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在床上抽烟?”
“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
“用过的东西应该放回原位!”
“洗澡时你怎么不把纸巾收进去?都淋湿了!”
“客厅的灯你怎么总是忘了关?”
“别穿着湿漉漉的拖鞋在房间里到处走!”
“脏衣服都堆成山了,你在广州时攒几天才洗一次?”
“地板脏了你也能视而不见?不会顺手擦擦?”
“每天都窝在沙发上,把沙发都睡变形了!”
“能不能少喝点可乐?”
“衣服都晾干了,你就不会收一下?”
“不是上网游戏,就是打牌喝酒,你能不能办点正事?”
“中午要去妈那儿吃饭,都几点了?你还在那玩游戏!”
……
这是梁宇良回家的第5天,每天都被许诺的各种埋怨和唠叨包围着。平时许诺去上班还好,今天周末,许诺不用上班,从早上起床就一直这么没停过。
“够了!烦不烦啊你!”梁宇良终于爆发了。
许诺闭嘴了,随之而来的是冷战。
这就是婚姻,这就是婚后的同居生活。梁宇良心里一叹,万分怀念在广州的自由生活,哪怕是三餐不济,哪怕是居无定所,哪怕是孤独寂寞。其实,自己早已习惯了孤独,甚至享受孤独。
当然,安稳下来的日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伙食稳定了:一三五回爸妈家,二四六七回丈母娘家吃饭。两家老人是争相发挥顶级厨艺,顿顿都是大鱼大肉侍候着,还不用洗碗——都是独生子女嘛,钱和爱心都得用在刀刃上。
丈母娘看出了俩人的不妥,趁着许诺一声不吭地端着饭碗去客厅吃的空当,问道:“吵架了?”
“嗯……没什么的,小事儿,妈你别担心。”梁宇良支吾着。
“哦……”丈母娘想了想,夹了个鸡腿塞进他碗里,说,“诺诺从小到大都是这牛脾气,都怪我们惯坏了。结婚了,你要多让让她,小两口嘛,磕磕绊绊总是有的,你看我和她爸,吵吵闹闹的不也这么过来了。”
“没事的妈,我都习惯了。”“习惯”这两个字其实是带有怨气的。梁宇良知道,习,都是惯出来的。
丈母娘却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笑得很慈祥:“宇良你就是脾气好,不像她爸,大男人一个,动不动就吹胡子发脾气。”
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跟婆婆看媳妇是截然相反的,这话不假。加上梁宇良在外虽说玩世不恭,但回到家就换了副模样,彬彬有礼,尊重长辈,嘴巴也甜,哄得丈母娘是越看越喜欢。他做销售时就是个师奶杀手,何况是这半个妈。
“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老丈人发话了。
“嗯,还在等消息呢……”
“这边现在房地产发展得也不错,你回来还是有大把机会的。”
“待遇低得吓人。”
丈母娘接话:“既然人都回来了,就应该定下心来找个有发展的平台。江海的工资待遇跟广州当然没法比,但也总比你和诺诺两地分居强。话说你这些年在外,虽然工资不低,但经常两地飞,居无定所的,算下来其实也攒不下几个钱。”
“钱是一方面,关键是发展前景,江海……”梁宇良无奈地笑笑,摇摇头。
“能回来就是好事,随便找个什么工作安定下来,这边消费也不高,找个一两千的工作也不错了。”
一两千?梁宇良愣住了,丈母娘这话是说者无意吗?她是觉得一两千的月薪足够生活,还是觉得这个女婿真没啥本事,只配找个一两千的工作?
伤自尊啊!
算了,就当这是丈母娘一介家庭主妇的肤浅愿景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麻雀安知大雕之志!
当然,梁宇良没有把自己的不悦表露出来,速速扒了几口饭,说:“我吃好了爸妈,你们慢吃!”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区号是江海市的。这年头还有哪个朋友用座机?梁宇良嘀咕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梁宇良先生吗?”悦耳的女声。
“嗯,你好,你是……”
“我是仁海春天公司,请问一下明天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想安排一下您的二次面试。”
“仁海春天?”梁宇良愣住了,半天没想起来是什么公司。
“您上次来过的,跟我们袁总和黄总见过面的?”说罢,对方又压低了声音,“不记得了?我是摇滚甜心,你推荐的香奈儿香水不错,好多人都觉得好闻!”
“哦,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梁宇良想起了那个黑丝小蜜,一阵激动,又怕被丈母娘他们看出异样,有点做贼心虚地打了个哈哈,说,“看公司安排吧,我随时OK。”
“那我安排在明天下午3点吧,可以吗?”
“OK!”
“偷偷告诉你……我们黄老板对你很满意哦!”
“哦?合眼缘吧,谢谢他的赏识。”
“你就不谢谢我的通风报信?”
