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躺在早已经被血****的床上,痛的实在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身下的被褥,却摸到一把粘稠稠的血块,顿时顾不上肚子的剧痛,吓的大叫起来,喊声未歇,却听见稳婆喊道:“出来了,出来了!夫人,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
立时,屋内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移向了稳婆手中的孩子,“孩,孩子,怎么,怎么样?”罗雪一听是个男孩,喜出望外,努力的撑起自己的身子,眼带希冀的看向稳婆,没事,孩子你一定要没事!罗雪的心中不住的呐喊着。
“孩,孩子……”慕容芳幽幽醒来,正好听见稳婆喊孩子出来了,是位小公子,顿时精神一振,抬起头来,就向着稳婆伸出手去。
稳婆看看罗雪,又看看慕容芳,在看看手中的孩子,眼中带着犹豫,突然后悔自己刚才这么早就大声禀报。
“把孩子给我!”慕容芳着急的开口,和欧阳谨互相扶持着,摇晃着站起身来。
“不,把孩子给我!”罗雪急急的开口打断了慕容芳的话,顾不上全身的酸疼,坐起了身子,把手伸向了稳婆。
稳婆沾满鲜血的双手,捧着满身是血的孩子,犹疑着,没有把孩子交给任何人。
“孩子,孩子为什么不哭?”罗雪看出了稳婆的犹疑,不安紧紧的拽在自己,猛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惧爬上了罗雪的眼眸:“为什么不哭?”
被罗雪一提醒,慕容芳也感觉到不对劲,跄踉着往前一步,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孩子,颤抖着手,伸向了稳婆手中孩子的鼻子下,怔了许久,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一般,猛的收回了手,呆滞的转身,看着欧阳谨,一声不吭。
“蓉芳?蓉芳!”欧阳谨感觉到慕容芳的不对劲,使劲的摇晃着她,声音里全都是担忧,难道孩子……,眼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稳婆手中的孩子。
“王,王爷……”呆滞的眼珠,缓缓的转动了一下,慕容芳看着欧阳谨,卷着舌头叫了一声,突然两眼一闭,直直的向着后面倒了下去,欧阳谨一个措手不及没有扶住,也跟着慕容芳直直的倒了下去,发出“通”的一声响。
“伯父,伯母!”瞿涵虚大惊,急忙放开了刘飘絮,跑过去扶起了欧阳谨,刘飘絮也见慕容芳还是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心中一疼,向着慕容芳就要跑去,刚走了一步,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抬头却见慕容芳躺在地上,已经面如金纸,便连滚带爬过去,扶起了慕容芳,抬头看向宋太医,嘶哑着声音叫道:“宋太医,我,我娘,我娘她……”
宋太医看着眼前的混乱局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跑过来伸手搭住了慕容芳的手腕,脸色一沉,眉头便拧成了一团。
罗雪看着慕容芳倒在地上,在看看稳婆的脸色,心中顿时一灰,哆嗦着双手,从稳婆手中接过了孩子,却见孩子双目紧闭,原来生下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没有了气息,“孩儿!”撕心喊声响起,抱着孩子的罗雪已经像是疯了一般,翻身下了床,几步走到欧阳臻面前,站看着神色呆滞的欧阳臻,一脸的凄楚。
“夫君,孩儿,你看我们的孩儿!”悲切切的声音,罗雪朝着欧阳臻泪洒衣襟。
“恩。”欧阳臻没有知觉的朝着罗雪点头,看向罗雪的眸光中没有焦点,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罗雪一怔,跟着欧阳臻的眸光转身望去,却见欧阳臻眸光落处,正是刘飘絮扶着慕容芳跪在地上,心中的悲伤带着怒火,一股脑的全都发泄了出来,把手中的孩子,猛的塞到欧阳臻的手中:“看,看看,这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罗雪指着孩子,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伸手拽住欧阳臻的衣襟,另一只手指着刘飘絮,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看,看那里,那里有一个女人,是她,是她杀了你的儿子,是她杀了你的儿子!”
罗雪疯狂的声音传入欧阳臻的耳中,欧阳臻呆滞的神情中,精光闪现了一下:“杀了我的儿子,是谁,是谁?!”声音中带上了狠戾:“笑儿,你等着,我帮你报仇,帮儿子报仇!”
欧阳臻的话气的罗雪喉咙一甜,血差点就这样的吐了出来,他,他到现在竟然还是想着那个狐狸精!若不是那个狐狸精,自己的儿子,儿子怎么会死?怎么会死!罗雪看着神色依旧呆滞的欧阳臻,脸上涌现出一丝狂乱来,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是她,就是她!”伸手拽着欧阳臻,把手指向了刘飘絮:“杀了她,杀了那个女人,就是她,就是她杀了你的儿子!”
