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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电视上在播心理咨询谈话节目,主持人与嘉宾对答,林母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

林诺走出房间,随意一瞥,有些不屑:“爱情既然已经消失,还有挽回的可能吗?”见林母转过脸来,又说:“一昧的纠缠,恐怕只会被对方更加看轻吧。”

“你看得倒很开。”林母不禁笑起来。母女俩,一向如朋友般交谈。

“顺其自然吧。”她坐下,神色是真的淡然,“总觉得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仿佛很少这样正经地说话,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惊讶。林母更甚,奇道:“小毛丫头,哪来这么大感慨。”

林诺抿着嘴唇嘻嘻一笑,其实心里也奇怪,好像走出校门这一年,突然就长大了许多。

就比如徐止安,过去在学校里,同他一天见数次面也从不嫌多,手扣着手走在路上都是甜如蜜糖,可如今渐渐的,也了解到各有各的世界,即使每天有空下来的时间,也并非非要见面不可。

她和他,以各自为圆心,发展了两个圈,只是偶尔有交集,却不再是对方的全部。

曾经许思思也好奇,问:“同在一个城市,却反而聚少离多,会不会寂寞?感情呢?有没有变得更淡些?”

对此,林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也许自己从来都是能融入热闹之中的人,所以有时少了他,并不会觉得怎样。至于二人的感情,当然没了最初的那份热烈,可在她看来,沉淀下来,反而更好,这是一种爱情与亲情融合的感觉。

如同周遭的亲朋早已默认两人的未来一样,林诺也觉得,是可以天长地久走下去的。

所以,当她轻描淡写地说,一切随缘不可强求时,是真的没有预料到有一天电视里上演着的变故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多么可笑。或许真的只有事不关己时,才能说得那样轻松。

第二天上班才知道老板出差,于是一连几日,林诺都没见着江允正的面。倒是江允昊,也就是江允正的弟弟,偶尔会上来溜达一圈。

原本林诺并不认识他,在电梯里见到,也只是觉得眼熟,反倒是他先说出来:“你是上回送东西去会议室的人?”

林诺心里奇怪,却还是点头,不禁想,这人的记忆力倒还真不错。

谁知对方已经伸出一只手来,笑道:“我叫江允昊。你呢?”

林诺看着他,他几乎和江允正一样高,身材也很像,颀长瘦削的,天生的衣架子,就连面孔都有六七分相似。可是,明明是这样相象的兄弟,林诺却又觉得他们是如此的不同。

江允昊在她面前笑得颇有些玩世不恭,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了握她被动的手,她竟然就忽然想起了他的哥哥。

江允正,明明很多时候疏离冷淡高高在上,可是偶尔又能那样温和地对她微笑,不带一丝挑逗或者轻浮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温暖和亲近,仿佛在他眼中,她就是个令人愉快的小女生。

出了电梯,林诺匆匆疾行,将江允昊丢在身后,根本不顾他的身份或地位。直到坐回位子上,一旁的池锐才从淡蓝色的挡板旁探出头来,仔细瞧了瞧,“咦”了一声。

林诺喘口气,瞟他:“怎么了?”

“外头很热吗?怎么脸上红扑扑的?”

她一摸自己的脸颊,低低地嘟囔一声,开始埋头做事。

中午,电视里播了一段江允正的采访。

大家正坐在员工餐厅里,林诺举着筷子微微仰着头,只见他姿态放松地坐在主持人对面,面容清俊,说话之前偶尔会凝神思考一阵,一双眼睛在镜头前尤显得幽黑深亮。

照例是同事们讨论的焦点,林诺看着看着却默默低下头吃饭,突然觉得自豪,在座的所有人之中,恐怕只有她,得以见到他的另一面。

可是之后,她又想,或许只是虚荣心在作祟吧。

几日后,徐止安打电话来:“我在你们行政部的门口。”

林诺听了吃惊,等跑出去见到他的人,不禁笑道:“你怎么来了?”

