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病了——弗洛二德。
时间:年份不详、月日模糊。
地点:教学楼底层心理学教室。
人物:老师一名,学生众多。
事件:精神分析、解梦。
场景:窗帘已放下,日光灯只开一盏,墙上的黑板上挂着幅“小桥流水”,音乐轻柔舒缓,师生围坐。
对白开始——
老师:“说说你昨晚梦的内容。”
学生:“我梦见在一艘船上。”
老师:“什么样的船?”
学生:“好像是五颜六色的轮船。”
老师:“很好!继续说。”
学生:“忽然,我看见一条鲨鱼。”
老师:“是条什么样的鲨鱼?”
学生:“很庞大,很凶猛!”
老师:“然后呢?”
学生:“我有一种想吃鱼翅的渴望。”
老师:“同学们,这是潜意识出现在梦里。”
学生:“我拿了一把刀、一只锅、一只打火机,朝鲨鱼扑过去。”
老师:“当时你连救生衣都没带吗?”
学生:“看见鲨鱼我就热血沸腾!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老师:“你的某种需求很强烈,导致你不顾一切,不过你准备得很充分。这种需求在你的意识深层里已和冲动结合,并且涌动欲出,但被理智压抑。”
学生:“我用鲨鱼的骨头架起锅,用鱼肉当柴火烧,用鲨鱼血炒鱼翅!”
众学生:“猛男!”
老师:“你有可能对某人或事,又爱又恨。哦,那你吃了吗?”
学生:“我吃得很香,很饱!”
老师:“你一定很满足,很舒服!你的压抑情绪将得到释放!”
学生:“不,我很郁闷!”
老师:“为什么?”
学生:“因为我早上醒来时发现放在枕头边的袜子不见了!”
老师:“……”
众学生:“……”
因为热爱心理学,爱做梦的汤成就经常自愿充当活教材,被老师和同学们分析。由于他的梦希奇古怪、乱七八糟,与现实严重脱节,而且他的身世并不离奇,没有什么不幸的童年和悲惨的生活经历,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无法实现的愿望,平常生活两点一线,简单有序,因此分析的最后结果就常搞得老师哭笑不得。不过他可是严肃认真地对待此事。
自从星期一怀疑自己吃了袜子后,他整整郁闷了五天半。他尝试过剧烈地呕吐,把最后一滴胆汁都挤出来,然后趴在地上,对着胃内容物仔细寻找,盼望能找到袜子的踪迹,他还吃了大剂量的泻药,拉稀拉到****脱垂,希望借助消化道剧烈地蠕动来排出袜子,两只不行,一只也行,只要有袜子的形状就行!那段时间他心力交瘁、形消容瘦,上半身一股酸臭味,下半身一股大便味,人人避而远之,就连校长家的狗和副校长家的猫都和他割席断袍、恩尽情绝。要知道它们二位可是曾经与他桃园结义,义结金兰、蓝天碧海、海誓山盟的。直到星期六的大扫除,奇迹般地从床底下找到那双令他梦牵魂绕的袜子,了结了他的心病,他才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两肋插刀的朋友、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校长家的狗和副校长家的猫又都重新回了到他的身边,继续着往日的甜蜜。不过这件小事却刺激了他幼小的心灵,伤害了他脆弱的感情,使他过早地知道了人世间的黑白是非、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明白了地球人都很现实、太阳系内的生物都很过分的这一根本规律。他从此变得有些愤世嫉俗、不羁,从清高脱俗转向了庸俗的犬儒主义。
这位老兄五短身材,圆圆的脸袋上架着副眼镜,几年都不剪头发,走起路来左摇右晃,长发乱飘。说话喜欢用朗诵文言文的腔调,时常引经据典,听起来好像极有哲学味,让人们以为苏格拉底会显灵、孔乙己还在世。平时尽喜欢研究弗洛伊德、荣格、马斯洛这些家伙无聊的著作,有事没事就拉人讨论什么梦论、****论、潜意识论之类的东西,他说这些玩意无时无刻地不激发着他探索人类精神世界的渴望,使他有了替人类解开所有心结的冲动。
偶尔,为了证明他大胆疯狂的假设,他会偷偷地溜进实验室给萎靡的雄性小白鼠喂点伟哥、抹点印度神油,观察药物的疗效是否有预期的效果,顺便也研究一下动物的行为。他曾给大白兔注射过普鲁卡因,带出实验室,制作成兔肉火锅,据说是想证明药物经过高温的作用后就不会对人体产生副作用。有段日子他受了情圣的启发还专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闭门研究痔疮和飞行之间的关系。尽管实验表明两者之间并无什么瓜葛,但是他还是得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飞行员容易得痔疮,长痔疮的人适合当飞行员!
