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轩良听后说：“警察找你问些事，这很正常。至于所谓的办案方向，那就是胡扯了。案子侦破之前，一切都有可能。还有，你的经济活动原来怎样现在还怎样，切不可做什么取空账户的事，否则，许多事真就说不清了。”他还说，接下来他会去了解案情，要真存在较大的出入，到时他会出面。法治社会，难道还怕白的被涂成黑的？
可白的黑的，有时还真是难以分清！
若是分得清，林炜当然不担心，可就是……不过，这个电话多少让他定了些心。定心之后，他马上和于晨的同学联系，谈了SP授权的事宜。于晨的同学倒没多问，说没问题，马上办。
中午时分，老岳父突然给林炜打来电话，说刚刚有两名警察来家里找他。
这么快？林炜大吃一惊，马上问：“他们说什么了？”岳父说：“这两人身穿便衣，没说什么，只在家里的各个房间转了转，又问我你们有没有别的住处。我说没有。他们待了不到5分钟就走了。”
“哦，我知道了，没事。”
林炜安抚好老人后，就给肖风打电话。听到宋书良已经带人去了林炜家，肖风似乎有些吃惊，说：“是吗，这么快？”顿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你这两天先避避，住处呢，我来安排。”林炜佯装镇定地笑道：“不必了吧，我有什么好怕的？”肖风只好说：“别，你不怕，可我怕行了吧！”
“怕？怕就不要往看守所里传字条，这么解决问题，还解决个鬼！”林炜说完，就愤然将电话挂了。
忙音的刺鸣声，顿时刺得肖风的眼皮一跳，他晃着手机，苦笑着说：“看来他是真的全知道了。”
周强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没好气地说：“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这事本就不该扯上林炜，这下好了吧，事情没解决，倒先惹了一堆麻烦……”
肖风也忽地来了气，道：“那你来解决，别总躲在后面说风凉话！”
“我……”周强顿时住了嘴。
话虽如此，肖风已经是后悔不迭了。可又能怎样？形势的发展好像总由不得自己，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要按照周强的想法，首选的方案是花钱消灾。
可是钱呢？
关键是肖风也没多少钱能够拿来消灾。
“要有你老周那样的家底，我也不会这么不得已地棋走险着，谁知真就一步错步步错。大忌啊！”
这么想着，肖风马上通知王东：按住，无论如何要先按住，别让宋书良的手再伸了。要再这么继续折腾下去，黄妍那边肯定瞒不住，那样的话……
王东哑了半天，却说：“这会儿哪来得及，宋木头刚刚报批了赵江平，已经将林炜夫妇上网追逃了。”
什么？！这下肖风彻底傻了眼。
顿了几秒，他马上说：“这样，你赶紧和石泉华联系，不，你现在马上去趟经侦，想法子撤掉任何能撤的技侦手段，特别是要保证林炜的手机正常使用。记住，千万要控制住局面，否则……否则后果不可收拾！”
王东听完，慌不迭地答应。
真是一着奇臭无比的臭棋！肖风突然感觉很沮丧。正当他犹豫着该如何给林炜一个合理解释的时候，王东也回到了会所。王东说，只要林炜眼下不使用身份证，问题就不大。
“他的手机会被监控吗？”肖风特地追问了这么一句。
“不会。”王东快速地回答，不过屁股还未坐稳，他又带来了另一个令人心寒的消息，“刚刚从石泉华那儿获悉，宋木头今天又从建设银行查到公司的另一个账户。目前加上原先商业银行的那个，已经有两千多万了……”
王东土灰着脸，嘴唇有些哆嗦。
肖风听着，握茶杯的手也跟着一抖。
太猝不及防了！
所有人没再说话。就连刚踏进会所包厢的蒋选维，也顿受感染。
肖风起身说：“你们先讨论，我现在去找林炜，他那边没安抚好，同样是个死结。”说完，不顾众人茫然的目光，他夹起包，头也不回就走了。
肖风安排的“临时避难所”，选在湖畔大道的星歆酒店。
那是个五星级的大酒店。
当然，房间登记的身份证，不能用林炜的。酒店的宾客系统与公安局是联网的，如今，林炜已被宋书良上了网，一旦使用身份证，警察就会闻讯赶来。要是被抓了被扣了，那麻烦就大了。
