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舒莉失踪了。
凌兰语已经3个星期没有见到她了。
开始的时候还能打通她的电话，她只是一个劲地说结不到款。
直到一个星期前，凌兰语再问她的时候，她很不耐烦地说了几句就挂了。
接着凌兰语连续几天没敢打她的电话。
然后再打，就是关机。
连续关机4天了。
凌兰语给陈华打了个电话，陈华告诉他，款已经结给杨舒莉了，4天前，80万。
凌兰语急了，接下来的两天，每10分钟给杨舒莉去一个电话，依然关机。
他找遍了所有认识杨舒莉的人，都是一个答案——不知道。
凌兰语疯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佘婷、杨舒莉这两个女人相继在他的生活中蒸发掉了。
这两个女人，在现阶段是除了他老妈以外最最重要的女人。
一个是亲密爱人，一个是合作伙伴。
亲密爱人跟钱跑了，合作伙伴卷钱跑了。
文艺一点的说法是，佘婷把凌兰语的情感生活弄得支离破碎，杨舒莉则把他的现实生活打得粉碎，碎得连渣子都不给他留下！
陈华那破项目已经完全卖不动了。
底下的那些销售员开始造反，怨声载道、纪律懒散……没钱谁给你干活？
方玉成也死皮赖脸地找凌兰语要账。什么账？回扣呀，当初不是承诺了有10%的提点给他吗？
凌兰语很无奈，说：“我现在还找不到杨舒莉呢！”
“那我管不着，找不着她我找你。”
“你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东西了。”凌兰语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滚！”
“好啊，凌兰语，丑话说在前头，那8万块你想赖掉可没那么容易！我把话放在这儿了！”方玉成依然趾高气扬。
凌兰语随手抓起了桌面上的水杯就向他扔了过去。
然后俩人扭打在一起。
过程很精彩，凌兰语把心底的那些郁闷发泄得淋漓尽致。
被人拉开后，方玉成说了句狠话：“这事没完！”
凌兰语冷笑道：“来吧，等你！”
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照照镜子，发现脸颊被方玉成抽了一下，嘴角有点血迹。
得，这回凌总成脸肿了。
“凌总呀……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跟开发商动手的代理行了……”陈华给凌兰语递了根烟。
“抱歉陈总，我冲动了。”说罢，凌兰语叹了口气。
“打得好啊！方玉成这人嘛，太嚣张，气焰太盛，是该教训教训！”陈华依然微笑。
凌兰语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项目现在卖不动了，你这个脑袋瓜转得快，还是得多支招呀！”说到项目，陈华一脸的阴郁。
凌兰语心里一笑，早说过不能这么涨价，现在好了吧，问的多买的少了吧？活该！想了想，他说：“陈总，现在杨舒莉失踪了，你也是知道的。我这边军心不定，我该拿的也没拿到……”
“我可是白纸黑字地结了款的哦，加上开盘那时候给你们的20万，我可一共给了你们100万。现在杨舒莉失踪了，这事可不赖我。”
“我知道，这事算我倒霉吧……不过，事实上，你们该给我们结算的金额不止100万吧？开盘期间一个亿的销售额，加上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散卖也有个千把万的，那起码还有50万的款项……”
陈华手一挥，说：“凌总，你可别忘了，项目可是有3000多万是内部关系客户买的呀，这部分你们也好意思去拿提成？”
“内部关系客户的合同也要我们签呀，他们到场也是我们负责接待呀。再说了，没有我们的精心策划，他们没看到开盘时的那火暴劲儿，能一股脑儿地都抢着买吗？”
“凌总，他们抢着买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给他们打的折吧？”陈华淡淡地抛出了一句。
“那我就更冤了我！就是因为陈总您在，他们才能用最便宜的价格，买了位置最好的铺面。这些铺面如果留着，留到今天，就算是现在这个价格，也许还大受欢迎呢。这是您的损失，也是我的损失呀！你给铺面打折，也就是给我们的提成打了折，我都毫无怨言了，现在你说一毛不给，那我找谁哭去呀我？”凌兰语一副杨白劳的表情。
陈华成了周扒皮。
陈华又点了根烟，低头沉思了会儿，再抬起头时，他闭着眼睛，说：“内部客户的提成打个6折，30万。”
“这……”凌兰语露出很为难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乐呵着呢。
当初杨舒莉就是欺负陈华的不懂和心急，才没把内部客户的提成约定写在合同里，想蒙混过关。但陈华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开盘卖好了他就觉察出了问题，于是在这个款项上没有让步，也想赖账。
“好了，凌总，这算是大家各让一步吧。”陈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关于内部客户的提成，业内都一直在纠缠着该不该提，提的话，又该提多少。开发商自然不希望提点，因为这些内部客户的业绩可以说不需要代理商作出任何努力就可以得到，等于是白送。而你们，自然希望提点，因为毕竟还是付出了劳动，从接待到签约不都得人力、物力吗？我们就相互理解吧。不过……”
