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荆山,家里早已经帮他在驾校报了名,就等着肖潇人回来了去驾校报到。教练是肖潇他爸的一个朋友,受肖父所托,对肖潇要求很严格,每天肖潇早上几点钟到驾校晚上几点钟离开驾校,他都会在电话里一五一十地跟肖潇爸爸报告,导致有时候肖潇想逃课出去找朋友玩玩也不行。早八晚五的学车生活无聊地似乎没个尽头,每天唯一的消遣就是轮到肖潇下车休息的时候,可以掏出手机跟柯小然在QQ里聊聊天。柯小然已经到昆明安顿下来了,据说是负责采购之类的工作,每天坐在电脑面前敲敲键盘,或者整理整理发票,除了每个月末尾几天需要加班忙些时候,平时都比较闲,所以她也乐得陪肖潇聊天。肖潇自从高中毕业跟原先的女朋友分了手,QQ已经闲置了很长时间。那个暑假是他两年来QQ登录的最勤快的时候,每天手里不是握着方向盘就是拨弄着手机。暑假结束后他的手机里攒满了他跟柯小然的短信以及QQ聊天记录,这些东西他都舍不得删,他觉得是它们陪伴自己度过了整个漫长的暑假。
也许跟肖潇从小爱摆弄玩具车和喜欢玩极品飞车这类竞速游戏有关,肖潇学起车来得心应手,一个多月后赶在开学之前成功通过了驾校的各科考试,顺利拿到了驾驶执照。到了学校,肖潇每天除了上课,闲暇下来也会跟柯小然聊聊天。肖潇不是一个喜欢通电话的人,他觉得很多话在电话里说起来会不好意思,并且电话里说得太快,把话说完了电话就得挂了。可是QQ不一样,一句简单的“我喜欢你”,在QQ里面可以说成“其实……我喜欢你”,你在电话你是没有办法把这个可以体现出你的犹豫和羞涩的省略号表现出来的。所以肖潇平时喜欢在电脑上摆弄QQ,却从来没有给柯小然打过电话。他在他的QQ里给柯小然单独设置了一个分组,分组的名字就是一个省略号。而且为了在跟柯小然聊天的时候不会被别的不知趣的好友打扰到,他还特意开通了自己对柯小然隐身可见的功能,这样他每天打开QQ后虽然自己处于潜水状态,柯小然也可以知道他在线,可以来找他聊天,更加避免了跟一些他不想聊天的人聊天。
日子就这样在每天跟柯小然的QQ聊天与隔三差五的语音视频中度过了。不知不觉跟柯小然聊天已经成了肖潇每天的必修课。有时候柯小然因为公事到外地出差而几天不上线,肖潇就急得焦头烂额,吃不好,睡不香,甚至想打电话过去询问一下对方的情况——虽然柯小然可能在临走之前就已经告诉肖潇她会消失几天。而这几天肖潇就只能跟柯小然发发短信,可短信再怎么样也不及QQ方便。肖潇还是不愿意给柯小然打电话,他害怕一通电话就把接下来几天要说的话全部说完了,那样的话之后几天两人无话可说,关系就淡了。肖潇觉察到,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喜欢上了这个在现实生活中只见过一面的女生。
这学期虽然比较忙,但时间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十二月份,学期将尽,肖潇平日里课程也结束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日子就是复习,然后等着考试,等着放假。农历冬月初一是柯小然的生日,也就是今年的十二月九号。肖潇决定在这天告诉柯小然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
十二月九号很快就到了。肖潇已经提前几天在网上给柯小然预定了一个生日蛋糕,并且专门跑到商场给柯小然精心挑选的礼物也已经寄了出去,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柯小然手里。晚上吃过晚饭,七点多钟肖潇一个人溜达到操场,掏出手机拨通了柯小然的电话。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拨出柯小然的号码。肖潇为了这个电话已经考虑了几天了,他一直在思考着电话接通的时候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是“嗨”比较好还是“生日快乐”来的更直接;虽然肖潇明显感觉自己头脑开始发热,但他还清楚一定不能上来就甩出一句“我喜欢你”,那样的话他憋了很久才拨出的这通电话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电话那头的彩铃声响了半分钟,没有人接,肖潇猜想柯小然这个时候应该正跟朋友们玩得嗨,没有听到手机铃声,于是决定过会再打过去。
北京的夜空远远没有武汉或者长沙这种南方城市的夜空晴朗。肖潇一个人一边在操场上闲逛,一边继续构思着待会在电话里应该怎么跟柯小然表白。操场外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昏暗的路灯下一对小情侣正坐在路边卿卿我我。女孩可能跟男孩说觉得冷,男孩便将羽绒服拉链拉开,把心爱的女朋友搂进怀里。南方的十二月份虽然还处于深秋,可是在北京却早已经进入了寒冬,前些日子还下了场大雪,雪后立马是艳阳高照,如今雪已经化得不知踪影,只在四季常青的茂密灌木丛里或者常年不会被阳光照射到的犄角旮旯里还残存着几片雪,吸附饱和了空气中的灰尘,黑乎乎的,辨认不出是雪还是泥。
夜间的气温达到零下,如果再冷一点,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就要瞬间冻成冰渣子往下落,肖潇忍不住把羽绒服的领子又往上提了提。路边的那对情侣终于还是忍受不了严寒的侵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估计会到某个温暖的奶茶店里继续他们的情话。几十年来一直站在原地不曾挪动一步的高大的法国梧桐上还残留着几片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摆弄着娇柔的身姿,始终不肯离枝头而去。一只因为体型变大而被女生抛弃了的流浪猫,全身污秽,顶着刺骨的寒风一边四处寻找着一个可以让自己安稳活过寒冬的庇护之所,一边发表着它对这个令人寒心的世界的斥责,喵呜喵呜的声音被风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时间似乎还早,可是没有人愿意在这样寒冷的环境里多待。之前还有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在围着操场跑步,跑了没几圈也都撤走了,偌大的操场上除了心事重重的肖潇,只剩下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互相搀扶着散步。 这对老人只要天气晴朗,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操场走一走,一年四季从未荒废;肖潇好几次晚上心血来潮到操场跑步,都碰见了他们。