说起来肖风也没那么大方，特别是五星级大酒店的商务套房价格不菲，他很心疼，可思虑再三，还得这么做。一来，星歆酒店出入相对严格，没有刷卡连电梯都上不了。因此，民警一般不会轻易地上楼敲响房门；二来，肖风是觉得，如此高规格的安排显示的诚意多少应该能让林炜有所感动，至少到时黄妍较起真来，林炜还能帮着说点话。
安排妥当后，肖风才来到林炜公司。到的时候，林炜正呆坐在办公室里。抬眼见是肖风，林炜马上问：“情况怎样？”
肖风不敢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地将宋书良把他们夫妇上网的事说了。然后，他无奈地道歉：“无论如何，就算帮我，你也得暂时忍一忍。当然，你们夫妻俩今天所遭受的一切委屈，我肖风都记着！”说完，他眼圈一红。
出乎意料，林炜听完之后不再义愤填膺，还默默地接受了肖风的安排。
肖风以为林炜是被自己流露出的真情所感动，暗暗自得。
不想，肖风却理解错了。
其实，林炜能够暂时妥协，这当中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因为林炜还吃不透宋书良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将他上了网？思来想去，或许就一个原因——短信群发。毕竟只有这件事，才能让宋书良有了足够的理由。至于其他的，林炜还摸不透，甚至都不知道王东和石泉华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蛊”……所以，稳妥起见，只能暂时低头，或由此换取肖风的一丝信任。再想，这时候要真和肖风撕破了脸，捞不到好处不说，反倒会多了不该多的不痛快。
林炜想着，用办公室的座机和岳父通了电话，说自己的公司临时有事，要出差几天。然后，就和肖风一起去了星歆酒店。
肖风将林炜引入客房后，笑着问：“房间还可以吧？你呢，先安心住着，一切费用算公司的。”
眼下哪还有心情来享受这样的酒店服务？林炜坐下后，点了烟，没好气地说：“无所谓了，还是谈点正事吧。”
肖风也坐下，先是长吁短叹，然后才聊起今天银行账号被查之事，末了，感慨道：“要是这块木头能开花就好了！”
林炜不禁纳闷，问：“你昨天不是说，赵江平已答应收200万，怎么还……”
肖风尴尬一笑，道：“是啊，可能钱还没到老赵手里，情况就变化了。”
“怎么，钱还没送出去？”林炜还是纳闷。
“送了，当然送了，怎么会没送呢？可是，钱是先到了中间人的手上。或许……”肖风说着，口气有些犹疑。
林炜定定地望着肖风，心想，怕是你们自己杜撰的吧。赵江平没提条件就收钱，他是真有那能耐，还是突然犯傻了？赵江平当然不会傻！林炜的心突然变得很暗。不过，眼下暂时管不了那么多，自己这头必须先稳下来，才能静观其变。
思考片刻，林炜说：“把我们上网的事，我只能暂时保密，但你必须让王东尽快解决。这事要是被黄妍知道了，就她那脾气，你也清楚，那是能把她逼急的，她一急起来，可是会不管不顾的！”
林炜这时也无奈，只能先搬出黄妍，适当地给肖风一点压力。
黄妍的脾气肖风当然领教过，他哪能不懂？说实在的，他确实不敢随意去捅那马蜂窝。又聊了一会儿，肖风就匆匆走了。
窗外的天空一片阴暗。这段时间以来，天气也好似人的心情，老是阴晴不定。看样子，又要下雨。
肖风走后，林炜觉得房间里太闷，就下了楼，他想到宽敞的湖畔大道上散散心。谁知才走了一会儿，天空果然下起蒙蒙细雨。林炜没带伞，雨丝打到脸上，带来略微的清新，也仿佛带来莫名的疼痛。
林炜自己也清楚，在鑫誉这案子上，虽说后有万婷秋、韩轩良，前有肖风、王东，可真想轻易地走出眼前这片泥沼，难啊！还得小心翼翼，否则，真有可能成了鑫誉的陪葬品。
但，谁也无法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走。
林炜忽然想起，自李晴到五湖之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这么单独一人散步了。人，绝对有必要独处。因为只有独处，才能心无旁骛地去想一些人、一些事，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得到更清醒的认识，才能做出更准确的抉择。
