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个意思。”池凌云记得那时刘飞雨把文恬的Q号给了他，他以路人甲的身份加了文恬为好友后，看到她的签名就是这个——荷花开了。
“嗯？”文恬缓慢地皱起眉，困惑地看着池凌云。
“你的QQ签名……”池凌云想都没想就说了，忽地意识到文恬不知道路人甲是他，于是赶紧打住，一时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解释现在这情况。
文恬想了想，微微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差不多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吧？”
“呃？”什么情况？这时候是池凌云搞不明白了。
文恬顿了顿，回头继续盯着那莲蓬，慢慢地说。
“那时候，荷塘里的第一朵荷花开了，我好兴奋，就把签名改成了这个，没过多久，路人甲大哥加我好友，一开始时我还真信有路人甲这个人，后来进他空间转了转，发现路人甲就是池队长。”
“我……”池凌云想狡辩，文恬却继续说。
“我当时就纳闷了，为什么池队长要说自己是路人甲，路人甲到底是不是你，后来我回想了很多次，发现有很多可疑的地方，路人甲大哥说是跟你报的警，小庄却说是你让他过来送我回家的，虽然不排除路人甲大哥向你报了案，然后你让小庄来找我，但为什么后来路人甲大哥会用池队长的Q加了我呢，再后来路人甲大哥都没出现过了呢？后来我也向飞雨证实了，她只把我的Q号给了你。”
文恬的最后一句是陈述句，但池凌云知道她在等他给一个答案。
“嗯，确实是我，路人甲就是我，我就是路人甲。”
“哈哈，猜对了。”文恬笑了，和以前一样，只是缺少了一种纯粹，“原来你真有两个身份，我和飞雨说这个可能的时候，她都急着马上去找你证实了，不过那时候你们警队好像有很多事情，后来小庄还出事了，她就忘了这件事，现在你不提起，我也快不记得了。”
池凌云本想解释一下，但也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文恬这些话的重点并不在他有两个身份上，是在当时猜测这个可能的激动的刘飞雨身上。
“文恬，你还好吗？”池凌云真的想知道文恬还好不好，她这样不哭不闹，还能说笑的情况，让池凌云很担心。
文恬把头低下去，缓缓地蹲下去。池凌云看到她的衣服被水滴打湿了一小片，文恬在安静地哭泣，没有惊动一片叶子，却使池凌云的内心翻江倒海，而他却无能为力，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池凌云就那样陪着文恬，让她哭，像上次陪庄明一样，但文恬的悲伤和庄明的不一样，庄明的难过像大坝缺堤，一倾而出；而文恬的难过像细水，断断续续，绵长无尽。唯一让池凌云感到一样的是，他们的难过都无穷大，看不到止境。
他们在荷塘边待到日落才走，文恬刚站起来那会儿，腿麻了走不了，池凌云搀扶着她走了一段，感觉她像纸张一样单薄，也想起了今天在花店没看到文恬的心情。
“你怎么不问我？”
“嗯？”文恬示意池凌云可以放手了，她自己走。
池凌云松开她，“你知道我有两个身份？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骗你？”
文恬停下来，侧过脸看着池凌云，平静的表情没有特别的感情色彩，接着继续往前走。
“哦，你的职业特殊，有两个身份不奇怪吧？你不说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们也没有权利过问。”
文恬的回答有种抢了池凌云的台词的嫌疑，池凌云很庆幸她不计较，反而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等着别人来处罚那样，没想到人家最后宣布他无罪释放，倒让他不自在了。
“谢谢理解。”
“哦……”文恬接着开始沉默，池凌云还有话，闷了一会儿，终于再次打破沉默。
“其实，飞雨的死……和我正在查的案子有关。”这是池凌云第一次在刘飞雨的圈子里承认这个事，他以为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向文恬他们坦白但，话就这么从口中说出来了。他的心跳没有加速，只是觉得这时候的空气太安静了，让他不舒服。
文恬再次停了下来，她看着前面的路灯，表情由平静变为困惑，再转过身，沉默地看着池凌云。那种不说话，但已经在心底问了一千遍的心理透过眼神直通池凌云心底，池凌云没有回避，迎上文恬的目光，他不想瞒着文恬，尽管文恬知道真相后可能会疏远他，甚至憎恨他。
池凌云把刘飞雨的死因简略地向文恬说了一遍，避开了她不应该知道的信息，最后重点落在文恬也有可能面临着和刘飞雨曾经面临的危险处境上。文恬显然不大相信自己听到的，但她最后还是接受了池凌云的解释，之后就一直沉默，直到回到她家。
