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各一方
“那……那朋友呢？我们家诗诗这么漂亮，不会没人追吧。”柳骏做沉思状，还摸了摸下巴，那样子竟和毛利小五郎有几分相似呢。
文倩有点不好意识，白了他一眼，“没有啦，没有啦！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八卦？”
柳骏一听这话，正襟危坐，一脸认真的说：“可不要乱说，我刚过三十，年轻着呢。”文倩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捧腹大笑，柳骏也忍不住笑出来。“还是说你吧，怎么样，有男朋友吗？”文倩摇摇头。柳骏大为失望，叹道：“在国外，你这年纪，早带着朋友见家长了。看看，都是你妈管的太严了。”拍拍文倩的肩又说，“没事，爸爸给你介绍几个，包你满意。
“我还小，不急。”文倩贴过去，抱着柳骏的胳膊，头靠在他身上，“爸，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想法吧，您得亲自照顾我，好好弥补我，这可是您说的。”
柳骏抚摸着女儿俊俏的脸庞，笑着说：“好，那你就这么一直陪着爸爸。”文倩笑着不住的点头。柳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无意间扫了一眼桌上的报纸，好熟悉的面孔，伸手拿起来，见大标题赫然写着“虎父无犬子冯氏新蓝图”，仔细瞧了瞧那头版登的大照片，笑着说：“冯德鸿这儿子可比他长得强多了。”文倩凑过去看了一看，没接话，默默坐到一边去。
“想起来了，我那天见过他。”柳骏一拍脑袋，叫道，“就是咱们去明记吃早餐的那天，他也在，对了，那天你在游乐场见到的也是这小子吧，我看到他那眼神，就知道他这人不友善。你可得离他远点，千万别招他。”
“没您说的那么严重，他只是有时候脾气不好而已。”文倩给柳骏添了些茶水，淡淡的说道。
柳骏上下打量了文倩一番，摇了摇头，推测道：“你不会对这小子有意思吧？”
文倩手一抖，茶水不小心溢了出来，一边拿纸巾檫，一边说：“您别瞎猜了，没有的事。他，他，顶多不过是哥哥而已。”
“哦，这样啊。”柳骏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说，“有点可惜了，这小子模样还不错，看样子，似乎还有几分能耐。唉……”
文倩把茶杯塞到他手里，责怪道：“行了，人家怎么样与您何干，快点喝您的茶吧。”
“这女儿还嫌弃起爸爸来了，胳膊肘向外拐啊。”柳骏玩笑道，叹了口气，转而又认真的说，“诗诗，其实就算你喜欢他也没关系，爸爸会支持你的。”
“爸，实际上，我们……”文倩刚想要坦白，忽然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文馨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进来了，文倩连忙站起身去帮忙。文馨看见柳骏在这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还冲他笑笑，主动打招呼，那感觉，似乎和看见任何一个普通朋友别无二致。柳骏倒表现的热情些，站起身来和她拥抱。
一家三口终于聚齐了，文倩连忙替文馨也到了一杯茶，一会儿看看爸爸，一会儿又看看妈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几天和女儿过的怎么样？”文馨笑着问道。
柳骏坐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懒懒的说：“好极了，好的我都不想离开她了。”
文馨的脸一下子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着说：“这可有点麻烦了，除非女儿愿意，否则，呵呵，你知道这个比较难办。”
“要是女儿愿意呢？”柳骏挑眉看着文倩。
这无疑是在挑战文馨的权威，眼看着文馨就要发火了，文倩急忙走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转移话题说：“妈，你都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我可一直等着呢。”
文馨自是知道自己也有些失态，继而又露出笑脸，起身打开包，一样样取出战利品，有裙子，包包，仔裤，有特色的大草帽，还有一条意外掉出来的领带，文馨顺势捡起来，拿在手上，说：“倩倩，你看，你冯叔叔带着个颜色的会好看吗？”
柳骏的脸色有点难看，站起身来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说着就向门口走去，临出门，他有转过头对文馨说，“请你考虑一下，让诗诗跟我过一阵子。还有那个签字，我明天会给你的。”只听噹的一声门被狠狠地合上。
第二天一大早，柳骏就过来了，递给文馨一个大信封，然后又说要带文倩出去玩，文馨答应了，但要求柳骏早点送文倩回来，说是晚上要和冯氏父子吃饭，也邀请柳骏参加。
父女两人漫步在街心花园，文倩好奇地问：“爸，今天你给妈妈的那个信封里装着什么啊？”
柳骏并没有接文倩的话，而是摸摸她的头，笑着对她温柔的说：“我后天就回美国了，你愿意和我走吗？”看着文倩眨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算了，不勉强你了。照顾好你自己和妈妈，要是想我了，就去美国找我，爸爸永远欢迎你。”