当然,闲暇的时候他还顺带着研究历史、地理、天文、军事、经济等人类一切文明成果,以拓宽眼界、增加学识,为成为一代伟人打基础、作准备。为了培养自己别具一格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他经常采取与众不同、出人意料的方式。如果你是正眼看,那他就斜着眼看;如果你静止着看,那他就跳动着看;如果你站着看,那他就躺着看。根据他的解释是一切事物都是运动的、联系的、相对的、辨证的,故而观察事物的角度和方式也应当与之匹配,惟有如此才能取得惊人的效果。由于他广泛的爱好、深入地研究、不断地探索,他的知识过早地达到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境界,渊博得恐怕连孔子见了都要尊称他一声哥哥,自称弗洛二德是他谦虚了。
尽管他离神仙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在他内心的深处却还有许多对宇宙、对自然、对人类社会的疑问,其深奥程度甚至超过了屈原的天问。比如说,恐龙早已绝迹,但为什么会在他们班里大量出现?人的毛发一直在退化,为什么头发却偏偏越长越旺盛呢?组胚老师的头发为什么不掉光,只剩下三根,难道他要去拍三毛流浪记?英语老师的胸部那么大,号称胸怀全球,为什么爬楼梯时一点都不吃力呢?教务处长的斗鸡眼是怎样形成的?同样是狗,为何小布什养的狗是那样的雄壮威武,而校长家的狗却是那样的瘦小猥琐呢?他们每天晚上用尿液精心哺育的小树苗为什么会枯死,难道是营养不够,还是尿有毒性?食堂大厨的腿是那样的粗壮,为什么烧出来的鸡腿是却那样的细小?为什么动物们总是在春天发情,而他和他的兄弟们却可以随时随地地发情呢?为什么吃剩菜剩饭的乞丐会百病不侵,而那些每天山珍海味的家伙却往往体弱多病呢?一个小小的亮点爆炸形成了宇宙,一个细胞发育成了一头肥牛,为何他的一毛钱变不成一个亿呢?这些疑问常常会成堆成堆地从他那麻球状的脑袋里喷涌而出。
为了解开这些萦绕在心头的疑问,他神游四方,遍寻高人指点迷津。他曾经告诉过我们,他常常梦游古希腊,找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们进行理性思辩、交流心得、研究哲学,最后的结果是这些家伙都和孔先生一样喊他哥哥。他们又请来哲学祖宗的祖宗泰勒斯与他辩论、探讨,可还没等泰勒斯走近,就被他飞溅的唾沫星子给砸伤了,泰先生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从此杳无音信。他还曾经告诉过我们,他还找过老子、庄子、荀子、曾子、墨子、朱子、韩非子他们,想与“子”们友好地交流一下研究进展,谁知那些成了名的家伙们一看见他就围拢过来,准备群殴。当时情况是相当的危急,于是还没等他们动手,他就朝那些家伙吐了口口水,结果这些诸子百家全被淹死了,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原本只是想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弄个下马威,占个上风什么的,想不到有思想的人都这么脆弱。哎,真可惜!他很后悔。要不是他争强好胜朝他们吐口水,根本轮不到孔子这家伙逞能,一家独大,称霸中国,搞得绝学后继无人,思想家几乎绝迹。偶尔出现几个,都因势单力薄、寡不敌众被孔子的广大门徒活活咬死,或被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当成疯子关进小黑屋活活饿死。否则中国的思想就一定会更加辉煌灿烂。此后,他做的梦就少了许多,说的梦话也少了许多,也不再随地吐痰了。为了减少无谓的伤亡,原本计划对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耶稣他爸的拜访也取消了。他动情地说他要用其有限的生命为中国文化不断地发展进步作出他应有的贡献,并愿意为这项伟大崇高的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和全部家当,一直到筋疲力尽,精尽人亡!