这条湖畔大道以及旁边的明口公园，林炜都太熟悉了，熟悉到每块凹凸不平的地砖上，都曾留下他和李晴相腻的脚印。可那时被火热的暧昧捆绑，眼里只有柔情，看不到别的。而今，走在灯火阑珊的街上，林炜的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有一点林炜实在想不通。
按理说，肖风是个精明过头的人，精明到可以将王东玩弄于股掌，他怎么能想不到，多拉一个人下水，只能是让问题变得更复杂呢？
其实，肖风已经清楚问题的复杂性了。只是，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信息不仅通过卞辰国传达给了唐荣信，而且，宋书良也已从唐荣信那边取得了口供，更重要的是，王东已经通过石泉华，向经侦提交了自述材料。如此一来，按理说，赵江平应该满意了。他一满意，就会安安心心地收钱。只要这份该花的钱花出去，案件就会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慢慢地瘪，慢慢地收，形势就会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不承想，一切都好像不受控制，宋书良不但将涉案的银行账户挖了出来，还将全部矛头对准了林炜夫妇。
王东告诉肖风说：“我和中间人见过面了，他说他特地去了趟老赵的办公室，问起钱的事，老赵不置可否，他也没办法，只能等通知。”
“还是没收？”
“应该是这样。”
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想个应对之策。若说黄妍是个定时炸弹，林炜恰恰是雷区。这雷区不能踩，否则非引爆不可。即便要踩，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当然，肖风也清楚，网上追逃令一旦发出，就绝无可能轻易撤回。
“那么……”肖风沉吟着，“应该可以弥补吧？”
“怎么弥补？”王东不解。
肖风迅速地理了下思路，突然灵光一闪，道：“既然林炜必须去经侦走一遭，那咱们就想个法子，让他怎么去怎么回。而且，让宋书良白白折腾这一回，也算是给咱们争取了时间。”
此想法是否可行，王东有点拿不准。不过隐约中，仿佛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就问：“林炜会答应吗？”
“只要咱们有切实的保障，我想，他不会有异议的。”
5
五湖湾的夜景还是很有特色的。
虽不及大都市那么缤纷多姿，但在省内，依然算得上数一数二。特别是近几年，经济发展的同时，扮靓城市似乎成了市政领导的首要任务。
当然，这一片灯火辉煌中，也有林炜的一份贡献。
这一路走下去，走得林炜心中满是感慨。
说来也奇怪，有些东西就像夜景灯泡一样很容易破碎，好比他和李晴的那段情，突如其来就发生了，又不经意地结束了。回味起来，心中仍会百味杂陈。可是，不该腾起的尘埃，最终还是落定了。
林炜又想起万婷秋，哦不，是婷秋。
一想到这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夜，就会马上浮现在眼前，林炜的身上不可抑止地涌起一股热。对于这么一个女人，不知怎的，特别是近几天，哪怕是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里都会无比熨帖，不然，就像是少了什么。当然，从内心讲，林炜再也不愿伤害任何人了。他甚至想，多情到泛滥，或许有那么一天，上天的惩罚会落到自己头上。
林炜当然不是真的怕有什么惩罚，他已经伤害了李晴，也在感情上背叛了妻子，所以婷秋……他只能想到这儿。不能了，不能再背感情的债了。
可是，感情往往是不可控的。
林炜的心里还是有所牵挂，万婷秋这两天到底怎么了？怎么就不来一个电话，哪怕是一条短信……
雨中漫步，像是接受上天的洗礼。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天色已然全黑，林炜的衣服也全部湿透。这一走，让林炜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仿佛鑫誉的麻烦事不再折磨他。至少，早先的那份紧张和恐惧没有了。就在下午，他还暗暗地在跟宋书良较劲，和肖风较劲，和王东较劲，看什么都来气，好像问题不立马解决，他连笑一下的心情都没有……这下他反倒轻松了，轻松地走回酒店。