彼时徐止安白衣灰裤,正立在葱绿的大盆景旁,转过头来也是微微扬眉一笑,一贯淡然的表情。

恰好有女同事经过,见了他俩,仿佛不经意地侧目,随即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再度逐渐远去。

“刚才上工地,正好经理要绕过来开会,所以就跟来了。”两人在外面找了个角落站定,徐止安才解释。

“开会?”林诺倒是想起来,今天一早会议室的门便被打开,众人忙进忙出,正是为了准备上午一个重要的内部会议。就连江允正,似乎也乘班机赶了回来。

她抬腕看了看表,“不是九点就开始了吗?怎么你这个时间才到?”

“在外面随便逛了一圈,买了几本书。”

“噢。那要不要进去看看我的座位?”忙了一上午,这时她才觉得有些开心:“中午留下来吃饭?”

徐止安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笑脸,“不进去了,搞得像参观一样,多不好。至于中午,当然是要陪你一起吃的。”

幸好此时已经接近下班,进去做完手头上几件小事,再打了卡,林诺便领着徐止安去楼下员工餐厅吃饭。

“呵。”一进去,徐止安便笑,“不愧是总部,环境比我们那儿好太多。”

林诺排着队,随意调侃,“如果不嫌麻烦,以后天天来我们这里吃。”当然只是玩笑话,并且脸上还有得意引诱之色,徐止安端着餐盘站在她的身后,不禁腾出一只手来不着痕迹地在那纤细的腰间轻轻碰了一下。

明知她怕痒,可此时却不好太过放纵。前后都是相熟的同事,林诺只好回过身瞪他,嘴角却含着笑意。

餐厅大得很,容纳下所有员工都还绰绰有余。两人特意拣了个安静的角落,面对面,可坐下来还没五分钟,便有人匆匆忙忙走了过来。

林诺讶异地挑着眉:“徐哥?!有什么事么?”

总裁助理先是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人,然后才说:“江总让你们坐过去吃饭。”声音虽是刻意放低了的,可这样近的距离,徐止安还是听见了,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微闪,下一刻便转到林诺的脸上。

斜后方靠窗的位置上,江允正与另一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也许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在他的周围并没有其他的人用餐。林诺在心里不禁更加吃惊,进公司这么久,倒是从没见他来过员工餐厅。

最终还是端了餐盘坐过去,直到徐止安叫了声:“张经理。”林诺这才知道,原来那个中年男人便是建筑公司的负责人。

剩下两个空位,林诺微一犹豫,还是坐到了江允正的身边,几乎是同一时间,只见他微微侧过脸来看她一眼。

她下意识一低头,与江徐二人同处一地,总还是有些尴尬的。

这时只听见张经理说:“江总,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徐,徐止安。”

江允正淡淡点了点头,清湛的目光望过去,然而,却没料到对方竟然半点回避都没有地同样直视过来,并且那眼神中似乎还隐含的一丝别的意味。他眉头都未动,只是不着痕迹的轻笑一下,动了动摆在桌边的烟盒,然后才问:“听说,你是Z大毕业的?”

“是的。”徐止安的声音仍是一贯的低稳。

张经理又插进话来:“后生可畏埃他们这一批新人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他,聪明好学,又肯吃苦。这段时间,进步很大。”说起来,脸上便显出赞许之色,毫无隐藏,看来是真的当作爱将来看待。

徐止安微笑起来,连忙说:“我们这些后辈,吃苦也是应该的。主要是进了公司,学到很多东西,是真的受益匪浅。”一番话说得很谦逊得体,林诺却不禁抬起头来看他,忽然之间只觉得陌生,过去是从未见他这样讲话的。

其实也算是很轻松的一餐饭,间或聊聊工作上的事。言谈之间,林诺发觉这个张经理似乎和江允正的关系不错,至少工作之外,并不会仍旧维持着上下级的姿态。

她的话不多,身边隐隐飘过淡淡的古龙水的气味,她知道,那是属于江允正的。尽管,曾经也送过同样一瓶给徐止安,可却从没见他用过。

张经理说,听说集团员工餐厅的红烧肉是一绝,所以才会趁机来试试,顺便拉了江允正一起。由此也可以看出,他们果然是私底下的朋友。

午餐快要结束的时候,江允正停了筷子,像是忽然想到一般,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建筑公司明年公派出国进修的人员定了没有?”