尽管有关于他的一切是如此荒谬,但我们对他的仰慕却是与日俱增,时常请他为大家做精神分析。由于他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不计报酬、一心付出的工作作风以及绝不死人、顶多发疯的治疗效果,让他名动宇内、妇孺皆知。一时间闲杂人士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207寝室天天爆满,爱说梦话的室友、美梦了无痕的女同学、相思入魔的男女、感情破裂的情侣、精神脆弱的诗人、犯了戒的和尚、上帝嫌弃的神甫、收入下降的乞丐、手头紧张的小偷、准备抢银行的歹徒、被虐待的狗和猫,经常排着队、唱着歌登门求教,恳请他略施妙手,救人于水火之中。对于芸芸众生的翘首期盼,他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平生所学,并且一视同仁,决不上下其手、表里不一、身怀二心,做势利小人。每次工作他都尽心尽力、无怨无悔,不管对方的梦有多荒诞,提的要求有多离谱,他都遵守职业道德,严格按规定的工作流程操作,忠实地履行希波克拉底誓言。由于他良好的工作态度和出色的工作成绩,荣誉和赞美像废纸片一样的朝他飞来。打给他的表扬电话多得像骚扰电话,让他的双耳起了层老茧,长了几个鸡眼;写给他的表扬信无处摆放,只好拿来当厕纸或当废品卖掉买大饼吃;送给他锦旗多得无处挂,只好拿来做内衣,自己穿不完,就送同学、送朋友、送老师,他们在用完之后都说这种锦旗牌内衣丝滑柔顺、感觉细腻、防盗除臭,实在是居家旅行、消暑保暖、泡妞钓凯子的必备佳品。
更有一些病友成为了他的忠实粉丝,为他痴迷,为他疯狂!同寝室的林勇已经帮李玉芳打了两年零九个月的开水,但仍无法与佳人亲密接触、巫山云雨,他深感苦恼,一度丧失了继续生活的勇气。是他帮助他选择坚强、坚定信心、死扛到底,并提供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继续打开水三年以上必能成功”的损人建议,让林勇有了不怕牺牲、排除万难、继续打开水的勇气和决心。重获新生的林勇曾脱掉上衣,指着身上突出的肋条,感激涕零地对他说:“兄弟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这个人重情重义,我愿意为兄弟两肋插刀。我身上的所有肋骨就是为你准备的!”他看了看瘦骨嶙峋的林勇,数了数他可怜兮兮的肋条回答道:“好,够插一阵了!”
隔壁的郑旭因为爱上一个有夫之妇,又不便表白,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精神萎靡、****消失、整天梦游。有一次还差点在校园里裸奔,幸亏校长家的狗叫醒了他。经过他1。55个疗程的精心理疗,再加狗皮膏药外敷后,这位老兄又活奔乱跳了,****恢复得比从前还要强,梦游时也知道带件衣服了。他还向郑旭郑重地指出“爱情是没有界限的,不必拘泥于世俗的偏见”,郑旭闻此金玉良言,激动得几乎要哭。为了表达他无法言语的谢意,特地花了六毛钱从白马寺和怡春院分别请来美梦大法师和喜脱脱歌舞团,由身着袈裟的美梦大法师在前面念经作法,仅着三点式的喜脱脱歌舞团在其后歌舞伴之,恭祝他的救命恩人福寿齐天、万事如意、考试及格。
因讲废话过度而导致嘴唇肥大的黄芬红,在一个无人的星期六晚上,偷偷地跑到207请他治病。虽然他有点讨厌她的废话和她那张奇形怪状的脸,可是大医精诚、医者者父母心呐,他还是连夜地狂施医术,并且使用了催眠。在黄芬红半醒半睡、意识松懈之际,他模仿佛祖如来的声音恐吓说,如果她再敢造谣、说废话,就会长期月经不调,梦中的黄芬红以为是佛祖托梦吓得忙连连应允发誓不再造谣。苏醒后,黄芬红发现自己嘴不肿了、腰变细了、放屁也不臭了,激动得她脱掉衣服要以身相许。望着长得不堪入目的黄芬红,他有点悲愤,这个女人居然想吃他的豆腐,真是苍天无眼啊!于是他正义凛然地指出“治病救人乃是医生天职,杜绝谣言乃是每个公民的神圣职则”。他做的这点事不算什么,还可以说是替天行道、替地行德!
