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记起昨晚答应干妈要让小武给她打电话的事情。因为马虎昨晚的搅和,我把这件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拿起手机给小武发短信问:你们现在在哪儿?速回复。小武很快回复问,怎么?有情况?我有点儿生气,就打电话过去,上次我不是让你给干妈打电话了吗?你怎么就没打呢!小武说,哥你别生气,我给忘了。我一听更生气地说,你小子忘记吃饭,忘了拉屎了没?小武开玩笑地说,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俗了。我说,什么时候?就是这个时候。小武赶忙说,我这就打电话还不成吗?我把调子又降下来问,你们现在怎么样?小武回道,还是老样子,不过我们俩现在都想回去了。李楠爸妈又去闹了没有?我说,已经很长时间没动静了。如果在外面不好那你们就干脆回来吧。那边儿李楠接过电话问我,小涛,我爸妈那边你觉得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好几次我都想打电话最后还是没敢打。我也挺担心他们的。我安慰李楠说,李楠你不用担心。他们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强硬了。你妈上次都已经松口了。至于你爸他只是好像在生你们跑了的气,反对不反对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看你们可以准备准备回来了。李楠说,要回去我们也还得再过几天。
另外我对李楠说,马虎回来了。只听那边尖叫了一声,又听见李楠急切地对小武说,马虎回家了。小武就赶忙抢过电话问我,什么?马虎回去了?我肯定地说,他现在就在我这儿。小武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回,就这几天的事儿。不过他老婆还不让他进家门。小武说,该!就应该让他先受点儿罪。我替马虎说话,他在外面受的罪已经不少了。小武问,怎么了?他在外面遇上什么事儿了?那个齐英呢?我说,详细情况等你们回来再说吧,我看着马虎从后面出来,就对他说,小武的电话,要不说两句?马虎搓着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小武在那边说,还是算了吧。他那个脾性绝对不敢接我电话,就算他敢接我也骂死他。一切等回去再说就行了。临挂电话前我又嘱咐小武说,一定要给干妈打个电话。小武满口答应说,一定,一定。我马上就打。
马虎见我挂掉电话就问,小武也要回来了?我说,你想知道刚才你自己怎么不问?马虎讪讪地笑着说,小武那脾气我知道,他那嘴我受不了。太碎了,说起人来总没完没了的,还专往那尴尬处说你。不愧是从小长到大的老街坊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脾性都了解的那么清楚。有时候我因此会感觉到自己就像个外人。事实证明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
其实马虎老婆早就知道马虎在我的老屋里住着。但她一直就装着不知道,每天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每天晚上小虎到老屋里来她是并不反对的。马虎被骗的事儿她也已经知道了。在马虎没有回来之前,她自己就说,是我把马虎逼走的。只要马虎回来,什么我都愿意答应。可是现在马虎回来了,她却又摆上了谱。这其实就是人的本性。马虎还继续着每天在我那里的生活。我还是继续着每天早上去早市买早餐的义务。我估计小区的人都已经知道马虎回来了,而且还都知道马虎就藏在我这儿。但马虎仍然像个鸵鸟似的将头插进土里不愿意出来。我在早市上又见过米茜,她让我周六就去她家。我不好多次没有缘故地拒绝。就决定周六去米茜家一趟。马虎每天倒落了个自在,白天上网睡觉,太阳一落山天一黑就出去溜达。结果是并没有人在意他,除了他老婆和孩子。
周六,我从学校的北门进去,找到了米茜的家。米茜家在六楼,之所以住这么高,还是因为辅导员官儿太小了吧。二楼三楼都是留着给校长、副校长、院长们的。一楼则是照顾老教授的。再往上就是年轻老师或者是芝麻小官儿的选择了。米茜家当然属于最后一类。因为是周末,这楼里很安静。或许都还在睡觉,也或许是都出去玩了。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是不是有些太冒昧了。我想到这儿的时候我就想转身往回走。正巧米茜推门出来倒垃圾,显然是刚起床的样子,还并没有梳洗。米茜看见我忙喊住我,周小涛你怎么往下走?就这儿,记错了是怎么着?我忙将错就错地说,记不太清楚了。然后赔上个笑脸。米茜把垃圾袋先放在门口就拉我进去了。我说,需不需要换鞋?米茜说,不用,你就快进来就行了。辅导员听见我来了就出来迎接我,于是我就感到更加尴尬了起来。辅导员看起来还像以前一样年轻。以前我们都叫他毛孩儿。我对辅导员说,辅导员好!他就笑着说,你怎么还像个学生似的。不是以前了。然后他示意我坐下。我坐下后说,再过多少年我也是你的学生呐。辅导员就说,我比不上那些老教授德高望重,就是混个吃喝罢了。我可知道以前你们都叫我毛孩儿的。我听后一下子不知道该笑还是不笑。我差点儿就忘了跟他结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学生米茜了。米茜肯定会将以前同学们之间的事情讲给他听的,当然包括毛孩儿的事儿。
