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虞沐遥拿着她的画作问他是不是栩栩如生的时候,颛孙陌不得不面对现实,对待虞沐遥虞大小姐,任何时候都不能抱有期望,她——总在你意料之外。
“你……画的是什么?”颛孙陌看着纸上一滩又一滩黑乎乎的墨团。难道是乌云?
虞沐遥笑容灿烂,“你猜啊。”她画得神似又形似,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
“……乌云?”颛孙陌不太确定。可是,除了乌云以外,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可以黑乎乎又一团团的。
虞沐遥的笑容垮了,“这哪里像乌云啊?我会画乌云那么简单的东西吗?那样有辱我高超的画技!”
这——确实不太像乌云!
你说画乌云简单,你倒是画个出来啊?
颛孙陌默然不语,内心很庆幸自己定力非常好。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中元狂欢夜’。”虞沐遥指着其中某一个墨团,“看,这是一只打着灯笼的鬼。旁边的这个呢,是在跳舞的鬼,嗯,这只鬼在抚琴,那只在吃糖葫芦……”
画了一群鬼,还美名其曰中元狂欢夜……
饶是他定力再强,此刻也是额角青筋隐现,内心如有爪子在挠——她是不是想气死他啊?
“一、群、鬼?”
虞沐遥没有听出颛孙陌隐忍的怒气,还一个劲猛点头,“对啊,你觉得像不像?”
他如果说不像,保不准她就要问他鬼长什么样,也许还要举例说明来佐证。不得不说,她这一幅“中元狂欢夜”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构思、这布局、这色调……姑娘,你以后还是别碰笔墨了。
见颛孙陌不说话,虞沐遥洋洋得意,“我就说嘛,但凡见识过我的画技的人都会为此而惊叹的。”
展示过画技,下面就是展示琴艺了。虞沐遥的手指刚攀上琴弦,颛孙陌就开口了,“不想再被绑起来,就把你的手从琴上收回来。”
闻言,虞沐遥识相地收回手,却是心有不甘,“我弹琴也很好听啊。”
是吗?颛孙陌实在不敢再亲自领教,生怕自己一时激动就将她活活扼死。
颛孙陌走过去抱过琴,道:“跟我来。”
虞沐遥不明所以,忙跟上。
他们出了柳栖镇以后,虞沐遥就被颛孙陌一路绑着手牵到了这里——常春镇。
此镇名常春,只因本镇最富有的员外姓常。而这常府祖上有个先人叫常春,人称活菩萨,乐善好施,造桥铺路,是以,这位常氏先人过世后当时人们就把镇名改为了常春镇。
进了长春镇,颛孙陌未免引来旁人侧目生出事端,就解开了虞沐遥。
经过书肆,他买了笔墨纸砚,经过乐器铺子,又让虞沐遥挑了一把琴。
两人在镇上最大的客栈常笑园落脚后,在颛孙陌的授意下,虞沐遥即兴挥毫三下五除二画出一幅“中元狂欢夜”,颛孙陌为之无语。如今虞沐遥要展露琴艺,颛孙陌自然要带她去一个适合她弹奏的地方。
下楼,经过天井,来到后院。
虞沐遥看着前面的马厩,“来这里干嘛?”
颛孙陌将琴放在地上,道:“你弹吧。”
有个成语叫做对牛弹琴,意为讥笑听话的人不懂对方说得是什么。比喻对蠢人谈论高深的道理,白费口舌。也用以讥笑说话的人不看对象。
如今,那个该死的装孙子让她对着一群马儿弹琴,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了。
哼,太小看她了。她这辈子就两项本事:一,画鬼;二,抚琴。
不就是对着马儿弹琴吗?
小意思!且看她弹一个万马奔腾的盛大景象出来。
虞沐遥眼角瞄到颛孙陌悄悄退出后院,嘴角一撇,席地而坐,伸出双手,开始抚琴。
泠——
第一声,马儿们都不吃草了,站在原地踏着马蹄。
泠泠——
第二声,马儿们纷纷昂首嘶鸣,烦躁地在马厩里回来走动。
泠泠泠——
第三声,马儿们同心协力冲出马厩,向四面八方奔跑。
……果然是万马奔腾的盛大景象啊!
马儿的集体疯癫来得太突然,虞沐遥根本来不及闪避,眼看着就要被一匹枣红色的马儿踩在蹄下,一道人影在头顶掠过,伸手捞起她,咻一下到了客栈的屋顶上。
在屋顶上站定,虞沐遥犹然惊魂未定,“为什么会这样?”
颛孙陌面无表情,“谁称赞过你的琴艺?”
“我娘。”那个疯女人一向鄙视她,难得的夸赞她自然特别上心。
江湖第一美人琴艺应当不差啊?颛孙陌又问:“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我一弹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是夸吗?这是夸吗?
颛孙陌沉默了一会儿,见客栈掌柜带着客栈里的小二厨子杂役都在往马厩来准备收拾残局,拎着虞沐遥几个纵跃就回了客房。
“以后别碰琴了。”
“……”差点惨死在马蹄下,她就算有心抚琴,估计也会心有余力不足吧?
只是——
她的琴艺真的有那么差么?如果真是那么差,那家里那个疯女人又为什么称赞她呢?
难道她真的如颛孙陌所言根本没有任何才艺?
那怎么行?
她可是堂堂武林盟主和江湖第一美人的女儿,即将崭露头角的江湖女侠,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身为女侠,最重要的是什么?侠义之气!
当虞沐遥提出这一点时,颛孙陌沉吟了很久,反问了一句,“侠义的人都吃霸王餐?”
“那……那……”虞沐遥口吃了。
“如果侠义之士都像你这样——”颛孙陌深度怀疑,“绿林强盗?”
虞沐遥瞪着颛孙陌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只憋出六个字:“我是正面人物!”
颛孙陌点头,“嗯,魔教不收你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