“爸……”文倩不由得有些伤感，握着柳骏的手，心里有万千不舍。十年的时光未能冲淡这份浓浓的父女之情，短短的几日相处，让这份情意变得更加浓烈，难以割舍。一开始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文倩对柳骏的离去有怨亦有恨，甚至她自己一度认为永远不能原谅父亲，但是当她再次见到父亲的面庞，这一切怨恨都轰然倒塌，变得不堪一击，她恨不能从头来过，好好地享受父亲带来的这份温情。和父亲在一起，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很踏实、很安全、特别的安心，然而，伤离别，离别忽然在眼前……
柳骏与女儿聊了许久，文馨的电话催了六七回才依依不舍得和女儿道别，独自一人回宾馆去了。看着他有些单薄的背影，文倩不禁有些心酸，默默望着他，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慢慢的转身离去。
文倩瘫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的，爸爸，居然这么快就要走了，自己才刚刚找到点当女儿的感觉呢，怎么就……唉！
“倩倩，你看这件衣服好看吗？”文馨身穿一件宝蓝色的修身连衣裙款款走来，见文倩没精打采的，便坐在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温柔的说，“怎么了，我的宝贝女儿因为什么事不高兴啊？”
文倩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说：“妈妈，爸爸要走了。”
“傻孩子，这有什么可难过的。我们有自己的生活，爸爸也有他自己的生活，无论爸爸妈妈在哪，我们都是爱你的。”文馨笑着摸摸文倩的头，顿了一下，又说，“如果，如果你想去国外和爸爸过一段时间，妈妈也会支持你的。”说完站起来拍拍她的肩，“好了，快收拾一下吧，要出去吃晚饭了。”
弘景大厦顶层旋转餐厅，冯氏父子低调现身，包下了整个东区，站在露台上，俯视整个城市的夜景，真的很美，彩色的霓虹灯，流动的车辆，高高低低的万家灯火，动听的小提琴，高贵而优雅的布置，一切都让人迷醉。冯德鸿靠在椅子上，头微微后仰，目微睱，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至于冯大公子，则站在窗前，一脸的严肃，一个接一个电话，似乎工作十分繁忙。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还伴着爽朗的笑声，人来了。冯嘉睿回过头，愣了一下，挂了电话，礼节性的笑笑，算是打过招呼。冯德鸿站起身，拉开椅子，待文馨坐定，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儿子在一边自顾自得坐下，有些不满意。文倩笑了笑示意没关系，便也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冯嘉睿一脸疲惫的样子，掏出一支烟来，想了想又塞了回去，左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目光游离在桌布与地面之间。文倩虽是面带微笑，但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文馨用脚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文倩，笑着对冯嘉睿说：“嘉睿最近在忙些什么啊，看你今天精神不大好，我这回去香港买了上好的参茶，回头让倩倩给你送些过去。”
“哦，不用麻烦了，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啦。谢谢您关心了。”冯嘉睿这才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
“不客气，就明早吧，让倩倩给你拿过去。”接着文馨又用一副很嫉妒的腔调对冯德鸿说，“冯董事长真是有福气，嘉睿这么能干，大事小事都能帮你一把。唉，哪像我，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这丫头片子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指望上呢。”说完，还有些无奈的瞟了文倩一眼，文倩也不好意思的笑笑。
冯德鸿满意的看着儿子，嘴上仍谦虚的说：“你可不要这么夸这小子，他要成气候，还要多多锻炼。”转而又瞧向文倩，笑眯眯的说，“你看你这丫头，长的冰雪聪明，人见人爱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倩倩现在年级小，过两年，指不定比嘉睿更出息呢。”
“出息又怎么样，最后不还不是人家家的。”文馨叹息道。文倩一听这话，瞪了文馨一眼，责怪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真是重男轻女！你要是不放心，我以后不嫁人跟你过就好了吗。”
