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净怡话音一落，唐氏的面上就显出些不高兴来。
“都是那牙婆办事不牢靠，找了个麻烦的孩子来，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二叔回来自会处理。”
董净怡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那个小丫头是我的，不若让我处理吧。”
唐氏略一思量便答应了，董净怡还有两年就及笄了，是该学着怎么管家了。
“如此你就先学着处理，如果不成再来找我。”
董净怡应了，又坐了坐，便喊了累，唐氏便让她和赦拉令荠一道退下了。
董净怡一回到紫华苑，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怯生生地躲在一棵树后瞧她。
是她？！
董净怡招了招手，那小丫头会意地蹭了过来。
“昨儿闹事儿的是你爹？”
小丫头猛然抬起了头，眼中竟然是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他不是我爹。”
董净怡皱了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对自己的爹生出恨意来？就连董承礼当初做了那般事情，董净怡也没有恨他，只是怒其不争而已。
“你给我们惹麻烦了你知道吗？”
那小丫头噤声低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姑娘。”莲生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董净怡收回落在那小丫头身上的目光，“怎么了？”
“程家的人找来了，还……还带了身契。”
董净怡眉毛一挑，她的事儿够多了，这些人还在给她找事儿！
她的语气中顿时带了几分不耐烦道：“给我一个留下你的理由。”把这丫头交出去很容易，但要留下来就麻烦得多。
这丫头仍是闭口不语，董净怡略等了等便转身而去。不多时子持便从后罩房里跑了出来，朝着外院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子持气喘吁吁地回到紫华苑。莲生刚想拦住她，而她却已经避开了莲生挑帘而入。
“怎的直接进小姐的房间，没规矩。”莲生嘟囔着。
子持却当没听见，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径直朝着东暖阁而去。
按理说只有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才可以直接进小姐的房间，其他人不管是谁都需要通传，而莲生直接被无视了，心里自然不舒服。
“你怎么站在这儿？跟谁置气呢？”舒尔雅打点好了从慈济寺返回的后续事宜，回到了紫华苑。
莲生跟舒尔雅一向不亲，一甩帕子，没好气地道：“你可算回来了，你去服侍姑娘吧，我还有事要出去办。”说完也不待舒尔雅反应，直接气呼呼地走了。
舒尔雅这个莫名其妙啊，她揉了揉额头，根本猜不出自己到底是那里又惹了莲生。
“……人已经请到了外院大书房，来的人中有几个膀大腰圆却脚步轻盈，应该是练家子。”
“姑娘。”舒尔雅的礼仪分毫不乱，待董净怡示意她起身后才接着道，“您刚才说的可是程家人，奴婢听说，程家只是邺城的员外郎，有些家财，也跟皇商攀得上关系，还通过布商与司礼监随堂太监刘河搭上了关系，程家庶出小儿子认了刘河为干爹，两家成了干亲。”
看来程家就属于权利不大，背后有人的那一类了。太监无子，最看重的便是干儿子，而且太监极为小气，惹到了就要记一辈子。
子持抬眼看了舒尔雅一眼，心中暗凛，她刚才受命去安抚程家人，也没打听出个什么来，这个舒尔雅什么命令都没得到，却打听得如此清楚，定不容小觑，今后对待舒尔雅应多上几分心。
“尔雅，去会会程家人。”沉默了片刻，董净怡忽然开口道。
清风徐来，一室静默。
舒尔雅一听就知道董净怡的意思，可这不是在蜀国，而是在唐氏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做真的没有关系吗？
子持略一咂摸也明白了董净怡的意思，低声道：“每日这个时辰府内各大管事都在给夫人回话……”
言下之意便是，唐氏没空管他们，府里有头有脸的人也没机会逮到她们嚼舌根。
董净怡赞许地看了子持一眼，这丫头是个聪明人，只要不出幺蛾子，日后给她寻门称心的亲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下董净怡便回了内室换了二等丫鬟的衣裙，而舒尔雅换了一条华丽些的裙子，又战战兢兢地戴了董净怡的首饰，三人这才一同往外院而去。
外院大书房很大，甚至比董净怡的院子都大些，是平时赦拉永华招待客人，面见门客等人的地方。
一进书房，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吆五喝六，甚至言语粗俗地品评着花厅内的摆设。
子持心中分外不喜，外院大书房的摆设和装潢是很用了一番心思的，但经过这一群人一评论，瞬间掉价了。
董净怡扬了扬头，示意舒尔雅走前面。舒尔雅略一颔首，快走两步带着子持和董净怡入了花厅。
一屋子大老爷们儿和膀大腰圆的婆子一看到三个娇滴滴的姑娘进门，俱是不自觉地闭上了嘴，静了片刻后，却忽然哄堂大笑起来。
舒尔雅神色不变，径直穿过那一群张牙舞爪的人，坐到了主位上。董净怡低头侍立在舒尔雅的身后，而子持心中虽然有些忐忑，却仍将面上的平静维持得很好，她一派从容地给舒尔雅倒了茶。
舒尔雅手持茶盏，连抬眼看他们一眼的意思也无。
无声的轻视。
那些人哄笑了半晌，终于察觉到不对来，这才向舒尔雅看来，见舒尔雅端方地坐在那里，似是根本没听到他们那些荤话一般，也似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他们顿觉无趣。本想以此方式给赦拉家的人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他们也就收声站到了一中年人身后。
舒尔雅这才放了茶，直视为首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名为程柯，正是那所谓的“苦主”。
“赦拉家没人了吗，竟派一小丫头片子出来说话，滚回去，叫你们夫人出来说话。”
子持眉毛一横，怒喝道：“放肆，就凭你也敢叫我们夫人出来。”
子持一喝，对方带的那些打手模样的人一个个按腰的按腰，插袖的插袖。
董净怡心中冷笑，都带着家伙呢！
舒尔雅抬手制止了子持，不咸不淡地道：“若你们有诚意谈事，我乐意奉陪，若没有，恕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
“你……”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指着舒尔雅的鼻子就要发作。
董净怡蓦然抬头，眼中射出冷光，周身杀气尽显。那人没来由地心中一冷，当下判断出董净怡是个高手，讷讷几句尴尬地收回了手。董净怡的眼中恢复柔和，复又低头不再动作。
董净怡的气势只朝那大汉而放，子持根本没看见，只觉对方都是纸老虎，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我家小姐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们要做什么，还是直接说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