其实现在还是夏季,再晚两个月决定都不迟。张经理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有过多的想法,见他这样问了,便说:“那两个名额还没最后敲定,不过我自己心里倒是已经有了一个人眩”边说边朝徐止安看了看。这一下,明眼人几乎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江允正微一低眉,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立刻说话。林诺这边却一惊,没想到徐止安真的这样受器重,进公司不足一年,竟然就得到这种难得的机会。然而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明年初他们就要真正分隔两地了。

他们吃饭比较慢,这时其余员工早已走得差不多。过了一会儿,江允正站起来,点点头,“你的眼光一向准,属意什么人,到时候把名单报上来就是了。”末了,才又低下头朝林诺看了一眼,说:“你们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也是整个中午以来,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送徐止安他们离开的时候,趁着张经理去取车,林诺说:“看来,你很有机会出国学习了。”

徐止安却望着前方精心修剪过的大片草坪,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和江总,很熟吗?”

被他这么一问,林诺不禁愣住,想了想才说:“还好吧。……怎么了?”

徐止安仍旧不看她,又问:“有多好?”清傲的嘴角边却隐约带着一丝莫名的讥讽。

“多好?”她将眉皱得更紧,愈加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徐止安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中摸出一盒烟来,她见了又是一怔:“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抽烟了?”

他在学校里从来没有抽过烟,此时的姿势也不算太熟稔,可是袅袅的烟雾从他的脸边散开来,忽然就有了一种陌生成熟的气质。

又吸了两口,徐止安才问:“那天下着大雨,你是怎么回家的?”

“哪天?”

他终于转头看了看林诺的脸,再度淡淡笑了一下,“前几天,就在这里,如果你和他的关系只是普通的上下级,他又怎么会当众拉住你的手送你上车?”

他说得平淡而迅速,林诺却有些呆滞,半晌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止安收了笑容,“因为那天我恰好就在这附近。”没有明说的是,其实那次他是特意坐了出租车赶来接她下班的,却晚了一步,正好撞上那一幕。

当时,她和江允正似乎僵持了一会儿,而后江允正便下了车,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因为隔着一定的距离,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是那样的动作,却是专属于男人对女人的强势。

加之中午吃饭的时候,虽然江允正从头到尾都未和她说过话,但偶尔流露出来的眼神,却被坐在对面的他瞧得一清二楚。

张经理已经将车驶出地库,正缓缓朝这边开来,眼见二人在说话,于是不免刻意放慢了车速。

林诺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阵混乱,如果真是亲眼见到,那么为什么后来他一次都没提起过?

“你在怀疑我吗?”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那么你呢?”徐止安盯着她的眼睛反问:“能保证真的任何变化都没有吗?”他不想承认是真的开始担心,倘若真有其事,以他现在的状况,与江允正根本没有可以相提并论的地方。

林诺突然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能说没有任何变化吗?能说自己真的没有被江允正吸引吗?哪怕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恐怕都是背叛了原有的感情。

直到他们坐着的车开出很远,她才缓步走回办公楼。乘电梯的时候,徐止安的短信传了进来。

“如果他真对你有好感呢?你以为中午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出国进修的事?”

电梯一层层上升,林诺倚靠在冰凉的金属壁缘,紧紧捏着薄薄的手机。出国的事,她一直以为只是顺便提起,况且江允正与张经理讨论这件事,也是无可厚非的。如今听他一说,突然便觉得有些不悦――这样敏感的猜疑,对别人是否有失公平?

想了想,她才回过去:就算真如你所言,你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其实只是一时赌气,只想反诘一下,谁知,此后便再没了回音。

回到办公室,大部分人都午休去了。中央空调功率很大,吹在皮肤上陡然泛起一阵阵的寒意。

又过了几日,林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公司送出去进修的人员通常都要在国外待上半年左右,时间上并不算短。

“……是个好机会呀。”同事由衷地说。

那么,如此好的机会,徐止安又怎么可能放弃呢?她还真是问了个傻问题!

然而,虽说不疑心,可某次有机会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林诺却还是难免有了些犹豫。

江允正正低头看着送来的文件,无意中抬眼,见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脸上还颇为挣扎的样子,他竟然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悠然地望着她,问:“还有什么事?”