文馨一听这话，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拉着文倩的手，说：“傻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啊。妈妈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幸福就好啦。”冯嘉睿此刻倒是抬了眼，看着文倩，心里默默说你要是真不嫁人倒也不错，以后住在冯府，我就能常常看见你了。文倩一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一紧，不尽的思念和歉意奔涌而来，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好了好了，在这就别煽情了，菜都端上来了，我们开动吧。”冯德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首先，为我们一家人能在这里相聚，为这美妙的夜晚干杯！”酒杯发出欢快的碰撞声，伴着悠扬的小提琴声，浪漫情调十足。然而桌上的人们呢，冯文两大董事长继相互恭维之后又转入到了当下商海时局，冯嘉睿偶尔还掺上几句，至于文倩，只能彻底沉默了。文倩虽然身处其中，却始终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她觉得这一点也不像家庭聚餐，倒像是商业论坛，不由得生出一丝厌恶。看着眼前的玉食山珍，却索然无味，有瞧瞧冯嘉睿，虽然他完美的脸庞近在眼前，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突然间觉得好累，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以后的生活，事业至上的家长，喋喋不休的商业话题，还有，尴尬的面对那个人。悄悄离开，到洗手间拨通柳骏的电话，几乎带着哭腔：“爸，带我走。”
柳骏一听女儿声音不对，毫不犹豫的飞奔着赶过来，在弘景大厦的楼前找到了泪如雨下的文倩，什么都没有问，搂着她进了一辆的士。他们背后阴影的角落，烟圈徐徐上升，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冷笑一声，向楼内走去。
半个月后，华景之都六号院的小别墅里，客厅的沙发上，坐在默默无语的三个人。文馨擦了擦眼泪，眼瞅向窗外，文倩和柳骏则挨着坐在一侧的长沙发上。文馨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有这么突然，昨天还没有任何征兆，今天这父女两就跑到她跟前说他们要走了，没想到，柳骏还是厉害，他一出现，竟抵得上十年的光阴，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女儿从自己身边带走。
文倩起身蹲到文馨的腿跟前，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看着母亲的脸。“妈妈，你不要伤心，我就去上两年学，很快就回来了。再说，您要是想我了，还可以去看我啊，我也可以回来看您啊。在那边有爸爸照顾我，你就放心吧。”
过了许久，文馨才转过头，温柔的抚过文倩的秀发，“唉，好，你要走就走吧。护照、转学都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我亲自办的，没问题，你别担心。”柳骏笑着说。
文馨瞪了他一眼，这个人，真够狠的，这么快就带女儿走，本想着办签证转学什么的怎么都得准备个一年半载的，不是不愿意女儿出国，本来自己也有这个打算的，毕竟国外的教育有些优势，但怎么也不会是在这种情况：被前夫带走。文馨根本不打算理他，只是看着女儿，语重心长的说：“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不习惯或者不喜欢就打电话告诉妈妈，妈妈接你回来。出去凡事就得靠自己了，你爸那个人，不大靠得住，知道不？”
“唉，你怎……”柳骏刚张口要反驳，就听文馨说：“难道不是吗？这十年你干什么了？”于是只好闭嘴。
“到了那边要常给妈妈打电话，妈妈爱你的。天凉了要注意保暖，想买什么就买，不用给你爸省钱，想去哪玩就去，但一定注意安全。学习不要太辛苦，尽力就好……对了，上次妈妈给你在白云观求的玉坠子还在吗，带上吧，保平安。还有……”文倩觉得，这十年母亲对自己讲的话都没有今天一天多，她从未意识到母亲竟是这么关心她，她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个视工作如命的工作狂，对自己，只是管饱穿暖紧紧义务罢了，然而今天，听母亲讲了这么多，内心的感动溢于言表，眼泪不由自主的留下来，幸福的泪水啊。
机场人来人往，聚了又散了，不知道每一天这里要上演多少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有离别的泪水，亦有重聚的拥抱；有舍不得放开的双手，亦有萧瑟的独自离去的背影；一架架人造的巨型飞鸟就这样每天运着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去去。
文馨并没有来送女儿，她说怕自己来了女儿就走不了了，所以只是在临出门前紧紧拥抱了一下文倩而已。
柳骏推着行李走在前边，文倩低着头慢慢地跟在后边，时不时地朝身后望望，只见到各式各样陌生的面孔。走到候机厅，柳骏停下来，转过身笑着对女儿说：“诗诗，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办登机手续，很快回来。”文倩亦淡淡的笑笑。
捡了个空位坐下，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着，没有人知道她在寻找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时此刻，她多么渴望，那个人能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挽留，然后呢，又能怎么样呢，留下，可以在一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