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滕窄眸一眯,像是看穿了冷嫣然。
从床上坐起,曲腿搭在床榻,倚着床梁,“也罢,经历了今夜,我反而对你为何藏身于三王爷府更感兴趣。”
冷嫣然起身,为防他再次袭来,警戒非常,“我来只是为查清一事。一月前,宗内一女子死在宫中,双手双脚皆被砍断,内脏也不见下落。”
瑾滕脸上却少了些许玩笑,认真起来,“原来如此。我听过那女子,死相恐怖得便连仵作都不敢碰触,却一直是个谜团,众人皆怀疑,她的内脏是否是被恶狗食了去。”
“你怎么看?”
瑾滕摇头,月光恰好将他的双眸映得皎洁莹亮,犀利无比,“那手法定是人为。宫中认为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传了出去,必会引起不必要的慌乱。谁想,前些时日,死了一名宫女,亦是一模一样,惨不忍睹。”
“什么!”冷嫣然捂唇吃惊,抓住瑾滕的袖子,“我怀疑,凶手一定身在宫中。”
瑾滕盯着她坚定专注的明眸,说破,“原来,你接近三弟,是为了进宫。”
冷嫣然点头,“我必须进宫,查明真相。”
瑾滕笑了起来,今晚的阴霾一扫而空,“母后生辰之际,我便可以带你入宫。”
冷嫣然看男子不像玩笑之言,却也怀疑,“为何帮我?”
男子一乐,大掌包上了女子的小手,她的手有些冰凉,竟让他想一直握着,给其取暖,言语若真若假,“我只不过不愿意让这样一个女子藏在我三弟的府中。”
冷嫣然恼怒,甩开男子的大手,床边一空,却是男子站起身来,临走说道,“我说过的事,自会做到,这几日,你无须着急,等我消息便可。”
梅后生辰当天,瑾睿早早离开王府。
马车摇摇晃晃,他似有些疲惫,一手搭在隔板上,闭目休息。
马车外,传来王伯的声音,“王爷,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太子殿下便会带方姑娘一同进宫,您真的不打算阻止吗?”
瑾睿神色淡然,不阻止吗?
他的确不愿意方晓入宫,但无奈偏偏带她走的那人,是太子!
瑾滕是苏泊大地的骁勇战将,谋略亦是常人无法企及。
可,若是方晓不愿,即便是十个这样的人前来,他亦甘心与其抗争,但是,想着那女子每每抱着期望的眼神,他实在不忍再次佛了她意,况且,以他们二人的身份,他亦无权困住她。
瑾睿轻轻摇头,“罢了,今夜她入宫,为防生出事端,你且在她身边多留意些。”
宫内果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从神武门到钦安殿,两米高的红色围墙上挂着一串串大红宫灯,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被设为生辰的场地御花园更是如此,从北角进门处,便可见宫女穿着亮色的衣服,站成一排,本是夜晚,那水面漂浮着无数个莲花状的小灯,如同白昼,一条青色石子的小道两旁,是各位官员的入席之座,此刻已摆好了果盘。
冷嫣然的眸子已被这人群还有灯光闪得晕眩,赞叹道,“这也太壮观了吧。”
瑾滕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四下张望的小脸,此次有她陪同,似乎没有往年那般无聊了,“如若是父皇寿辰,场面还要大上十倍。”
冷嫣然点头,自小她从课本还有其他地方也是学到过的,如今亲眼所见,这帝王生活果真是奢侈豪华。
看着来往的官员对眼前的男子毕恭毕敬,她这时才有些许感觉,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她虽与他接触不久,他却从未在她面前摆出什么架子。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冷嫣然一愣,看到瑾滕背对着她,迎接一一前来寒暄的官员,狐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在背后长了只眼睛,小声回道,“我在想,这身份高低果真不同,无论在哪里,哪个年代,都是一把有用的利器。”
“哦?”男子眉毛一挑,送走了一拨官员后,微微放慢脚步,与她并肩,“此话怎讲?”
