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夏晓雨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你害羞？”
“不是。”
“你就是害羞。”
“没有。”
“那为什么不让我换？
“……”
“若是你不害羞，那便让我换药，你敢不敢？”
“换就换！”
一席话之后，夏晓雨一边换药，一边叹气，丫的，小屁孩就是小屁孩，怎么哄都没用，还得用激将法才能让他换个药。
“娘娘，药熬好了。”夏晓雨刚刚给楚离换好了伤药，杏儿就好想能掐会算般的蹲着托盘走了进来，“我放这里了。”
杏儿又出去了，夏晓雨端起药碗，用勺子轻轻搅拌着，让汤药尽快凉下来，一边斟酌着要说的话。
“你有话就说。”楚离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夏晓雨有些惊讶，她这不还没说么？
“我就知道。”楚离很傲然的道，“说吧，我不喜别人吞吞吐吐的。”
“嗯……我打算这两日就离开这里。”夏晓雨也不再琢磨了，实话实话，“你……”
“不必管我。”楚离只道，只是脸色冰冷了好几分。
“瞧你这脸色，跟被娘抛弃了的孩子一般。”夏晓雨突然笑了，饶有兴味的看着楚离表情中的暗淡，“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
楚离不语，只是抿起了嘴唇。
“来，张口喝药，啊！”夏晓雨存心戏谑的道，用上了哄三岁小儿喝药的口吻，也不知为什么看到楚离，她就想和他吵嘴，或者是逗他生气也成，反正就没得消停，“乖。”
楚离那冰蓝色的眼眸扫向夏晓雨，冷得像冰柜，夏晓雨觉得头皮一紧，手微微松了一点，却见楚离将药碗夺了过去，一仰头，跟干杯似地，就碗中所有的汤药都喝了下去。
“是不是……有点儿烫……”夏晓雨想笑又不敢放声大笑，这药那么烫，她刚刚只是吹凉了哪一勺子而已，谁让他那么自大的一股脑躲过去喝下的？
瞧着楚离合不上嘴唇，使劲儿呼入冷空气降温，又怕夏晓雨笑话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让她好想蹂躏一番，一开始和他相处的那种生涩和距离感，这些时日的相处，早就荡然无存了。
“你想烫死我？”楚离缓过劲儿了，恶狠狠的道。
“是你自己抢过去喝下的，我好心要喂你喝来着。”夏晓雨嗤嗤笑着道，“自找苦吃，还赖别人。”
楚离不说话了，做回了沉默的羔羊。
“听着，我刚刚要说的是，我不会抛弃你的。”夏晓雨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极为认真郑重的道，“我既然要救你，就一定会救到底。”
“何必。”似叹息又似感激。
“什么？”夏晓雨夸张的道，“你在用刚刚说话的语气说一遍‘谢谢你’好不好？让我找找我当初出生入死救人质的感觉。”
回应夏晓雨的是楚离的一个白眼。
“跟你开玩笑的。”夏晓雨嘿嘿笑道，“不过，这两日，你一定不能随便乱动了，好好休养。我刚刚看了你的伤害，恢复得还算是不错，大约你体质应该很好吧。两日之后，我们就要全体越狱了。”
“你不害怕？反而还很兴奋？”楚离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好奇的表情，问道。
“这是我冲向自由幸福的第一步，我为什么要害怕？”夏晓雨道，“反正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着，其他我带来负责就好了，哦，对了，我打算从南门出去，先去丰登城，然后朝着荣木城前进，最后，目的地是——楚国。”
“楚国……”楚离若有所思的道。
“你要去哪儿？”夏晓雨问道，“我也好安排，若是同路最好，若是不同路，我该将你送到和人手中才安全。”
“与你通路。”楚离道。
“嗯，那就好，也省去了我不少麻烦。”夏晓雨点点头，“好了，没啥事儿了，记得以后呢，要乖乖听我的，我……”
“王爷，您您等等我这就去通传娘娘出来……”杏儿惊慌失措的声音，好似已经穿过了院子，在外间了。
“不用，本王去找她，她在哪儿？屋子还是后院。”说话间，那声音已经到达了外间，眼看就要朝着里间而来。
夏晓雨飞身到门口，赫然开门，湛天沐正在一丈之外，正要过来，看了夏晓雨开门，倒是顿了顿：“很好，你没躲起来。”
“我为什么要躲起来？”夏晓雨尽量坦然挤出门来，顺手把里面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哼，没有见不得人的？”湛天沐上上下下的看了夏晓雨好几眼，接着伸出手，一把拖出了夏晓雨，“跟本王走。”
“去哪儿？”夏晓雨想挣脱，却愣是没能挣脱，“我不去。”
“怎么，你不敢去看看你做的好事儿？”湛天沐冷笑一声道。
“娘娘……娘娘……”杏儿一声声的唤着，踉跄着跟出来，一把抱住了湛天沐的脚，“王爷，你放过娘娘吧……”