辅导员并没有过多地跟我寒暄叙旧。直接就跟我谈起了正事儿。辅导员说,这次想要搞这个活动的人不是校长,也不是院长,更不是哪个老师而是市政府的一个老干部,以前是咱们中文系毕业的。老了老了现在又想在咱们学校里搞点儿事情。这大概是被咱们中文系最近这几年实在不景气给闹的。所以他就从市政府里搞了点基金费用要搞次全市范围的大活动。他只是想着能把这次活动给做大,做的响亮一些就可以了,别的什么要求也没有。而活动的策源地与中心他当然想是在咱们学校咱们系里。我一边听着一边想,这次活动做起来绝对不那么容易。如果到最后得不到老领导的满意,那一切的责任就会一级一级地推下来的。当然最后一个会是我。我明白了这才是辅导员找我这个校外人士的原因。我既然来到他们家我就是默认了我要接受这个工作的。到现在再推脱更是推脱不掉的。我只好坐在那儿一声声地应承着。我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听辅导员讲一些活动的原则问题等等。直到米茜买早点回来,我们的谈话具体应该说是我的聆听才正式结束。米茜要留我一起吃早餐,我说我是已经吃过了的,没想到周末老师们也都是晚起的,所以真是打扰了。米茜笑着说,说什么呢!以前做学生时就这样,现在做了老师还是老习惯不改的。辅导员还是劝我留下。可我早已经出了他们家门了。
不想再去想太多关于活动的事儿。从米茜家里出来我就感到特别的轻松。这个周末的天气不错。我看着在温暖阳光普照下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我的心情也感到无比的轻松。我并没有直接回老屋,也不想看到马虎的脸。整天面对着马虎我怕我会折寿。从我毕业后我这是第一次回到校园里闲逛。突然有种意识不到的冲动袭击了我的脑门。我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我的大学时光。那段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的时光。看着年轮明显比我小几圈的学生们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的感叹。校园没有变,变的只是里面生活的人们。就像新陈代谢一样,一拨老的走了,一拨新的就会到来。这样校园才会自始至终地活着。而离开了的那些老的,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供自己养料的载体就会很快地枯萎。不知道我算不算。不愿意再去想太多,此刻能够尽情地享受这片阳光已经是最大的心理奢求了。
我像以前一样在校园里走,习惯性地就会走到学校的东门来。因为从那里出去就是海了。天气暖和,海边沙滩上的人就特别的多。有的不太顾忌的男生就会直接躺在那儿晒太阳。还是像以前一样,情侣比较多。搂着抱着的,成双成对的明显比以前多了。我看着这些以前都曾有的景象,我不觉的自己离开了很长时间。我似乎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坚守着。我有权利去享受这个美好的时光。海水一波一波地往上袭来,冲刷着沙滩。那种有规则的运动感让我有种奔跑的冲动。可这应该是个懒洋洋的天气,所以我就按捺住自己心里的冲动,慢慢地享受阳光和海风带给身体的舒适感。
在沙滩边上的平台上,一些小孩子在快乐地玩着轮滑,并且都有模有样的。滑过来滑过去,看得出来他们都非常地卖力,额头上都是汗水。在整个快乐似游乐场的海边,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他们我也一个都不认识。我却感觉意外地好。我掏出手机给古晓仪打电话,因为我想起了上次我和她在这儿时她紧闭双眼的脸。我在那等待的瞬间构思我该跟她说什么来表达我此刻的喜悦。还有我急切地等她回来的心情。可是在我盼了许久后那边才有人接听,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我确信我并没有拨错号码,但我无法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在那边一再地喂声之后,我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打错了。然后我失落地挂掉了手机。古晓仪的手机为什么会是个男人接的呢?我不想联系太多,我宁愿相信那是她的一个朋友或者是带去的一个助理而已。即使我知道她并没有什么男助理。