“还有不过？”凌兰语一听就急了，说来说去还想赖账？
“呵呵，现在公司账上没钱。”陈华憨憨地一笑，跷起了二郎腿。
“开玩笑吧，陈总。”凌兰语赔着笑，“项目卖了上亿，这几十万不过是零头。”
“真没钱了，公司又弄了别的项目，都调出去了。”
拆东墙补西墙，开发商一贯的作风。凌兰语没再说话，只是仰了仰头。
“这个月我要2000万。”陈华终于转入了正题，“达到2000万，那么这30万，加上2000万的提点30万，一共是60万，我一分不少的，该给多少是多少！”
凌兰语眼睛一亮，随之又暗了下来：“陈总，你这个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只能说是我看走了眼，我一直很欣赏你，也正是因为欣赏，我才把项目交给你，才觉得一切皆有可能。”陈华冷不丁地蹦了句广告语，“可以允许你适当地降价。”
凌兰语心想：屁话，你要信我的话，当初就不可能不听我的劝阻，硬是要这么加价了！现在这个局面，神仙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想到这，他只得无奈地苦笑：“降价促销是走不通的了，房地产都是买涨不买跌的……我再想想吧。争取1000万。”
“必须2000万！”陈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对你有信心！”
人走了，可以不带走一丝云彩。
但问题是你还活着，你就必须做出选择，是选择生不如死，还是选择好好活着。龙承章选择了后者，他活着，必须得对身边的人和事负责。
他回到了公司，重新接手了原来的工作，3个多月过去了，公司里一大堆破事等着处理。最头疼的是，施工证还是没办下来。
龙承章连续跑了好几天规划局，焦头烂额四处碰壁，王处长一直不肯见他。关键不巧的是，黎伟这几天都在北京出差，也没个准信，只是说让他等等，再等等。
工作得做，丈母娘也得照顾。问题是丈母娘他是实在照顾不来。
有一天，龙承章和梁宇良、许诺他们陪丈母娘看电视，刚好放到一个挺搞笑的段子，龙承章笑了。这是他在何雨晴走了以后第一次笑，淡淡一笑。
这一笑让梁宇良和许诺看到了，他们也放心了，龙承章终于笑了，不再板着个脸老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
这一笑也让丈母娘看到了，她马上就哭了起来，在她的世界里，不允许别人笑，别人必须陪着她无尽地悲伤。
这让龙承章很无奈。
回想这段时间，每天回家对于他来说，都是场噩梦。
他原本想用高压的工作来麻醉自己，让自己可以稍微忘却那刻骨铭心的痛。无奈，一踏进家门，总会看到阴暗的客厅里，丈母娘在以泪洗面。丈母娘不止一次地自残，或者在地上打滚痛哭，等等。这一系列的行径，就是在不断地提醒龙承章，你必须悲伤，必须疯狂，必须撕心裂肺。
这日子没法过了。龙承章觉得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崩溃。
“我想搬出去。”龙承章说，“自己住。”
“那怎么行？现在你就是阿姨的精神支柱！”许诺说，“你要理解她呀，阿姨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能不每天都胡思乱想吗？”
“那谁理解我？”龙承章叹了口气，“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好好活着……我不想再去想起那些不快乐，我还想过回一个正常人该过的正常生活！”
“你真自私！”许诺说。
“是吧……”龙承章叹了口气，“我自私。”
说罢，他哭了，像个孩子。
梁宇良瞪了一眼许诺，拍了拍龙承章的肩膀，没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许诺生着闷气，一声不吭的。
梁宇良也生气了：“我说你怎么说话的？没看到龙承章的难受劲儿吗？”
“我说的是实话，龙承章真自私！”许诺冷冷地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梁宇良说，“他有权利去选择活着的方式。活着，他就要走出这段阴影，自己住就是他迈出的第一步。我能看得出来，这一步他迈得异常艰难。”
“那就不管他人死活了？”许诺越说越激动，“阿姨怎么办？这么孤苦伶仃的！”
“那能怎么样？像阿姨那样永远活在阴影里？”
“要带着阿姨一起走出阴影呀！”
“怎么带？每天回到那个阴森黑暗的房子，陪她一起又哭又闹？谁能承受得起这样的压力？话是说得容易！阿姨对生活已经没了任何盼头，龙承章不一样！他还年轻，他迟早还要重新组建自己的家庭，搬出去也是迟早的事儿。况且，他只是搬出去住，又不是不管她了。生活费照给，也会经常回去看她。”
“有钱就了不起了？”
“说得现实点吧……”梁宇良叹了口气，“换成个家境一般的男人，承不承担得起那每个月1000多的赡养费都是问题。龙承章该做的已经做到了，而且做好了。”
“呵呵，男人都这么自私。”许诺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