许是他声音平和,甚至隐约带着点鼓励的意味,林诺深呼吸两下,终于还是脱口而出:“徐止安出国的事,就这样定了吗?”

江允正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没有!”突然觉得这样十分不妥,她往后退了一小步,摇摇头,“只是随口问一下。”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冒出来:究竟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呢?

想着想着,又不免沮丧至极,还说徐止安多疑,自己终究也还是和他一样。

江允正却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平静地说:“最终的名单要由张经理报上来以后我才能定夺。至于有没有可能是他,那天你也听到了,他很受上级的器重,所以这件事,除非特殊变故,几乎已经不用怀疑了。”

他站起来,朝她走了两步,背后是宽大明亮的落地玻璃,阳光斜斜地偏进来,逆着光,她几乎不能看清他的表情,耳边只听见他微低的声音:“徐止安是聪明人,这个机会相信他不会放过。我好奇的是,你现在又在担心什么?”

她咬着唇,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坦白,却有些支吾:“他已经知道你对我……”

江允正只是低低轻笑,似乎并不吃惊:“所以呢?你们都认为这次是我刻意安排调走他,才好趁虚而入?”

她直觉想否认,却又听见他继续说:“当我江允正是什么人?我想要什么女人,根本不需要靠这种手段去达到目的。”这是头一次说得如此露骨,她一愣,脸上热度迅速上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在身侧微微收紧了手指。

“如果他有怀疑,大可不必接受公司的指定。可是,如果你们的感情连这点距离和时间都会构成障碍,那么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必要?”他顿了顿,目光仍旧锁在她的脸上,语气似乎更加认真:“但是林诺你别太天真了。对一个男人,特别是像他目前这种状况的男人来说,事业才是最重要。他会明白这一点,所以绝对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他说得那样笃定,根本不留反驳的余地。而事实上,也确实无从反驳,因为她太了解徐止安,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了解。即使徐止安怀疑江允正的动机,也照样会借此为自己寻一条最好的路。

所以,才会突然觉得悲哀。

或许真如江允正所言,爱情在徐止安那里,永远只能占据靠后的位置。

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江允正走到桌边摁下内线通话按钮:“我现在有事,十分钟后再进来。”然后再次转头看向她,“我的话打破你的幻想,让你失望了?”

为什么又是这样洞悉一切的语气?心灰之余她突然有些气恼,闭了闭眼睛挡住窗外的光线,低声问:“你就这样肯定吗?”如同早已被网住的鱼,还在作最后无力的挣扎,即使已知结果,但仍旧心有不甘。

江允正神色冷静,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契机,选择权在他的手上。而事实上,他不去,自然还有其他的人顶上,这根本没什么重要的。我只不过是想要让你看清楚,你所要坚持的人和感情,是不是真有那么值得。”

是不是真有那么值得……

从前,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即使是现在,被江允正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她依旧认为一段感情是不需要有这么多顾虑的。

更何况,付出与得到,从来都是不平等的。那么,又从何判断是否值得?

如今跟着徐止安,完全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心甘情愿。否则真如许思思所说,他既不温柔又不体贴,性格又很高傲难相处,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难道不嫌累吗?

她不要去考虑值不值得的问题,或许有一天,当她的爱和甘愿消失了,两人也就分开了。

可是,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仍是爱着他的。

像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般地爱着。

所以,想了很久,她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徐止安,她说:“我们谈谈吧。”

“我现在没空。”他那边有嘈杂的声音,“改天吧。”

“好。”她没有异意,“等你闲下来,给我打电话。”

直到两天后,徐止安才来约她,“最近都在加班赶设计图。这个周末,你在家里等我电话,到时候我应该有时间。”

她听着他确实疲 惫的声音,仍旧说:“好。”

或许,这样的顺从和迁就,也早已成了习惯。

我希望能找到一个让我崇拜和倾慕的人……

还记得很久之前一次大学里的卧谈时,林诺这样形容自己爱慕对象的标准。仅仅在那之后的几个月,徐止安便出现了。

那时的他,出众耀眼,与大多数混日子的同学不同,他有才华、有理想,似乎是那一方不大不小的天地里十分闪耀的一颗星子。

当年许思思听她如此这般憧憬,便一针见血地道:“说到底,你都将爱上强者。……”