从池凌云说完以后，文恬就没有吭过声，回到家后拜托池凌云给她送花到纪念碑下，连一直没关门的花店都没提起，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了。池凌云知道文恬憋着，而他也憋着，他难过，愧疚，愤怒，却无处投递，还要等上级指示，现在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能做的不是把她的悲伤抹去，而是加重她的心事。
池凌云觉得自己都快疯了，但也只能安静地憋着。他帮文恬把花送到纪念碑下后，回晨街给文恬把花店关门，再之后又回到文恬的家门口外蹲着，一晚没合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文恬如常从家里出来，准备去开店。池凌云听到文恬开门的声音，撑了一把地面起了身，立在文恬面前。文恬很意外，定在了门边，睁着浮肿的双眼看着他。池凌云想了一晚的话，这时候却没法很流利地说出来，支支吾吾半天，倒是文恬先开了口。
“先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我们再聊聊。”
“不用，我睡不着。”池凌云真的是睡不着。
文恬抿嘴，挤出个笑容，有点勉强，但是是发自内心的想笑一个。她说。
“那陪我吃早餐吧！”
池凌云不知道怎么地答应了她，不知道怎么就跟着走到了早餐店，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吃起早餐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想起，他不应该这么招摇地和文恬碰面，不应该在她身边出现，最好和她做陌生人，这样就不用担心文恬也会因为他而受到伤害了。谁知道张立业他们现在在不在角落里监视着他们呢？
可是想起这个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昨天和文恬待了一天，昨晚又守着人家家门口，要是有人监视他，文恬早已被锁定，这个时候再走也没什么意义，只能多加防范，或者一直守着文恬。不过，肥同事说过，斗二他们办事有个风格，经常是挑起事端，然后躲起来看戏，不轻易第二次出手。
这对于文恬来说，是个好事吧！刘飞雨出事了，斗二他们估计不会在短时间内再次惹池凌云身边的人，这样太冒险，也没必要了。但池凌云一直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置刘飞雨于死地，池凌云都还没对“黑三角”做出明确的威胁，只是在暗地较量，他们就算要警告或威胁池凌云，也该循序渐进……难道，刘飞雨的死，真的是个意外？
“池队长，池队长？”文恬叫了池凌云很多声，才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啊？什么？”
文恬指了指他的粥，“快要凉了。”
“哦，好。”池凌云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就把粥喝了，把碗放下的时候才发现文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他，“怎么了？”
文恬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非常认真地说出这句话。
“一定要把凶手抓住，不用担心我。”
池凌云愣住，这句话很好理解，给刘飞雨一个公道，只是，不用担心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如果当时出事的不是刘飞雨，是文恬，池凌云这时候……池凌云根本就不敢设想出事的是文恬，幸好文恬还好好地，尽管这种幸好文恬还在的心理让池凌云感到很羞愧，但，他真的不能接受失去文恬，特别是在现在已经失去刘飞雨的情况下。
“文恬……”
“我们都要打起精神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办法改变过去的事，那只好改变未来的，我们都加油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婆婆我会照看着的，我自己也会注意的。对了，浩天和敏之，他们那时候被人抓，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池凌云点点头，文恬深吸一口气，“明白了，他们我也会照看好的。”
像自言自语那样，文恬把一切都交代好了，池凌云都还没插上话。但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本以为文恬会因为刘飞雨的死与他有关就怨恨他，但她并没有，池凌云甚至觉得这样想文恬的自己很可耻，文恬怎么会怨恨别人呢？她从来都是一盏灯，只会照亮别人。
“文恬，谢谢！”
文恬摇摇头，“谢谢你！”
这是文恬为刘飞雨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