“好!笑儿,你等着,我为你报仇!”鹰咎涌上了欧阳臻的眼眸,欧阳臻紧了紧手中的孩子,向着刘飘絮逼上一步。
“欧阳臻你疯了!她是你的笑儿妹妹!”瞿涵虚看着渐渐逼上来的欧阳臻,猛的放开了欧阳谨,挥手向着欧阳臻就是一章。
欧阳臻一闪身避开了,神色顿时迷茫起来:“她是笑儿妹妹,那,那她是谁?”
“她是罗雪,你的妻子!”瞿涵虚见欧阳臻已经迷了神智,轻柔的开口说着,身子慢慢的靠近了欧阳臻,趁着欧阳臻愣住的时候,手指急动,欧阳臻身子一僵,便不能再动弹了。
“瞿涵虚,你,你……”罗雪见欧阳臻被瞿涵虚制住,呆了一下,咬着牙齿开口:“为什么?”
“罗雪,我钦慕你的京都城中的才女,久闻你贤良淑德,可是,怎么也料不到,你竟然如此的蛇蝎心肠!笑儿碍着你什么了?你竟然如此的不肯放过她!”瞿涵虚看着罗雪已经扭曲的不成模样的脸,声音里带着厌恶。
“你可知清官难断家务事?瞿涵虚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王府的事情?”罗雪瞟了瞿涵虚一眼,上前,从欧阳臻手中接过孩子,向着刘飘絮就走了过去。
“你站住!”瞿涵虚见状急忙上前拦阻,罗雪冷冷的看着瞿涵虚,脚下不停:“瞿小侯爷,男女授受不亲,你站在我的面前已经不该,难道还要拉住我不成?”
“你……”瞿涵虚怒极无语,愣了一下,终于开口:“若是你做出危害笑儿的事情,别怪我无情。”
罗雪冷冷一笑,脚下不停,在刘飘絮的面前蹲了下来,突然把手中的孩子塞到了刘飘絮的怀中:“贱人!你看,这就是你害死的!你还我的孩儿来!”说着伸手拽住了刘飘絮的前襟。
刘飘絮看着怀中脸色已经发青的孩子,手一哆嗦,没有抱住,孩子一滑,正好掉在慕容芳的怀中,正好被刚刚醒来的慕容芳接住,睁开眼睛的慕容芳,一见自己手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小小人儿,眼睛一闭,再一次昏厥过去,一见慕容芳再次昏厥,罗雪吓的一哆嗦,放开了刘飘絮伸手抱起了孩子。
“宋太医!”刘飘絮抬首,眼中带上了哀求。
宋太医伸手翻了翻慕容芳的眼皮,缓缓的摇了摇头:“王妃原本就身子不好,不能经历大喜大悲,今日接二连三的刺激,王妃的心脏不能承受,我,我……”宋太医顿了顿:“我回天无力。”
“娘!”刘飘絮一听,顿时哭倒在慕容芳身上。
“蓉芳!”欧阳谨一听,惊呼一声,又一口血吐出来,双眼一闭,“咚”的一声向着后面倒了下去。
“爹!”咚的一声响,让刘飘絮抬起头来,却见欧阳谨双目紧闭,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顿时肝肠寸断。
宋太医急忙跑过去,伸手搭住了欧阳谨的脉息,沉吟了许久,朝着刘飘絮摇了摇头,刘飘絮一见,原本就强自支撑的身子,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也软软的倒在了慕容芳的身边。
等刘飘絮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入眼处是漫天的白色,白色的床帏,白色的衣裙,白色的蜡烛,白色……
“抱琴!”刘飘絮募然一惊,猛的坐起身来,开口叫到。
“小姐。”应声进来一个不认识的丫鬟,在刘飘絮的窗前垂手站了。
“你是谁?让抱琴进来。”刘飘絮皱皱眉,抬腿就要下床。
“小姐,抱琴姐姐已经,已经……”丫鬟抬起头,怯怯的看了刘飘絮一眼,支吾了一声。
“抱琴上哪里去了?”刘飘絮低声的问了一句,见丫鬟没有回答,也不追问,“这满屋的白色怎么回事?”问着,也不等丫鬟回答,站起身来,突然之间却发现不对劲,身子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的轻?!心中一惊,急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却见原本凸起的肚子,如今一片平坦,“孩子!我的孩子呢?”慌乱的看着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丫鬟,刘飘絮声音中带着惊恐。
“小姐……”丫鬟的声音里带上了恐惧,不知该怎么接口,瞿小侯爷曾经叮嘱,千万不能和小姐提起孩子的事情,如今小姐却自己提起来了,该怎么办?