或许真如她所言,林诺从小受着家庭环境的熏陶,向来都更加欣赏有才华并且能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成功的人。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与徐止安一样渴望他能发展得更好。其实即使出国,不过数月时间,她自信对感情并不会造成太多影响。

事实上,她所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等与徐止安见了面,才发现他是真累得厉害,恐怕是熬了夜,眼圈都是青的,下巴上还有刚冒出头的胡碴。

“我们上哪儿坐坐吧。”他说着,而后便带着她回到自己的宿舍。

跨了小半个城区,这样实在有些大费周章。可林诺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反正也从未去过他的宿舍,一路跟着直到进了门,才发现那里面格局简单,除了床与衣橱之外,便是摆在正中间的两张大桌子,上面东西堆得散乱,都是图纸文具之类。

因为是周日,其他人都出门去了,徐止安拿手一指,说:“坐。”

那是最干净整洁的一张床,林诺坐在床沿,看着他将桌上的物品随手快速地收拾了一遍。

末了,她才说:“你也坐下来吧,我有话要说。”

她从来都是这样单刀直入的,徐止安瞥她一眼,却拖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首先开口,沉声道:“那天是我不对,不应该那样怀疑你。”

他这么一说,林诺倒有些意外,印象中他是极少认错的,况且这回她也是真有理亏之处,因为不得不承认江允正的影子偶尔也会若有若无地横亘在心头。

她怔了怔,只听见他又说:“我知道你和江总之间没什么,之前是我想得太多,才说了那些冲动的话。”脸上的神色依旧很淡,然而眼睛却是直视着她的,坦荡真诚的样子,仿佛是真的认为自己当日做错了。

林诺低了低头,想想才问:“那么,你也不再认为江总这次是别有目的……故意支你离开?”

不知为什么,那天他说给她听的这种想法,始终如一根刺插在那里,让她十分难受。不禁又想到江允正的回答――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要得到的女人,不需要靠这种手段……

那样的高傲,反倒更加显得徐止安是在度君子之腹。

“既然你相信我和他之间没事发生,那么你还认为安排你出国是他的别有用心吗?”她突然希望他能给一个否定的回答,只把这次进修当作纯粹公事上的决定。

可是,徐止安显然并不这么想。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抿紧之后又松开,而后淡淡地说:“我信任你,却并不代表也会相信他。”

林诺心一沉,问:“什么意思?”

“谁都不能保证,他对你半点企图都没有。”

“所以……说到底,你仍是觉得这是他的手段之一?”

“或许吧。”徐止安很随意地回答,起身走到窗台边倒水,神色间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外面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窗户紧闭,房间里的空调向外咝咝地冒着冷气。

林诺用手扳住床沿,迎着光去看那道立在窗边的修长背影,他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标准的休闲打扮,和在学校里时如初一辙。

他仍是那个干净,整洁,目光永远放在前方的徐止安。

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紧,只因为矛盾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到原点。原本以为他已经改变了看法,那么她所在意担心的问题终于不必再问出口。

可是现在……

她看着他,考虑了一下,才低声问道:“那么,你还去吗?”

尾音消失在干燥凉爽的空气中,徐止安握住杯子的手似乎在半空顿了顿,他侧着身子,透过明亮的窗户,可以看见不远处高耸的建筑大厦,整片深灰色的玻璃幕墙,衬着至蓝无云的天空背景,是那样的厚重美丽。

他眯了眯眼,脸部线条更显得坚毅,慢慢收回目光,点头道:“我要去。”

等这个答案,仿佛等了半个世纪之久。徐止安嘴唇开启的刹那,林诺的心已经凉下去。

她知道他会去的,诚如江允正所说,他是聪明人,他还是个亟需机会的聪明人。

他做了个完全正确的选择,却让她不得不死死扣住床板才能稳住气息。

屋子里突然变得极为安静。空调机的扇页缓缓摆动,到达某个角度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喀”的一声,像是有点卡住,而后便又照常运转。