该怎样就怎样吧，总之，天塌不下来。
才回到酒店房间，手机就响了，是万婷秋打来的。接的时候，林炜的心还是按捺不住一阵乱跳，跳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万婷秋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她问：“你现在在哪儿？”
林炜深吸了一口气，稳稳神，才回答：“在酒店。”
“你怎么跑酒店去了？”顿了下，万婷秋似乎又没好气地说，“好吧，那你告诉我是哪个酒店，我现在就过去。”
林炜马上说出酒店名称和房间号，还问她吃了没，要不要订餐和她一起吃。他实在懒得到楼下的餐厅去挤。
“没呢！你啊，都快急死我了，哪还有心情吃饭！”
“就是天塌下来，饭还是要吃的嘛！”林炜这时竟开起了玩笑。
万婷秋也被逗笑了：“好吧，那就订吧，一起当个饱鬼也好！”
饭，当然要吃。尤其是林炜心里的事一想通，还真觉得饿了。而且，再听到万婷秋话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俏皮，林炜瞬间觉得房间里更加舒爽。
订好商务套餐后，由于没带换洗衣物，身上湿着，林炜只好干坐在套房外间的沙发上等。
万婷秋这会儿确实无比着急。
那晚吵架后，有两天时间她都没和卞辰国说过话。不过，她还是从丈夫的眼神里读到一些讯息：黄妍已被栽赃成功。一番细想后，她觉得眼下已没什么闲工夫去愤慨。
果然，到了韩轩良办公室，她听到一个更为惊讶的消息。
韩轩良说，林炜夫妇已被经侦上网追逃。
上网追逃？万婷秋傻了。
韩轩良说，今天上午，他和林炜一通完电话，就打电话给经侦支队的龚瑞兴。由于他和龚瑞兴没什么私交，所以两人完全是公对公的一番对话。龚瑞兴清楚韩轩良的身份，可他却说，案件目前还在侦查阶段，不方便透露更多的细节。要有疑问，可以到起诉阶段再质疑。韩轩良当然不是要质疑什么，他只不过是想问一下支队是否已将林炜上了网。龚瑞兴最后还是卖了个人情说，是的，按照目前的情况分析，林炜夫妇是鑫誉案件中最主要的嫌疑人。
万婷秋不解道：“怎么可能这样？这……这不是胡闹嘛！”
韩轩良也摇头，道：“是啊，鑫誉这个案子，已完全不能照常理来分析了，里面确实有太多的内容。”
“那可怎么办？”万婷秋很着急，她才不管什么内容。
韩轩良定定地望了一阵万婷秋，叹道：“是有点麻烦。不过，我现在倒不担心这些旁枝末节，而是怕经侦护短。”
“护短？您是说，王东？”
“是的，毕竟他是省厅的人。”
“难道连您都没办法了？”
“办法当然有，只是一旦介入，我怕到头来，连非法经营这一定性都保不住。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看你啊，还是适当地给林炜一些提醒。”
万婷秋沉默了。韩轩良倒不是在推卸什么，对于他来说，的确有些投鼠忌器，这才是最纠结的现实！
告别了韩轩良，万婷秋马上给唐华打去电话，可唐华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不知所云，又似乎是被什么事绊着，不方便通话。
万婷秋有些沮丧，她不禁又替林炜深深地担忧起来。韩轩良说，要适当地给他一些提醒，提醒什么呢？
万婷秋脑子很乱。更添乱的，还是那丝尘封已久却又渐被翻起的情愫——对林炜的事如此上心，难道仅仅只为了朋友间的帮忙？不，当然远不止这些。男女之间，真会有什么纯粹意义的友情吗？
万婷秋暗自摇了摇头。
难道是爱情……
这阵乱想，那一夜和林炜在一起的情景忽又闪到眼前，万婷秋的脸不禁一烫。她早已分不清，那究竟是内心不甘的寂寞，还是不合时宜的爱情？
总之，多少个夜晚，每当她不经意间回忆起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情景，都会带着些许的慌乱，而后义无反顾地将脑中的纠缠掐灭。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掐灭。
万婷秋很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