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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临上艺术团时,母亲说,“风孩子,妈妈怀你十三个月。你就给妈妈争口气吧。”母亲没说艺术团不好,可她流露出不满意。在她的眼中我更适合做个老师。妈妈的心中认为老师是天底下最好的职业,既安稳又高尚。我知道父亲是妈妈的心头的天,父亲就是个老师,县城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但我没能听妈妈的话,还是到了艺术团上班。因为我太喜欢唱歌了。我没别的能耐,除了能唱能舞,再无别的,就好像我只为了唱歌而生,为舞蹈而活。父母亲还有我的老师都这样认为。“花多大代价也要培养他,这孩子天生就是这块料。”父亲这样说。但我清楚,为了我上艺专,家里已是债台高筑。我不能再花家里的钱,再也不可考更高一级的艺校,父母亲日见一日的老了。他们不期望我成名,只希望我好好做人,有个稳定的事可做就行。我做不了明星梦,那是白日里做梦。虽然村里的人都说我有明星相,还时常开玩笑说,风孩子,瞧你长得一表人才,命里就该是大明星呢。我安慰母亲说:“妈妈,风孩子会做出样来,你都为****白了头。”母亲就泪水汪汪,再没说什么。母亲知道,风孩子懂她的心。

我出生的那天是在春三月上,那天,天无故就刮了一场大风。东南风肆意地刮,将地里的油菜花刮落一地。坡上的桃花也被吹离树枝,吹得满天遍地尽是花瓣。这时母亲动了胎气。接生婆后来说:“这孩子奇了怪,偏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出生。”

他们不明白,一个怀了十三月的孩子又选择大风天出世。

更不明白的是,这孩子从她母亲的肚里就似一小股风般钻了出来。母亲躺在床上问:“生了?”接生婆说:“下来了嘞。”母亲就说:“怎么也没感觉,就好像风从里面出来的样子,清爽爽凉丝丝的,不痛呢。”

村子里所有人都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了,恐怕难活。

母亲找算命先生算命。一报生辰八字,算命先生手中的水烟筒就掉到地上。临了才说:“这孩子,我算不了。是个风孩子。”

母亲就怪算命先生说话不吉利。村里人都叫我是疯孩子,疯孩子。其实,他们听错了。我本来就叫风孩子。

我喜欢有风的天,这样的天气里,我就特别兴奋。我会一个人跑到村上最高的坡岭上迎风而立,口里唱着曲子,随风起舞,那曲子就随风飘逝,那发自无意识的舞动就成了村头的风景。我的心里舒坦无比。他们哪知我心中隐秘的冲动呢。我身在风中,心中更是鼓动着风,我总想着飞起来,后背也痒痒的,好像就能长出翅膀似的。

母亲看我每次起风了都会跑到坡岭上,在风中焕发出的英气和精神,疑心我是病了。村里人也说,这风孩子,许是有病了呢。

有一回,大热天里,忽然来了一场龙卷风。我看到村里人们仓惶中抢晒在稻场的稻谷,晾在树丫上的衣服,心里着急。我一口气跑到坡岭上,坡岭是村里的最高处,龙卷风从我身旁呼啸而过,可是我却纹丝不动。我高声喊着:停下吧,停下吧。风果然停了。看到的人就奇怪了。说这风孩子神了。那年,我十三岁,懂事了。

后来,我竟无事般长大了,出落的标致。村上人又说,这风孩子,是一块好料子呢。

十八岁那年,我上了艺专。

我上艺专,母亲高兴,笑逐颜开,可嘴上不说什么。村上有人说,这风孩子,有唱歌天分,又长得俊,日后我们村会出个歌星呢。可是我更喜欢唱戏,我喜欢舞动长袖的感觉。为此我还偷偷自学了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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