林诺这才好像猛地清醒过来,抬头已见徐止安正望着自己,乌黑的眼睛里似乎写着复杂的情绪。

她张了张口,却听见他抢先说:“对不起,林诺,我要出国。”

“我知道。”说不清是心痛还是心灰,她有些木然,反倒笑了笑:“是我的问题太傻,太白痴。”

徐止安一皱眉:“林诺……”

“我知道的。”她突然提高了音量,也皱起眉头打断他的话,撑着床沿站起来,胸中仿佛有一口浊气无法抒发,即使深呼吸都不管用。

“你想要成功嘛。我也希望你能成功。”她闭了闭眼睛,声音清脆,一字一句格外清晰明朗:“可是我好奇的是,你究竟把我们的感情摆在第几位?”

“明明认为江允正安排你出国是别有用心,你却还是这种决定。难道你就不担心,等你学成回来,我已经被人家追到手了吗?”

“我相信你。”徐止安低声而肯定地说。

“你别相信我!”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缓了缓,才又说:“世事无常,谁也料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所追求的一切,江允正现在就已经全部拥有,你凭什么还能这么胸有成竹地认为我就会站在原地等你?你这样心安理得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我却开始怀疑,究竟我们的爱情是不是还被你放在眼里。”她的声音愈加平静,“又或者,它从来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味品,在你看来,根本不值得珍惜。”

徐止安的脸色在这样的质问下逐渐僵硬起来,直到林诺停下来,他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异常的沉默。

凝滞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林诺微微垂下眼睫,也没想到这样一番话就这么轻易地说了出来。是真的男女有别,还是她格外幼稚?她已经开始不懂,难道在他的眼中,目前只看得到灿烂光明的前途?

两人面对面,似乎对峙了很久,徐止安才动了动唇角,低低的声音飘出来,有一种异于寻常的激动。

“你说的没错,我想成功,非常想。”他看着她,少有的坦白,却也显得尤为冷酷:“你家境好,从小根本就没过过苦日子,可是那天在医院你也看到了,连病了需要多住几天经济上都有困难,更别提想换条件好一些的病房了。过这样的生活,对以前的我来说,或许还能说是无力改变只能去接受,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有机会创造更好的物质生活给我的父母家人,而这种机会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所以,我不能放弃,也不想放弃。”他停了停,嘴角的肌肉在微不可见的抽动,目光望着对面的她,闪了闪:“而且,我希望能靠我自己使你以后过得幸福,而非依靠别人的帮助,包括你家里的支持。我现在所做的,有错吗?”

没有错。或许从某方面来说,他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只不过……

林诺摇摇头,眼神早已冷静下来:“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或者说,是你根本意识不到?”看着他,她竟然笑了笑:“你是男人,我并不会要求你爱情至上,可是,至少要让我感觉到你在珍惜我吧。平时迁就你一些我无所谓,但是现在,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你是重视我的。既然认定了江允正以公谋私,那么你难道连一点点担心都没有吗?就仅凭简单的一句信任,你就潇洒地离开,这样做真的很自私。”像是终于承认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反倒渐渐释怀,她挽起手袋,心里有些凉,却还是回头说:“大家都冷静几天吧。”避开了徐止安的眼神,慢慢走向门口。

出了宿舍,阳光迎面扑来,热气灼人。

林诺找了个荫僻的地方,拨手机,可是对方一直无应答,只好作罢。

从此处已经望不到徐止安的窗口,她慢慢蹲了下来,背后是成排的合抱大树,地上光影细碎斑驳。

忽然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想要有人宠爱罢了。那种被放在手心里疼着,被人视若珍宝的感觉,恐怕该是很好的吧。

可惜,徐止安从不会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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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哥布林实在太强了

    “哥布林很弱吗?”杨问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敌人们若有所思。“没错哥布林是很弱,但是我的哥布林实在太强了!”讲述梦想的故事。
  • 梦网计划

    梦网计划

    本作品内容和谐,世界观正常,如有疑问,一切向主角世界观看齐,恩,就是这样,如果有漏洞请指出,因为本人新人新书,写这本书也只是实现一个梦想吧,所以内容略显梦幻,一切世界观按本书为主,不以现实为主,求不拍砖,求不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