肖潇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柯小然的电话号码,熟悉的彩铃音乐响过之后,依旧没有人接,看样子今晚这通电话注定“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就像一个人张着嘴巴酝酿了半天,原本似乎想要喷薄而出的喷嚏却又渐渐地缩回到肚子里,终于还是没能“阿嚏”成功,反倒吸进了一口臭气,呛得人直恶心。肖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是失落?是伤心?还是愤慨?好像都有,但又好像都没有。
也许她正跟朋友们在歌厅唱歌,也许她今晚被朋友灌醉已经睡下了,也许……
肖潇努力为柯小然编造着借口。他不是没想过也许柯小然看到了他的来电,只是没有接听。肖潇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也不敢想。他打算明天再打电话给柯小然,但是他会忍着不问她今晚没有接听自己电话的真正原因。
这晚,肖潇失眠了。
第二天早晨,肖潇手机刚开机就进来了一条短信。果然是柯小然发来的,短信的内容是针对昨晚没有接听电话的情况进行道歉,并且询问肖潇找她是否有什么事情。肖潇没有回复,径直打开了电脑,柯小然的QQ已经上线了。今天周三,柯小然这时候应该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肖潇发过去一句。
生日快乐!虽然你的生日昨天已经过了,但是这句祝福今天还是给你补上。
柯小然回复:谢谢。
肖潇:那个,我给你寄的东西都收到了吗?
柯小然:礼物前天就拿到了,蛋糕昨天上午他们也给我送过来了,很好吃,谢谢你。
肖潇:那就好……那个,昨天的生日如何?
柯小然:也没什么特别的,中午下班后叫了几个同事到宿舍一块吃了蛋糕,他们还给我唱了生日歌。下午上班有点累,晚饭没吃就睡下了,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所以才没有接听。
看到这样一段话,肖潇的心一下子就疼了。没想到柯小然只身在外地,竟然连生日这样重要的日子过的也是如此寒碜与辛酸。没有生日宴会,没有啤酒,没有玫瑰花,也没有爱她的人可以陪在身边。肖潇想象也许如果不是他为柯小然订购了一个生日蛋糕,柯小然的生日也许就会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悄悄过去了。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许会选择不远千里跑到昆明陪在柯小然的身边,只为了能够让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能过一个原本应该更加不一样的生日。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显得那么乏力,肖潇可以感觉到柯小然此时内心的失落与伤感,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他觉得现在不是表白的时候了,也许那些话可以在以后的某个时间里再找机会讲出来。
肖潇:你的生日……就这样过去了吗?
柯小然:嗯,每年都差不错,习惯了,只是今年没有爸妈陪在身边。
肖潇无言以对。他真的不知道该讲什么,因为他原本打算讲的话,现在讲出来真的不合时宜。
柯小然: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工作了,今天有点忙。
肖潇看着柯小然再也没有写过什么话发过来,也静静地合上电脑。宿舍其他几个家伙都去教室了。肖潇看看手表,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现在赶去教室肯定会迟到,但总比不去的好,便收拾收拾课本,悻悻地挪着步子往教室走去。
余下的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无外乎吃饭,睡觉,上网跟柯小然聊天,有时候兴趣来了去教室看看书,偶尔去上上课。可是有些肖潇一直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的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又苦于始终没有找着可以将它们吐出来的机会。这些话卡在喉咙里,憋得肖潇每天郁郁寡欢,干什么都提起精神,有时候为了心事忍不住唉声叹气,引得旁边的人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只能回答没事没事,害的别人说肖潇是故作深沉。久而久之,肖潇觉得表白不表白其实不重要了,只要能够维持当下与柯小然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就知足了,剩下那些可想可不想想了也白想的事情,就随他去吧!这样一来,肖潇心里仿佛云开见日,豁然开朗,又重新拾回了对生活的信心,他发现生活依旧是如此美好。但在他心里却在暗暗下决心,未来不远的一天,他一定要去找到柯小然,站在她面前亲口对她讲出那些本来就属于她的那番话。只是不知道这“未来不远的一天”究竟是哪年哪月哪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