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以及见色不起心、视钱财如粪土、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无私胸怀,使得汤成的美誉度更上二层楼。一时间,校园的广播不再播放流行歌曲,讲的都是他的光荣事迹和渊博知识,对他的道德风范更是赞美有加。学校的黑板报也不再刊登名人佚事、疾病防治的知识,转而连载他的精神分析案例。后来连厕所墙壁上的********选段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经典语录。无意之中都在拯救苍生,真是善莫大焉!对于这一切他甚是欣慰!
尽管人生似乎已经圆满了,但是他仍隐隐约约感到灵魂的最深处有一种难言的空虚,心灵好像很寂寞,漫漫长夜好像很难熬,身体的最里层常常透射出一种莫名的骚动。他的直觉告诉他是需要得到女人的安慰。是的,虽然他处于亚神仙状态,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啊!作为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爱情理论家、牛皮学的创始人、意想发展观的继承者、废话理论的一代宗师,爱情当然不能随便马虎、敷衍了事,即使不能轰轰烈烈、绝世惊俗,怎么也得有声有色、引人注目!
当然他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跟郑旭这样粗鄙的好色之徒等同起来。看看这位老兄生活总是围绕着下半身转,永远是老二在作决定,一心一意地为老二谋性福,一见到美女就忘了他爸姓甚名谁了。他对此是嗤之以鼻。也决不能像情圣那样,有事没事就往女人堆里扎,说学逗唱玩杂耍,花样百出地哄她们开心,还涎着脸、流着口水恳请别人施舍点爱情,说他是爱情乞丐是抬举他了,应该说他活像个情场小丑。诗人的精神之恋他也看不上,甚至有点鄙视。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尽写一些狗屁不通的歪诗,写完后让兄弟们呕吐还嫌不够,还要跑到306去献丑。念完诗后她们毫无反应,就他一个人陶醉,还以为全世界都被他的歪诗感染了呢。还有雷明和赵露所谓的爱情,他根本就是不屑一顾,这种钱花得多爱就多,没钱爱情就消失的方式和玩乐有何区别?至于晏奇永和林勇两个人为一个李玉芳明争暗斗,不顾兄弟之情你抢我夺、互相捅刀,被那个柔弱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居然因为买饭和打开水两者之间孰轻孰重的问题大打出手,反目成仇!实在是让人心寒心酸、手脚冰凉、大小便失禁。不过跟这群不懂爱情真谛的笨蛋为伍并没有同化他,他决心要让他的爱情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那么怎样才能谈一次象样的出众的恋爱呢?他认为他要发挥他的专业特长——精神分析,先在教室里分析——培养感情,然后到寝室里分析——加深了解,最后分析——沟通灵魂,动作干净利落、潇洒自如、一气呵成,绝不婆婆妈妈、拖泥带水。一想到这里,他总会身不由己地发出几声阴笑,脑海里会立刻浮现出班上最鲜艳的花朵朱莹对他绽放着勾魂笑容,缓慢地脱掉衣服,露出冰肌玉肤,含羞地钻进他的被窝,然后用纤纤玉手摸着他正流着鼻血的脸,娇滴滴地说“来嘛,还楞着干什么”。他不由得一阵哆嗦,然后仰头对天长嘘了一口气,仿佛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