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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在无数次突如其来的挨打中,跑,永远是酒鬼女儿的保留节目,甚至可以说,她早已练就了一身逃跑的诀窍。但是这一次,逃跑中的酒鬼女儿还是第一次缺少了一个拿着拳头追赶她的人,她跑着跑着,因为发现父亲的缺席,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了远远的,到处破碎着瓷片、陶片、玻璃碎片的乱石堆上了……

她奇怪父亲为什么没有追来,她喘着气,等了一会儿,最后只好怀着不祥的预兆往回走。当她走到半路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父亲瘫坐在家门口,他那痛苦抽泣的样子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无助的孩子。酒鬼女儿的视线,很快就被无法遏止的泪水打湿了,“爸,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酒鬼女儿感到她的心一阵阵痉挛,就好像一只摔往河滩的白瓷碗,快要破碎了,快要破碎了,她蹲了下去,“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我已经记不清,是在那一年冬天或者第二年春天,甚至更迟的时候了,因为长久未在代销店胡闹而渐渐被村里人淡忘的酒鬼,在一个面目不清的早上突然出现在了庆松姐夫家的饭桌上。

据村里的消息灵通人士讲,那一天,脸色发青、衣裳褴褛、全身泛着水肿的酒鬼先是出现在代销店,用两瓶没有用完的农药做抵押,赊了二斤八两黄酒喝,之后,他就东倒西歪,满嘴胡言,攥着一只破碎的酒瓶子往庆松姐夫家住的方向去,大家远远地跟着,还以为他是去找事的,却不料不到三分钟,就看见庆松姐姐拿着一把菜刀在巷子里追赶一只她家的鸡,于是大家很快就明白:酒鬼“把女儿卖了”。

人们说,酒鬼一到庆松姐夫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喂!午饭准备好了吗?!我今天在你家吃午饭!”那口气好像别人上辈子欠他的。

总之,酒鬼在那一天干掉了庆松姐夫提早预备的一塑料壶黄酒,还干掉了庆松姐夫用番薯渣自酵的一小坛白酒,还喝光了庆松姐夫急急慌慌跑到代销店卖回来的两瓶红星二锅头,喝得尿屎横流,哇哇大哭,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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