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棠立在原处,两头不舍,脑中轰乱,“额娘,你不要我了吗?”“棠儿,回来吧!”“你只能选一个!时辰到了!”雨棠不舍地看了眼儿子,眼角垂泪地向地道光亮处走去,“对不起了宝宝,额娘舍不得你,可是……更舍不得你阿妈。”身后朱门重重一响,孩童的哭声也就此消失了,她触及光亮时,仿佛听到了甚是和蔼的一声轻笑,“傻孩子。”
当她再度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时,耳边是嘈杂的吵闹之声,陆茗以手指按压她肚脐上方三寸,刺入金针。傅恒一进门便见此情形,想也未想便揪住陆茗衣襟,将其抵在墙边:“你在对她做什么!”陆茗扬手就是一拳挥向他左颊,声色俱厉道:“我忍你很久了!我对她做什么?当初在江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把一个完整的芸儿交给你,你是怎么照顾她的!现在她还躺在那生死未卜,你问我在干什么!”
傅恒吃了一拳,似被打醒,“雨棠……”转身走向床榻,握住她几乎失温的手,“棠儿,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醒过来,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陆茗负手在一旁:“若你早用些心了解她,给她多些信任,何至于此!”
榻上的雨棠指节微动,身体渐渐回温,使劲想睁开双眼,口中呢喃:“哥哥……哥哥……”陆茗激动地上前守着,“我在我在,芸儿,你总算醒过来了!”她用尽全力方睁开眼,迷离地望向他,视傅恒如无物,“哥哥,我的孩子,孩子怎么样了?”“孩子没事!只是动了胎气,慢慢调养些日子就好了,你别担心,一切有哥哥在!”
听到他的承诺,雨棠才安下心,一瞧见傅恒,便将头转向了一边,不愿搭理他。“大半夜,到底出什么事了,雨棠现在到底怎么样?”庄福晋与李荣保皆急急赶来,只穿着中衣。见到的却是自家儿子与陆茗一起握着媳妇的手,一时两人面色各异,李荣保倒并未多拘小节,上前慰问了媳妇几句,碍于公爹身份不便久留,临走便将傅恒叫了出去。
庄福晋虽是关心,却对方才的情景很是不满,对陆茗也是态度傲慢,“陆大夫,听说我家媳妇有喜了,此番无碍吧?”“是,小妹怀孕两月,胎像稳固,福晋不必忧心!”庄福晋拍了拍雨棠的肩,“如此我便放心了,棠儿,你好生静养,明日额娘便请个太医来为你调养身子,其余闲杂人等就不必在此叨扰了。”雨棠知她言外之意,为陆茗辩护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是,谢额娘关怀!”
傅恒送父亲回府,李荣保叹了口气,“这后院才平静了多久,就又开始闹腾了。儿子,媳妇有喜是大事,若是早些让你额娘知道,断不会纵容像今日这样的事发生,你额娘脾气虽急躁,对儿女却是绝无坏心的。”傅恒:“是,儿子知道了。”“今日的事,该如何处理,你心中也该有数,家不平,何以辅佐君王平天下!”
“父亲的意思是?”李荣保一笑:“人生在世,忠孝难两全,恩情亦是。我儿子何等聪明,两者权衡,孰轻孰重的道理你又岂会不知?”傅恒点点头,“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馨瞳殷勤送庄福晋出门,早已瞧出了她所忌讳之事,“额娘,外头风大,您披上我的外褂吧。”庄福晋一怔,闻声便觉通体不适,“咳,馨瞳,以后还是依祖制唤我福晋吧,侍妾毕竟与正妻有别。”“是,福晋,妾身谨记。”
一路上庄福晋心中的疑团难解,便试探着问:“馨瞳,听说今日雨棠落水时你也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眸光一闪,有些心虚,摸着自己的脸作楚楚可怜状,“福晋请先恕馨瞳无罪,馨瞳才敢说。”“嗯,说吧!”
馨瞳颤声道:“今夜于妾身,于少福晋皆是噩耗。妾身收到信条才会深夜去廊桥,去后方知是霁月假冒爷的名义相约妾身,还同妾身起了争执,一怒之下将毁容的毒粉洒在妾身脸上,扬言说再有六个时辰便会发作,若妾身不向福晋退婚,便不给妾身解药。我俩正在争执时少福晋上前劝阻,却被霁月失手推下了廊桥。”
霁月乃庄福晋看着长大的家生丫头,庄福晋遂半信半疑,“可方才在屋内,媳妇只说是自己失足落水。”馨瞳叹了声,“霁月同少福晋主仆情深,她自是不想福晋您知道后忧心,再要责罚霁月了。”
一番巧言斡旋,令庄福晋不禁又信了几分,软下语气道:“霁月这丫头做事实在太欠分寸,险些酿成大祸,令咱们家失去嫡孙了。”随即吩咐橙儿,“你去找霁月将解药取了来,记得替我训训那丫头!”
馨瞳见旁无人,便更胆大了些,“福晋说的是,咱们富察家的血统何其重要,岂容闪失。”庄福晋听她语气怪异,疑心道:“在额娘面前,还有何话是不可说的?”馨瞳面露难色,“额娘恕罪,只是最近府中风言风语,有些话妾身也不得不说了,下人们都在议论陆少爷与少福晋的关系,他二人虽以兄妹相称,可并无血脉关系,素日又极亲昵,长此以往,也难免引人猜想。”
“这群嘴碎的奴才!竟敢私下议论主子是非!简直不成体统,看来这府上是久未立威了!”庄福晋气得不轻,馨瞳扶着的手臂也微微颤动。“福晋消消气,那些奴才虽不济,传出来的话却当重视才是,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是咱们府上的嫡孙血统遭人怀疑,也恐伤了富察氏一族的颜面啊!”庄福晋本是极重礼教之人,一时对雨棠与陆茗便也忌惮起来,“你说的甚是有理,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也是府里头的主位,平日对那些个奴才也要多多提点些才是。”
“妾身虽人微言轻,可每每听闻那些风言风语的,也是出言制止的,只要是为了府里头好的事,让那些个奴才背后嚼些舌根,也无碍。”她言下一语双关,说的十分委屈,庄福晋安抚道:“你进府的时日尚短,只要你好好伺候恒儿,多担待些,待清明祭祖过后,我便在府中设宴,立你为侧福晋,以正名份!
馨瞳心内大喜,甚是庄重地向她行了个大礼,“妾身谢福晋恩典!妾身一定不负福晋厚望!”
这厢橙儿跑来向霁月要解药,见她倚在回廊边上若有所思,两人从前都是庄福晋屋里得脸的大丫头,私交匪浅,拿着帕子在霁月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快把解药给我吧,省的日后挨福晋的训斥。”霁月扯过她的帕子,“哪里有什么解药,那狐狸精又在胡编乱造些什么,不过是些痒粉罢了,专用来吓她的!”
橙儿捂着嘴笑了笑,“从前可没见你这么大胆,你这回的祸可闯大了,万一少福晋有个好歹,你有几条小命都不够赔的!”提起这个霁月便眼眶通红:“少福晋是真心待我好的,我就是自己落水也不愿她掉下去啊,都是那个狐狸精使的绊子!我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橙儿诧异道:“那位同福晋说,全是你的错儿,她倒无辜,依我看,福晋也是不信的,只是方才陆大夫怎么就那么大胆,当着福晋的面也不体统些,还抓着少福晋的手,就是再好脾性的婆婆也这一条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