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停住脚步。默然，乔小北仰首，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莫名的光芒，透过落地窗，凝向蓝天白云。
最终，两泓清泪缓缓爬过清秀的脸，叭叭地掉落大理石地板。
“对不起！”云弈慌了。见不得乔小北和容澜双宿双憩，夫唱妇随，似乎皓天从来没在她生命里停留过，为皓天的牺牲觉得不值。可一旦乔小北落泪，所有的不满全靠后，心里只余下怜惜。
乔小北缓缓摇头，唇畔绽开迷人的微笑，美得像个传说。
挺直了背，紧紧贴着门：“从皓天十八岁起便祝福我要幸福快乐地活着。那种孤独无望的岁月，只有皓天给我无穷无尽的祝福……”
眼睛温润了，接过云弈递过的纸巾，轻轻印掉泪痕。她含泪而笑：“这么多年来，就算我瘫软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也努力笑着，非常努力地让自己幸福快乐。绝不让自己辜负皓天的心意。我笑了，他便会笑！我相信他会默默在天上看着我是否笑了。云弈，你想要我怎么样呢？”
“我……”云弈无语。他要怎么样呢？他难道真想小北和容澜分开才高兴吗？“容澜与皓天……”云弈终是问不下去。
“别逼容澜。”泪珠滚落，她却笑着，泪光莹然，“云弈，他比你更明白皓天在我心中的地位。在皓天的事上他比你想象中脆弱。他明明恨你们云家，恨你和皓天，可是当面却把我和皓天的结婚照当成珍品收藏。云弈你想想，换作是你，能不能做到容澜这一步？容澜让我想起了林微音，梁思成曾特意带了徐志摩失事飞机残骸交到妻子手上，收藏一生。”
也许容澜亦知道这个故事吧，才会毫不犹豫做那个并非他本意的动作……
云弈动容，久久不语。瞬间醍醐灌顶。要论心计与沉稳，以及隐忍与步步为营，他和皓天哪是容澜对手。此时若强制小北忘记皓天，忘记三年的生死相随，只会让沉淀下来的温馨反弹，让往日的种种慢慢重新浸入两人的婚姻，皓天将会永远横亘在两人之间。
隐忍醋海，装聋作哑，容澜硬将一壶苦水尽收心间。本是强势的男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但为了让小北遗忘，容澜理智收敛了所有脾气，让皓天两个字没法在两人之间出现，而永远沉入湖底。
而如今容澜这等坦然接受，皓天的一切将不再在夫妻间有丝毫波浪。
冷静睿智的男人。
可怕的容澜！
永远让人爱恨交加的容澜！
乔小北浅浅笑着，小心地将部分心思深埋心底，声音幽幽似洋琴：“云弈，我一直认为皓天离开时的离婚书是早早准备好的。不是因为财产的事，而是想放我高飞，不让我成为他母亲和姐姐的炮灰，成全我的人生。”泪又落了，湿透衣领。
他要成全，她当然领他好意，不仅要离开云家，而且要生活得更好。
心思玲珑的小北！云弈动弹不得，有瞬间的冲动，几乎要告诉她真相，可皓天的面容浮在眼前。咬紧牙关，云弈愣将心头的激荡压下。
淡淡一笑，言归正传：“为什么要把云翔拉下水？小北，我最近对捐款真没兴趣。”
她含泪而笑，意味深长地瞅着他：“云弈，你的幸福是我的牵绊。如果对甄小姐有心，估计云翔以后会是红十字的常客，又何尝多这一次善举……”
“一个小丫头而已，什么有心……”云弈冷哼，脸略红，可嘴巴硬得很，“我云弈做过的好事不知凡几，捐的款不计其数，并不在乎缺这一次。”
噗哧一笑，乔小北笑靥如花，意味深长地掠过他，稳稳地朝外走，半戏谑半当真：“丫头？云弈，当初你们在北澜酒楼时，甄小姐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云弈，恕我直言，叶青云带给你上当受骗的感觉，所以这么多年你苦苦追求的也不过是‘真实’二字而已。甄小姐正有这特质。云弈你别自欺欺人。心里没乱怎么会去约会？本来只欠甄小姐一人，你可别到时桃李漫天开，两头难做人。晚节难保哟！”
话音落，乔小北纤细的身子已在外面，正躬身和容星原说话：“宝贝，我们回家了！”
云弈看到的只有白小姐不解的目光。
似被捉包了的尴尬，云弈不自在地别开脸，目光投向窗外。
没有谁知道他此刻心中的震憾。
小北也好，皓天也好，容澜也好，一个个表面云淡风清，却硬将各自情怀沉入心底，不肯它们得见天日。各自都暗暗寻求最佳平衡点，把握着自己在彼此心目中留下最鲜明亮丽的形象。
心中一动，忽然大步迈出。在乔小北进入电梯之前拉住：“为什么要主动散财？小北你告诉我，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云弈就是云弈，感情上迟钝些，比凡夫俗子更深地保护自己的心。但他在别的事上却明朗豁达，能一眼看穿凡尘俗事。
“是有些麻烦。”没有隐瞒云弈，乔小北平静至极，还有心情开玩笑，“云总若想帮我，赶紧把甄小姐摆平吧。甄小姐的后台挺坚固，说不定真能帮忙呢！”
“能否用钱摆平？”略过甄爱妮，云弈猜测，“如果要钱，你北澜不够，我云翔可以出手。”
对容澜既爱且恨，但对小北却万万放不开。
这一生，此局已定。
若要权，那可曲折多了。
“不。要钱，也要权。”乔小北浅浅一笑，“钱权看来是两回事，其实就是一回事。犹如左右手，缺一不可。”
一按楼层，电梯门要关上。
云弈伸手格开合拢过来的电梯门，眸光停在她越来越亮丽的脸庞，掠过一丝狼狈，却字字清晰：“小北，如果在上海时我们有了肌肤之亲，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摇头，乔小北绽开浅浅笑容：“云弈，应该庆幸我们没有……否则，这世上可能不会再有一个小北。”
她思想传统，怎能容忍自己被兄弟共妻，那只会生不如死。
从不曾认为经过畸恋的女人会有下半生的幸福，那种羞辱只会漫延终生，而绝不能拿爱来做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