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侍卫内大臣海望数次拜访和亲王府,皆未逢其人影,心下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遂唤纳兰总管前来问话,“王爷近日是怎么回事,商议大事心不在焉,如今连人影也不见!”“大人,王爷如此,恐是暗渡陈仓之意,故意放浪形骸,使当今天子疏于戒备。”海望在官场朝堂多年,假语虚言,观人神色一看便知,重重拍向桌案,“总管,一味袒护包庇王爷,于大业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啊!若是如今贵太妃娘娘还在世,断断不会纵容王爷至此!你糊涂啊!”
一番训斥下来,纳兰总管只好将实情和盘托出,海望闻此更是气恼,“儿女情长使英雄气短,此言果然非虚,真是太令老夫失望了!”海氏一族早年为耿佳氏府中包衣,满人素以包衣奴才为自家人,亲厚非常。海氏深受耿佳氏恩惠,早年扶持耿佳鸢清登上贵妃之位,时至今日,仍誓死效忠其子和亲王。
海望多年来为弘昼重夺皇位费尽心机,暗中筹谋日久,今日小主子为情所迷,置大业于不顾,一时令其气极,扶着太师椅站起身,“长此以往,如何使得!王爷此刻身在何处?老夫亲自去寻!”
纳兰总管带着府内几名侍卫在前引路,金兰绣坊从未有过这样的阵仗,碧沁见情势不妙,急急跑上二楼通风报信,“王爷,不好了,下面来了不少侍卫,还有位大人,绣娘们都吓得不敢出门了!”弘昼仍自慵懒地躺在榻上,玩着手中折扇,“天涯何处无芳草,除却巫山不是云。”海望上到阁楼时,弘昼也只当又是绣娘一惊一乍,全没有当作一回事。纳兰总管只好硬着头皮至榻前禀报:“王爷,是……海大人来了。”
和王闻此方坐起身,理了理衣衫,低沉出声:“海伯父,有什么要紧事么,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海望看着他仍是云淡风轻的慵懒样,气得两手发抖,“连日来老夫几次登门,都未见王爷,今日无法,便由总管带路亲自来这市井之地求见,只为与王爷商议要事。老夫一大把年纪了,所做之事无不是为了王爷您筹谋,如今王爷这样不上心,委实令老夫心寒!”见他身影佝偻,弘昼心生几分不忍,手边抚摸着锦缎所垫的湘妃榻,仿佛还留有旧人的余温,“是本王无能,牵累海伯父了,伯父如今年事已高,还是放下手边之事,在家含饴弄孙吧。”
海望直指着他,“你……王爷,您这样轻易放弃,试问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贵太妃娘娘,当年对您所含的指望,及临终前所过的凄惨日子!”双击了下手掌,纳兰总管叹了口气,自木匣中取出耿佳贵妃的旧日灵位摆在桌案之上。海望:“王爷若是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了,便自己对娘娘说吧,老夫可担不起这不忠不孝的骂名!”
弘昼对着自己额娘的牌位,种种往事历历在目,母亲被贬当日的痛苦无助,下葬那日的草率凄凉,他都感同身受。临终前的叮咛嘱托,“儿子,你一定要坐上养心殿的那把交椅,成为大清最英明睿智的君王!”
闭目的一瞬,弘昼将手自软榻上抽离,紧紧握住神位,“额娘,儿子知错了,自今日起,儿子一定时刻谨记额娘的话,听从海伯父的教诲,不再沉浸于儿女情长,假以时日,儿子一定会成为大清的王者,让您坐上太后之位!儿子发誓!”海望此时才将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放下,捋了捋胡须,甚是受用地点着头。
那日贞顺门内遛马后,佟博尔似尝到了甜头般,连日来陆续往傅中堂府中送礼。所赠皆是关外女子喜爱之物,大小不一的银铃,上等的白狐裘,马奶糕,萨其马等等。雨棠每每见了都甚是欢喜,就连身边的霁月都终日一副笑颜,礼物多了,主子的赏赐便也多了起来。
傅恒在书房时常听闻霁月将礼物送进房中时一惊一乍之声,全然没了处理公务的心思。焦躁时误将徽墨推落在地,更是心烦意乱,“这个小人!竟用些损招!来人,让霁月送杯茶来!”门口候命的家仆应声而出。
香闺内,霁月正与雨棠把玩着送来的新鲜玩意儿,听到家仆之声,霁月颇有些不愿,“少福晋,少爷这个时候唤奴婢送杯茶去,好是奇怪。”雨棠颔首一笑,个中原由,她自是了然于心的,“你且去,保不准有什么旁的事,看准了只有你办的成!”小丫头一头雾水,哪里懂得这两位主子打得哑谜,“好吧,少福晋,那这只琉璃镯子就赏了奴婢呗!”但凡奴才们开了口的事,雨棠向来是无一不准的。
霁月恭谨地端了茶水进书房,傅恒接过后,只握在手中片刻,有些愠怒道:“这么烫,怎么喝?平时就是这么伺候少福晋的?还不赶紧换一杯来!”如此,换了三四回,不是烫了就是凉了,到第五回时,他才轻轻啜了口放下茶盏,“今日少福晋又收到了什么珍奇玩意,在房里待了半日都未出来。”霁月嘟囔着,“世子今儿送来了好多首饰,都是宫中不常见的,少福晋在房里试着呢!”本欲继续讲那首饰衬托得主子如何如何好看,偷偷瞥了眼眼前这位主子的脸色,便止了声。
傅恒甚是诡异地问:“少福晋戴上,可是十分赏心悦目?”“这个,嗯,少福晋如何穿戴,自然都是好的。奴婢不敢妄论。”书案前的人闻之,面上神色难断,挥了挥手,便打发了她。再让这小子如此下去,雨棠眼里岂还有自己的位置,如此想着,傅恒放下手中公务,带上两个长随出了门。
晚饭时分,两个长随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塞给霁月,“这是少爷吩咐送给少福晋的珠钗首饰,少爷还说,今日会早些回房。”“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转告福晋的!”雨棠见了这一大堆,心里很是欢喜,嘴上却仍抱怨着,“在书房住了好几日,今日知道要回来了,哪有这样容易的事。霁月,帮我更衣,我要就寝了。”“啊?外边的天还没黑全呢,福晋您也歇的太早了吧!”雨棠挑眉一笑,“便是要早些,不然人家还以为我特意候着呢!”
霁月依着吩咐在房门外候着,一见着傅恒便上前道:“少爷,福晋已经歇下了。您今儿还是睡书房么?”“咳咳,你这丫头,还不赶紧下去,尽在这里嘴贫!”
霁月俏皮地笑了笑回房去,心内却暗暗窃喜,少爷近几日脾气阴晴难定,看少福晋今日如何整治他!傅恒轻启房门,荧荧烛光中见自己所赠的礼物分毫未动,一溜青丝如水般倾泻在床榻上,晶莹的琉璃发簪在月色下泛着流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式,想是佟博尔所赠。
挑起软帐,“棠儿,睡着了吗?”见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只好耐着性子走近床榻,轻轻捋起娇妻耳边的碎发,挠向俏挺的鼻头。雨棠经不住他的闹腾起身,“扰人清梦,可不是君子所为。”傅恒两手顺势靠近纤纤楚腰,“在夫人面前,为夫早已不是君子了。”那日看到雨棠骑马,便知娇妻身子已大好。前些日子碍于与佟博尔有赌约在身,为公平起见,几日都未曾夜宿香闺,近几日佟博尔小人招数屡出,他亦不想再君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