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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暖香瓶

苏筠瑶忐忑不安的躲在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出。原来在林府门外等候的众人,竟陆陆续续都涌入了她的新房来。林渊坐在床头紧握着她的手,蹙着眉头。林夫人也靠过来坐下,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回身厉声道:“都站着干嘛?还不请大夫去!”这一声吓得她心惊肉跳,真是不应该装病的……

阿杰刚想回话,月明却抢先一步上前行礼,道:“禀夫人,二少夫人只是有些疲累,无大碍,好生休养就是了!”

林夫人愣了一下,笑道:“瞧我,都糊涂了,有月明在,还需要什么大夫?既是这样,大家都散了吧!越成和冰蕊也一路劳顿,不如先去厢房休息吧!”林夫人站起身来,走到韩冰蕊跟前很亲昵的握住了她的手,“许久不见蕊儿,甚是想念!我一早就让厨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如意糕,这会儿应该好了,走!去尝尝!”说着就笑呵呵的拉着韩冰蕊朝外走。

韩冰蕊任凭林夫人拉了出去,她感觉自己的心好痛,痛的都不敢用力喘气。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才两岁,他八岁。她口齿不清的追在他后面叫哥哥,而他只是回头朝她不屑的一笑,便大步走开了。他那一笑,是她人生中最早的记忆。她八岁那年,哥哥带着男孩子们去骑马,她死皮赖脸的跟了去,十四岁的林渊已长成一个瘦高的少年。哥哥不许她独自骑马,她便在一旁看他们,看着那个在草地上驰骋,神采飞扬的少年,那个少年跑累了停在她面前,跳下马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快,脸颊滚烫。少年翘起嘴角,俯身亲了她的脸颊,说:等蕊儿长大了我就娶你!她竟害羞到不敢看他,从那以后她时时都盼着快些长大。她十岁那年,林老爷调任地方知府,全家迁至元城,等一年后再见林渊,那个少年已双目失明,脸上再无飞扬的神采,甚至有些浑浑噩噩记不得她,说不出的陌生。她怨恨自己在林渊危难的时候竟没有陪在他身边,虽然林府没有人说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是一定很严重,因为天真活泼的淼儿在那场变故中夭折了,她庆幸林渊活了下来,也庆幸他失去了很多记忆,不记得他曾经有个极疼爱的小妹,叫淼儿。

苏筠瑶感觉眼皮沉得都快抬不起来了,可是攥着林渊的手还是不肯松开,她好怕他会离开。“我想让相公抱我睡,以前生病了,都有奶娘抱着我!”

林渊轻轻的叹了口气,侧卧在她身边,她像只小猫一样拱过去,紧紧的环着他的腰,只一会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渊的心说不出的难受,放下一个陪伴了他十八年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虽然十六岁以前的事他有些不太记得,可是等他睁开眼不能再看见光的时候,是她陪着他,帮他洗脸梳头,喂他吃饭,给他弹琴读书,帮他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慢慢的他习惯了黑暗,对自己不能看见也释然了,更对蕊儿有了说不出的依恋。后来蕊儿祖母病重,她不得不回京,没有蕊儿在身边的日子,他无所适从。再见蕊儿已经是四年以后的事。十六岁的蕊儿突然在夜里出现在他身边,带着仆仆风尘,紧紧的抱着他,泣不成声。可终究他还是不能娶她。

苏筠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睡在了花园的凉亭下,一个一身红装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坐在花丛里抚琴,琴声婉转悠扬。那女子似乎知道她醒了,便停止抚琴,回身叩拜道:“主人!”

苏筠瑶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女子怎么好端端的叫她主人?

那女子直起身来,道:“主人仔细看看,可认得奴婢?”那恳切的目光似乎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看的苏筠瑶心里毛毛的。

实话说,她从没见过这样眉目如画的绝色美人,尴尬的笑道:“姑娘说笑了,我从没见过姑娘这么好看的女子,也不是什么主人,倒是姑娘眼角的泪痣像极了我宝瓶图上的仕女。”

“主人果然眼力不凡,我正是那个卧在牡丹花上的女子,也是寄居在宝瓶里的精灵,奴婢旖旎。”那女子难掩欣喜的又拜了一下,“主人莫怕,奴婢没有恶意,今日冒死前来见主人,只是求主人救我!”那女子说着就上前抓住了苏筠瑶的衣摆。

苏筠瑶倒是并没有觉得害怕,只是有点好笑的看着那个女子,道:“你是精灵,我只是个凡人,无德无能,怎么救你?”

“主人有所不知,我虽修炼几百年,可是法力甚微,自从随主人入住林府,便被林府的魂灵欺辱,吸走灵气,如今奴婢已是命在旦夕,望主人垂怜,救我一命!”那女子说完便开始不停的叩拜!

“姑娘你先起来再说!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倒是先说给我听才行啊!”苏筠瑶伸手去搀扶那女子,可是一低头却看见那女子细润的双手上竟布满了裂纹,血正沿着那些裂纹渗出来,不由得心中大骇。

“谢主人!”那女子叩拜之后欣喜的抬起脸来。只见那女子原本光洁的脸上此时布满了细碎的血纹,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一样,渗出的鲜血正沿着她的脸滴下来,说不出的狰狞。

苏筠瑶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那女子便拽着她的衣摆向她爬过去,一边爬,一边祈求,她的脸竟像破碎的瓷器一样,一块一块掉下来,鲜血淋漓!

苏筠瑶竟怕到叫都叫不出来,在她晕倒前,她好像听到有人叫了声,筠儿,那女子瞬间脸色大变,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凭空消失在她的眼前,在她失去意识前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绿色娇小的身影。

“筠儿!筠儿醒醒!筠儿!”

“走开!”苏筠瑶大叫着推开了拽着她的那个人,尖叫着缩到了床角。

“筠儿,是我!是我!我是林渊!别怕!别怕!”林渊看着瑟缩在床脚的小丫头,慢慢靠了过去,轻轻的把她搂在怀里,温柔的拍着他的后背,低语道:“有我在!筠儿不怕!”他不得不感谢上天,在这个小丫头需要他的时候,他能看见。

“相公!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她小声的在他的怀里呢喃着。

“唔,筠儿梦到什么了?”他语气温柔。

“太害怕!都忘记了!”苏筠瑶说着在他胸前蹭了蹭,伸出手抱紧了林渊。那个梦她怎么可能忘记,她都想起来了,其实在新婚那几天她就曾梦到过那个女子,那时候她也是求她救命。

用过晚饭后,雪儿把暖香瓶拿了过来。苏筠瑶看着这个瓶子多少有点畏惧,接过来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瓶子拿在手里,全然没有以前细润的质感,拿在烛火下竟看见许多细小的裂纹,连蓝色都不如先前惊艳。

难道那个女子真的住在这瓶子里?她的指尖一痛渗出血来,滴在那宝瓶上瞬间就消失了。不过这些苏筠瑶都没看见,她让雪儿把瓶子放回去,心想等到梦里,再问问如何救那个女子。可是这一宿,她却再没遇到过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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