“告诉我,孩子在哪里?孩子上哪里去了?还有抱琴,抱琴呢?”刘飘絮扑上去,拽住了丫鬟的衣襟,一脸的慌乱。
“小姐,他们,他们……”丫鬟想起前面灵堂的中那几俱棺木,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你哭了?你为什么哭?”刘飘絮伸手,慢慢的抹去了丫鬟脸上的泪珠,呆呆的问着,突然几幅面前在脑中一闪而过,那一个晚上,那一个晚上……,“他们,他们是不是,是不是都……”下面一个字,刘飘絮无论如何说不下去了。
丫鬟领会了刘飘絮未尽的语义,朝着刘飘絮点点头。
刘飘絮一呆,拉着丫鬟喊道:“带我去,快带我去!我要去看他们!”
“小姐,你,你已经昏睡了五天了,王爷和王妃他们都今天,今天出殡,瞿公子让奴婢,让奴婢……”丫鬟低垂着眼眸,声音渐渐的低落下去。
“王爷,王妃?”刘飘絮一惊,双手紧紧的攥住了丫鬟的衣襟,“爹,爹和娘,爹和娘他们,他们……”声音哆嗦着说不下去,刘飘絮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是,小姐,王爷和王妃痛极攻心,双双,双双西去,今天……”
“带我去,快带我去!”刘飘絮喊着,伸手放开了丫鬟,跌撞着向外面跑去。
王府的前面,满眼都是白色,整个王府都沉浸在一片深深的哀伤之中,一个晚上时间,平阳王夫妇得怪病,双双弃世,两位儿媳悲恸过度,已经七月的身孕,不幸小产,丫鬟抱琴为人极忠,怕四位主子老的老,少的少,自尽陪着主子同赴黄泉,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人世间的最惨的事情,无过于此事了!
小王爷安宁王,悲极痛心,已经状若痴呆,偌大的一个王府,全靠小王爷的昔日好友瞿小侯爷支撑,办理后事。
平阳王出丧,上至天子,下至百官,俱都送行,浩浩荡荡的,送丧的队伍蜿蜒几里。
“爹!娘!”正在街上百姓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一个浑身白衣的女子,跌撞着跑了上来。
“笑儿,你怎么来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瞿涵虚闻声骇然转身,惊呼出声。
“笑儿?”欧阳臻呆滞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跟着瞿涵虚转身,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进了眼眸,欧阳臻呆滞的神情,发生了一点变化。
“瞿小侯爷,我爹娘呢?”刘飘絮伸手拽住了瞿涵虚的衣袖。
“笑儿,你……”看着刘飘絮,瞿涵虚叹了一口气,挥手叫过来一个人,“笑儿,你先上轿,到了伯父伯母的陵寝在说。”刘飘絮看着那巨大的棺木,突然之间浑身的悲伤不见了,看着棺木许久,刘飘絮像是想通了一般,点头应了,乖顺的跟着来人走了。
虎歇山在京都城的西面,有三座山峰,中间是虎头山,左面是黄蜂山,右面是牛头山,滴水洞就在虎头山上,三面被三座山峰环拱着,朝北出是一个豁口,环境深幽而又清雅,平阳王府的墓地就在这里。
在众人的哭喊声中,平阳王夫妇的棺木被安放在早已建好的陵寝之中,随着他们的还有两个孩子和抱琴,当墓门的石板缓缓落下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叫,瞿涵虚诧异抬头,却见一直神情呆滞的欧阳臻已经清醒过来,向着眼前正要关闭的墓门,猛的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被墓石压倒,瞿涵虚急忙过去,拽住了欧阳臻,欧阳臻不依,两人立即扭成了一团。
“瞿哥哥。”正在此时,一个软软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瞿涵虚心中一震,猛然想起跟着过来的刘飘絮一直悄无声息,在这时突然出声,不安立即拽住了瞿涵虚,这熟悉的声音也让欧阳臻安静下来。
“笑儿!”欧阳臻和瞿涵虚同时出声,转过身,却见一身白衣的刘飘絮站在前面的豁口处,朝着自己柔柔的笑着。
“笑儿,过来,那里危险。”瞿涵虚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刘飘絮,却见自己上前一步,刘飘絮就后退一步,眼看着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上。
“瞿哥哥,你不要过来,笑儿今生负你,来生报答你!”刘飘絮朝着瞿涵虚柔柔的说着,转身看向欧阳臻:“臻哥哥,你醒过来,真好,这辈子笑儿与你纠缠不清,下辈子,我们再不相见吧!”
“笑儿,不要,你不是说过要好好活着,看着欺负你的人有什么下场吗?为什么现在……”瞿涵虚焦急的说着,希望能劝住刘飘絮。
“不了,瞿哥哥,活着太累,太累,我想休息了,我要去找我的孩儿,他一人在黄泉路上,太过孤单,必然害怕,有我陪着,他就不会害怕了!瞿哥哥,我们来生再见!”说着,灿然一笑,纵身跃了下去,只留下山谷中欧阳臻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