我蹙眉,丁腾补充道:“王后长主上两岁,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并无男女之情。”
我们聊了一会儿,我才走回房。
到了门口,见秦政没有到,我才走了进去。侍女为我准备热水沐浴,热水的热气打在我的脸上让我更困了。沐浴之后,我躺在床上,立马就睡着了。
第二日,秦政没有来。第三日,秦政也没有来。我也没有见着丁腾。
我也向侍者打听,但没有结果。
第五日,秦政出现了。
我走出院落,正碰到秦政。他说道:“我们今日出府,去沙丘骑马。”
我说道:“阿忱也要去。”我怕他欺负我所以如此说道。他说道:“她重伤初遇,怕是不易骑马。”这理由着实合理,阿忱确实不易骑马。
我又问道:“丁腾去吗?”
“会去。”
“那就去吧。”只要不是我们两个去,我都去。
沙丘城中有一座离宫,是赵王行宫。上次去郊外并不是走的这条路,所以没有见到这坐庞大的行宫。我骑在马上,透过面纱,满眼尽是离宫的华丽。
我们到了沙丘郭外,我才肆意驰骋。秦政的黑马走在前面,我与丁腾的马匹并骑,我们后面则是七八个护卫。丁腾带着护卫离开,只留下我与秦政二人。
沙丘的风很大,我的面纱都要被吹了起来。
秦政说道:“你跟我回秦国吧。”
“若是你的王后欺负我呢?”
“王后宽厚不会欺你的。”
我看向远处,又看向他。笑道:“我骑术是很好,你不怕我现在跑了?”
秦政说道:“你的侍女还在丁府。”我笑着说道:“你都说了是侍女罢了。”说完,我拿着马鞭狠狠敲在马尾上,马一长鸣。马狠狠的向前跑去,我心中一得意。
回头一看,秦政没有追我,我离他有两百步。我放低了力道,马突然回头向来处走。我狠狠的敲它,它往前面走得越发快了。我都坐不稳,只好双手抓住马缰。秦政一直笑着看着我。我的红马与他的黑马,原来是一对!眼下我的红马正合他的黑马亲昵。我不禁对马说道:“你就那么没出息吗!”
我手执马鞭狠狠打在它马尾上,它突然烦躁地立起来。
“啊!”我叫了一声,身体就要坠马。此时,秦政也从马上跳起,将我抱住。我们二人一起坠在地上,不过他坠在地上罢了。
我焦急问道:“阿政,你可是伤着了?”
秦政站起身,拍了怕他自己身上的灰,然后拍了拍我身上的灰。他同时说道:“若是知道你介意正妻,我都想晚出生几年。”
我说道:“我母后虽是正妻,可是父王也很少看他。嫁给君王,就要进入一座满是人的空城。你现在不过是看我年轻美貌罢了,色衰而爱弛,你能爱我几年?”
他闻言一愣,然后回答道:“只愿于子你白头。”
他抱住我,我慢慢将双手放置在他的背上。
沙丘,我们的定情之处。
·
白嗣音:从这一章后,开始要正经的新的篇章了。有人问我写齐国的篇章是不是累赘,多余的。我只能说这一切都与后文是有联系的。而只有在嬴珑失忆的那一段的描写中,才能看出这个女子完全的纯真与善良。嬴珑记忆回来以后,形象立马就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也重情义,但是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时而表现出的是一种狠辣。但这些狠辣的点是有所减少的,因为现在在她的回忆里,不是只有一般荣耀一半光彩的童年,还有在豆蔻年华时的一段美好回忆。就在她离开泰山,返回邯郸时,她也是有考虑过在即墨的那些‘亲人’的。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些都是不能再回去了。不仅因为她‘天女已死’的障碍,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即墨姑娘,而是身负学海深仇的赵国公主。
我很喜欢战国这个历史时期,这个时期很特别。特别在这是个百家争鸣的时代,不同于而后近两千年的儒家正统的历史时期。在战国,我们是能看到言论自由的。而且先秦中民风是比较开化,不同于之后儒家文化给妇女加上的思想枷锁。这个时期,王公贵族的女子都是能自己挑选夫婿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处女不处女的。每个诸侯国也有自己的一些特色。这些有意思的殿也都是笔者想在本书中展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