“杏儿！”夏晓雨不懂得湛天沐在说什么，更不知道她说她做了什么好事，不过杏儿的声音听得她心里很不舒服，“杏儿，你回院子去，休得胡闹。”
“我……”杏儿不愿意，一副势要和夏晓雨同生共死的模样。
“你回院子去。”夏晓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不停的朝着杏儿使眼色，示意屋子里还有一个，“否则，你便不是我的丫头。”
杏儿这才松开了手，看着湛天沐将自家娘娘拖出了院子。
“她会没事儿的。”楚离突然出现了，站在了杏儿的身后，“你要相信她。至少，我相信她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嗯。”杏儿点点头，也只能这样相信着。
一路上，夏晓雨被湛天沐拖着前进，他的步子迈得极大，夏晓雨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但是由于步调不一致，她一直在趔趄着，好几次险些摔倒，都被湛天沐给强行拖起来。
路上的丫头小厮很多，都指指点点的看着夏晓雨和湛天沐的组合，口中的议论乱七八糟……
“这个正妃娘娘可真惨，从来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是啊，听说王爷都没有碰过她呢……”
“还听说，其他院子的娘娘们都是联合起来欺负这正妃娘娘呢。”
“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不是被关在曲深院中了吗？怎么现在有被王爷拖出来了？”
“难道王爷连曲深院都不肯给她了吗？要将她赶出府去了吗？”
议论声音不断，众口一致说着苏莫莫的凄惨，说着她在王府中过的生不如死的生活，都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通通住口！”湛天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怒喝了一声，王爷的怒气总算才让所有的议论平静了下来。
不过，被一通议论之后，湛天沐虽然怒，但却放慢了脚步，好让夏晓雨能跟得上，捏着她手腕的手，也算是放松了一些。
“看见了，听见了？”夏晓雨突然笑了，笑得很放肆，在湛天沐耳边道，“看看大家是怎么评价你对我的态度的？大家是怎么形容我的凄惨生活的？”
湛天沐抿紧了嘴唇不语，还是继续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虽然他不说话，但是夏晓雨的每一个字都撞入了他的心中。自从那日，和韩瑾若去看了苏莫莫，听到她那一番歇斯底里的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些年来，不肯面对苏莫莫是为什么。
因为，他真的对不起她，她不过因为是苏家的女儿，便被他如此弃如敝履，被各种的歧视待遇，他一直刻意回避了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有感情，也会痛也会哭也会难过。
所以，那一日，他知道了，他是对不住她的。
也正是因为他心底有了这个想法，才没有直接让苏莫莫去死，而是让她去看看“她做的好事儿”。
“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很愧疚？”夏晓雨继续道，她就是要勾起湛天沐心中的那一丝被他死死压制住的愧疚感，“多少日子，我独守空闺，以泪洗面，连幻想你会来我门口一下都不敢。远远的看着你，便觉得是满足，将笑容呈现给你，把所有的委屈的泪都咽下去，便以为你会多看我一眼，其实我错了。是我太痴……太痴……”
“够了，不要再说了。”湛天沐道，没有愤怒，反而是一股离奇的平静，甚至有一丝倦怠。
夏晓雨也没有再说下去，有些话，只有说那么多就够了，再多，就过了，引起的不是同情怜悯，而是反感。
她之所以要说这些话来刺激湛天沐，是因为，要她去看的，绝对不是她“做的好事”。想来想去，今日便是兰妃来过她这里，吃闷亏，灰溜溜的走了，所有，多半是兰妃用的什么小手段。
是什么会让湛天沐大发雷霆呢？很简单，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如果她现在不为自己树立一下常常被人陷害的形象，那待会，她大约会被湛天沐直接给怎样了吧。
湛天沐这么多妃子，却没有一个子嗣，他一定也是很郁闷的，瞧着他刚刚冲进来激动的样子，便知道了。
直到，夏晓雨觉得她的手都要被湛天沐给捏断了，才到了兰妃的小院，院子里头种满了兰花，芳香四溢。
“好痛啊！”刚刚进了院子的门，便听到兰妃的大声呻吟，“痛死了，王爷，你在哪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