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对着电话,声音都不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
“花雪?”对面的人有些吃惊。
“杜秋……”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突然有点恍惚。有多久了,我没听到那声音。可是,现在的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拜托你,请让我……请让我跟水笙说说话!”
话说到最后,余下的都是哭音。
而杜秋在另一边沉默着,没有回答。良久,他低声说道:“对不起——”
随着那句“对不起”,是电话呗挂断的声音。
“花雪,那么暗,你在那里做什么?”我好像没有听到身后唐东庆担心地问话,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花雪……”见我没有反应,他又唤了一声。
“唐东庆……”我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哽咽。那种在水底一般,无法呼吸的感觉阵阵袭来。
“啊……这……这个……如……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们……”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安慰的话,有些无措地看着我。
此时的我,站在阴影里没有出来。我不想别人看见我那脆弱的眼泪,尤其是,关心我的人。
“不……我没事。”额前的发都散下来,遮住了我的泪光,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声音是骗不了人的,“但是……谢谢你。我没事的。”
我知道,即使再伤心,我也应该带着微微颤抖的微笑迎接别人的目光……犹如在黑暗中随风摇曳的花朵,勇敢而且美丽……
程倩倩学姐他们走后——
“雏菊,蝴蝶兰,玉蝶花,迎春花……”我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一般,靠着门廊边,数着院落里的花。
一个人数着的,是自己的寂寞。
“她没来?”唐东庆去了花雪的班级找她,却吃了闭门羹。
“嗯……你是说花雪?”班里的男生随意地回答道,“真是好难得啊……她很少缺课的!昨天也没有来。”
唐东庆不禁有些担心。他心里满满的都是猜测。
昨天也没有上课,社团活动也没有参加。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
不过两天没有消息,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总觉得,那时候的花雪,有些怪怪的。
不太放心……
“怎么……唐东庆,你要跟花雪告白啊!”旁边的同学打趣道。
“怎、怎么可能!”唐东庆一瞬间成为“红人”。
“说的也是,我只是随便说说,不要介意哈!”
怎么可能不介意……这种玩笑怎么能乱讲!
桌子上的钥匙放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久到杜秋把它的模样都印在了心里。
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记忆就在那里,让人无处可逃——
十年前的杜秋,介绍了水笙跟左伊认识。
可是,就当他们刚认识了不就之后,水笙……就不再来上学了。
就算是在家里写作也未免太久了,心里担心着他搞不好会被休学。所以万分着急的杜秋便拼了命般的到处找他。
当时的杜秋,因为一心为了水笙。所以,完全没有发现到左伊的改变……
“秋,听说你在找水笙?”左伊某天出现在杜秋的面前,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问题。
“左伊……”杜秋还愣愣得没有反应过来。
“找到了吗?”左伊貌似关心地问着。
“唉,我想他应该在家,但是我只知道他住在北苑……感觉好像再也见不到他了。”杜秋愁眉紧皱。
“要不要我带你去呢?”左伊把玩着自己的长发,突然开口说道。
“咦?”杜秋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不要我带你去呢?去水笙的家里……”左伊又说了一遍。这次的话,无比的清晰。
而杜秋,愣在那里没有接话。见此,左伊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是……他……先约我的。约我去他的家里看看。”像是解释一般,左伊说罢,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却是无比的阴沉,像是要坠入那永世的黑暗中。
这不是左伊的笑容……什么地方改变了呢?
杜秋这样想着,却理不出头绪。
“你们……在交往?”杜秋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嗯。”心里明明不愿意左伊回答自己这个问题,耳边却清晰传来了这样的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一直在他们两人身边的他,从来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什——”这次,杜秋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竟是这样吗?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
“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左伊淡淡地说着,脸上失去了以往的笑容,“水笙他,是个可怜的孩子。而我长得太像他死去的母亲。他又想靠近我,又害怕靠近我。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他都,从来不会拿正眼看我,就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一样。”
“我第一次,看见那么阴沉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许别人靠近。自己折磨着自己,却让看的人无比的难受。所以,我答应他,不离开他,就在那里陪着他!”
杜秋深深地看了左伊一眼。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眼神中全是这样的意思。
“他说,不会吃药。”而左伊没去看杜秋,眼神变得深沉,“当他,很痛苦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我跟他说,不如去死……他说不行。因为……接受比死更痛苦的折磨,是他活着的目的。”
说完,左伊苦涩一笑。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当她走进水笙家里的时候,他正躺在地板上。动也不动的样子,像是死去了。
“水笙,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他,“你一定是生病了。”那么憔悴,那么崩溃的样子。令她心中一寒。
左伊靠上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为什么这么痛苦呢?说出来或许会好一点。”轻声的劝慰却没有回应。
左伊只好再次凑上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告诉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听你说。就是不想再看到你这个样子,就是不想你不理我……”
“我想救你啊……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恢复。”直到疲惫地靠在墙边,左伊看着躺在那里的水笙,暗暗下了决定。
左伊其实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杜秋的心,已经狠狠地揪起。他听着她一直说着,那平常不会说的陈腔滥调,突然觉得那天的蝉鸣特别的大声。
为什么是水笙……
为什么是左伊……
他想不明白。
可是,老实说——他就只能以一种嫉妒跟伪善为原动力,踏上黑暗!
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了人心深处的黑暗——
肤浅的语言,一句一句剥落……在炎热的天气里,一点一点地,在逐渐成为空壳的自己面前……
水笙那么拼命想活下去的模样,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的美丽……
他抱着膝盖无助地在地上的模样,更让自己感到了一股危险的雀跃感……为了保护自己,决定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离开。
当初就是这样决定的,所以不管不顾地逃走了。
而杜秋逃走之后,没多久,左伊终于也受不了了。水笙需要的不是她,所以她没办法使水笙振作起来,也没办法带着水笙走向阳光,留在他的身边,只会让他拖着她,两个人一起,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有了这个认知,左伊当即下了决定,离开了水笙到了国外留学。
然后……
水笙的大学,没有读。也不再写作了……
几年后,在未来作家杯颁奖典礼上,杜秋远远看到的水笙,就像是别人一样。
只是从他的眼神中,杜秋一下子就了然了。无论是人或是风景,在你的眼里,都是同样的空虚。
然而,看见了《花浅叶深》,看见了她……那个叫做姚花雪的女孩子……
令人难以置信的……当时犯下的错,都变得毫无意义,也不算什么了。一切都烟消云散。
水笙在和她生活的这段日子里,他——
得救了!
而自己,竟然也得到了救赎……
在这花盛开的景象中,仿佛梦境般的场景,令人感到晕眩……可是自己一闭上眼,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没有办法想象,看不到花雪笑脸的样子。所以——
杜秋一跃而起,“我要去找花雪……告诉她一切……”
下定决心般,杜秋朝着水笙家里走去。
“叮咚——”
“叮咚——”
“叮咚,叮咚——”
唐东庆在门口,毫不气垒地一直按着门铃。
“喂,这样恶作剧不好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森的声音。
“哇啊!对不起!”唐东庆吓得一下栽倒在地上。
“哈哈哈!”得意的大笑声,不是杜秋又是谁呢!
“原来是杜秋先生啊……可恶——不带这样捉弄人的啊!”唐东庆愤愤地回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某人毫不自知自己刚刚惊吓了别人,施施然地问道。
看见杜秋,其实唐东庆送了一口气,急急地说道:“不、这……花雪从前天就没来上课了……我有点担心,所以……”
“什么!”杜秋闻言,心下一凉。他立马拉开站在门边的唐东庆,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怎么、怎么会……”看着房门如废材一般倒在一边,唐东庆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