“这个……”梁宇良看丈母娘在身边,不好跟那边打情骂俏,也不敢走开,会显得此地无银,只能一边把听筒压紧耳朵,一边很严肃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晚上请我吃饭吧!”
继续严肃:“应该的,应该的!”
“哪里吃好呢?”
继续严肃:“你决定吧,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我想吃西餐。”
继续严肃:“好的,好的。”
“哪儿的西餐好吃呢?”
梁宇良急出了冷汗,不能让对方再这么喋喋不休下去了:“哦……喜来登,晚上6点。”
“不见不散哦!”
“好的!”梁宇良说完这两个字,就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掐断了。
丈母娘没看出什么异样,关切地问道:“那次面试的公司有消息了?”
“是啊,老总要我晚上跟他去喜来登一起吃饭。”梁宇良刻意把话说得很大声,确保客厅的许诺可以听得到。这个谎撒得忒有水平,一是晚上可以名正言顺地撇开许诺出去勾搭了,二是显摆一下那边公司对自己的重视。当然,这个重视是虚拟的,是梁宇良编出来让自己也能自我感觉良好的谎话。
丈母娘由衷地笑得灿烂:“宇良不错啊!只是面试了一次,老板就要请你吃饭了!话说那公司给你开多少工资?”
“还不知道,应该不止一两千吧。”梁宇良赔了个笑,心里还是对一两千这个数字耿耿于怀。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梦想可以飞得很高,现实却让你摔得很惨!”许诺一脸冰霜,过来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搁,“换套正经点的衣服,别短裤拖鞋地出去丢人!”
梁宇良心情特别激动,以至于整个中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身旁的许诺保持着不动的睡姿,仿佛已经熟睡,其实她心里也一阵激动,合着眼怎么也睡不着。看来老公还真是块金子,到哪儿都能发亮!工作有着落了,他也不会再想着到处漂泊了,异地分居也终究能画上个句号了!想到这,她心里美滋滋的,再一想到梁宇良那些多年在外养成的邋遢、随性的坏习惯,她又皱起了眉头,看来还是得好好调教调教!
5点没到,梁宇良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刮胡子换衣服。
“不是说留着点胡子显老点好吗?怎么又刮了?”许诺看他那兴奋劲忍不住开口了。
“老板二次会见,证明他认可了我的能力,这回当然得显得干净点!”梁宇良编了个瞎话,心想着咱佳人有约,总不能一脸胡子的颓废样。临了,还狠狠地喷了几下香水。
“你老板好像是公的吧?你喷这么多香水不怕让他反感?”
“男士用香水是一种礼貌,懂不?”
“臭美!”许诺冲他吐了吐舌头。
梁宇良心情特好,也就顺理成章地过去狠狠地啃了口许诺,算是宣布两人的冷战冰释。他给了许诺一个深深的拥抱:“老公出发了,向美好的未来前进!加油!加油!加油!”
许诺看他这股冲劲,深感安慰,老公终于还是从失业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她并不知道,梁宇良的兴奋,不单是来自这份工作,更多的还是来自另一个女人……
刚一出门,梁宇良就给小蜜打了电话:“喂,地点更改一下吧,我知道个咖啡店挺有特色的,环境不错,T骨牛排一级棒,带你去那儿试试?”
“好啊,不过我得迟到一会儿。6点半吧。”
“没事,等你是我的荣幸!”梁宇良笑笑,然后跟她说了下地址。
咖啡店取名叫温柔乡,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名字,是梁宇良一个朋友开的,确切地说是前前前前女友,名叫依米,生意不错,主要原因是老板娘的貌美如花。
店里的光线差不多能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梁宇良轻车熟路地坐到了一个最为阴暗的角落。
“来了?”
“你的声音依然甜美,像邓丽君正在轻吟的《甜蜜蜜》。原本这并不是我的目的地,谁知道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梦游般的假装路过……”梁宇良深情地看向来人。
“少恶心!看你这身打扮,还有那满身的杀虫水味道,肯定不是来找我的了,又约了哪路美女来我这污染环境?”依米径直坐在他身旁,大大咧咧地搭着他的肩膀,点了根烟。
“现在的美女完全没有你那一代的风采了,欠教育!我必须带来这里让她接受再教育!”
“现在的男人也完全没有你这一代的战斗力了,我教育得身心疲惫!”她深深地一叹,让梁宇良想到一个词:百年沧桑。
“才女!还是个孜孜不倦的才女!”
“约的人几点到?我这么坐着不方便吧?别人一看,屁股一扭就跑了,你去追浪费脚力不说,顺带还搅黄了我的一桩生意。”
“咱的关系你怎么能用生意来形容?太赤裸了,弄得我无地自容,仿佛裸奔!”
“不贫了。”依米跷起了二郎腿,穿着拖鞋露出的脚趾上涂着黑色的指甲油,黑白分明,甚是好看,“很久没见了,还好吗?”
“准备回江海发展了。”
“广州的孽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