冷嫣然一身宫女装,亦没有加以过多装饰,为了防止他人注目,一直将头微低,“我原本以为你有什么法子,却不想竟是来到王爷府,将太子身份搬出,说是需要一个陪同侍女,伺候左右。”
瑾滕哈哈一乐,背手信步,“有此身份,为何不用。”
想想也是,比起偷偷摸摸,这样即便追究下来,瑾睿也碍于他的身份。
这时,男子突然俯身,贴近女子耳边,眸子闪着冷光,轻声说道,“湖边东南角的礁石边,便是发现沉香和那名宫女的地方。”
冷嫣然望过去,那里似是有什么避讳,偌大的御花园,只有那一处无一盏宫灯,一片漆黑,她心底涌上些许难受,刚要加快脚步,却被一双大掌按住,“还不是时候,父皇与母妃马上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话语刚落,一身明黄龙袍和体态婀娜、衣着富贵的女子携手走上方台。
众人纷纷下跪拜叩,冷嫣然感觉一道清宁的目光射到她的身上,她侧头一看,不远处,瑾睿正凝着她,她一咬唇,本是做好会被他发现的准备,却不想还是有些忐忑。
起身之际,那人亦是来到了他们二人身边。
瑾睿看着那紧贴的双双身子,柔和一笑,温润如泉水叮咚,猜不出心思,“刚刚府中稍人传话过来,才得知太子殿下相中了方姑娘,不知伺候得可好?”
瑾滕回笑,眉峰舒展,“甚好。”
瑾睿也不看冷嫣然,继续又道,“方姑娘第一次入宫,平日在府中皆是灵儿照料。如有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我府上多的是心灵手巧之人,太子殿下若不嫌弃,届时来府中任意挑选便可。”
此话虽是客气,但说者有心,听者亦是明白其中之意。
他自是在对瑾滕说,让冷嫣然做宫女的那番说辞,能瞒他人,他却不信。
瑾滕虽贵为皇子,却偏生骨子里有股无赖之气,他也明白其中道理,却也清楚只要他打死说想要冷嫣然陪同,瑾睿也奈他无何,此言,不过是警告罢了。
他眸子放到冷嫣然身上,故意流露暖意,“我却觉得方姑娘深得我心。”
这话无论进了谁的耳朵,都是暧昧异常,冷嫣然面上虽是陪笑,心里却将瑾滕骂了不止百遍。
空中,莫名的燃起了火药味。
冷嫣然吞了下口水,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她微微一欠身,“二位爷怕是也口渴了吧,方晓这就去拿酒水过来。”说罢,也不去争取谁的同意,脚步快速地如逃离般离开。
于沉香被害的暗角之处,才停了下来。
她望着远处,那二人早已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即刻收敛心神,细细观察起周围。
湖边的涟漪突然逆行而流,一个黑影仿若隐没在这黑暗之中,轻声落在了冷嫣然身后。
冷嫣然定睛一看,竟是那日的捉魂之人,“怎么是你?”
那人眸子似是惊讶,几乎同时说问,“你怎么在这?”
冷嫣然一笑,看来他并非是来抓她而来,“我来,必有要事,只是不知这皇宫,有何处吸引了堂堂的捉魂者?”
那人眉峰一皱,回道,“早些时日,此处一宫女被害,我特意前来探查此事。”
“原来这样,我们还真是有缘,竟为同一件事再次相遇。”
“你也是来查清此事?”
冷嫣然点头,围着礁石绕了一圈,“魅宗一女子月前也在此地受害。”她目光却一下子迎上男子,似是打量,打趣道,“我发现捉魂大人此次似乎对我没了以往的敌意?”
男子被问的身体紧绷,一只手暗自摸上了一直带在身上的药瓶,“上次见你,纯属偶然,你虽为魂魄,却于我有恩。”
女子笑笑,自是把他的动作还有微红的脸看进眼中,走近他暖声道,“你这人正直是正直,就是有时,木了些。”
男子一愣,不知女子为何突然妖娆一乐,却见她转身正色,又退回原处,话锋一转,“那么,你对这里有何看法?”
男子蹲在地上,伸手在草丛里摸索片刻,定睛细思,沉音道,“我怀疑为厉鬼所为。”
冷嫣然沉眉,难道真是五年前附在幻樱身上的那个恶鬼?询问“何解?”
男人指着地上一片枯萎发黄的草丛,“这里,青草茂盛,却唯独此处有暗黄,只有厉鬼身上的戾气方能做到这些。”
冷嫣然颔首,不想男子认真起来竟有模有样,思维缜密,“那么你可能查到现在这厉鬼身在何处?”
男人摇头,“我认识一同为捉魂者的前辈,他法力比我高深。数月前,突然逝世。我追寻而去,发现他用来关住一个厉鬼的符咒被破,那厉鬼定是在被关期间,吸取了降魔盒中的众灵,法力大增,才逃了出来,将其杀害。”
冷嫣然浑身一惊,探身问道,“你说的那男子,可在数年前救过如今的魅宗宗主,幻樱?”
男子垂首,“正是。”
她脑中浮现出当幻雪离去时,幻樱眼中的泪水,说起往事的悔恨,冷嫣然的指甲深陷掌心,这厉鬼,一日不除,怕是世间,又要多出不少惨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