我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回到老屋。马虎坐在电脑前玩游戏。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寄居的生活。马虎见我回来了,就问我,你去哪里了?怎么一上午都没见着你?我没有搭理马虎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瞬间感觉自己像被什么洗涤了一样。我缓了一口气坐下说,你还不打算回家?马虎说,不是我不打算,现在是全在等我老婆的信号。她只要一声令下,我立马就回去了。我问,那你就在这儿干等着?就不知道主动去争取一下吗?马虎说,现在是在等最好的时机出手,争取是没用的。我说,那你就等着吧。明天我就让你老婆改嫁去。马虎说,你吃枪子来吗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冲。你嫌我吃你的喝你的你直接说就是了。我说,看着你我就烦。马虎似乎看出点儿什么来了,离开电脑前来到我跟前问我,你是不是遇上什么窝心的事儿了?要不说出来,我帮你解决一下。我一挥手示意他给我走开。然后说,得了吧你,你自己还搞不清自己的事儿还来给我解决?马虎说,那你就是承认你自己遇上事儿了?我站起来一边往夹层上走一边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先睡会儿。马虎还说,睡觉也是逃避的方法,但不是解决的最好的方法。我最终是没有理会马虎的高明理论,爬上夹层去了。躺在夹层上我脑子里乱极了。眼睛只瞪着上面的星星看。我或许不该自寻烦恼,也许这真的是一件莫须有的事儿。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那是需要等到古晓仪回来问清楚再说。
周末过完,古晓仪很准时地回来了。我没有去接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我同样不清楚她知道还是不知道那个电话的事。我只是想在我没有理顺一些事情之前不想见到她。但是我的脑子里却像是一团乱麻,什么都没法想。马虎依然拿我开玩笑。或许他是在报复我,报复我之前是怎么奚落他的。因此马虎的脸在我的眼中也就变得越加地讨厌了。这时候唯一让我有一丝轻松的就是寒冬无雪每周的邮件。看着那一行行熟悉的文字,一行行亲切的话语,我心里顿时有股温暖的感觉。寒冬无雪说她要出差去宁夏一个月,不知道在路上还能不能给我发邮件。她告诉我她会尽量准时给我发过来的。如果有迟到了就不要我担心。多么贴心与善解人意,而我之前每次拖后的时候总是当事情发生之后才来解释弥补。她也是一次次地原谅我的过失。看完寒冬无雪的文字后我的心情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我总该拿出一个心态来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而要从好心态与坏心态中选,为什么不去选择好心态呢?我顿时感到豁然开朗,既然是这样又为何不做呢?是呀,为何不做呢?我在心里反复地想着这句话,然后静静地敲着键盘给寒冬无雪回复,怕影响了马虎睡觉。
尽管我已经猜到古晓仪回来后肯定会来老屋找我,不过我仍没有想到她会一下飞机就来老屋找我。所以当古晓仪站在老屋里的时候我感到非常地惊讶。古晓仪似乎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小心翼翼。似乎在她生活中从来就没有发生过那么一回事。我也渐渐觉得那件事可能是我多心了。作为一个男人好像并不应该敏感于这样的事情。古晓仪见到我后就关切地问我,你感冒好多了吧?我心里温暖得很,好多了,你一切也都顺利吧?古晓仪说,一切都顺利,现在这不就回到你面前来了嘛!古晓仪的言语依然像以前一样地轻松柔和,使人感到舒服。我看到古晓仪的行李就问,你还没回茶楼?古晓仪微笑着说,一下飞机就打车到你这儿来了。听到这儿似乎不需要再用话语来说她是十分想见我之类的东西就已经足够表明了。因此我感到有些惭愧地说,真的很抱歉,我没能去送你,也没能去接你。古晓仪宽容地说,我又没有埋怨你这个。再说你身体又不好,生病了我强求你去送我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回来了,不是一样吗?我想或许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人了。心中不免又感叹万分。
说到这里我才想到还有马虎的存在。我慌忙转身对已经等在那里许久的马虎说,马虎,你还认不认识她吗?上次被张大妈的小儿子抢了钱包的那个。古晓仪似乎也已经认出马虎来了,但她还在为马虎的归来感到惊讶。不过她还是尴尬地上前去和马虎握手,并说道,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马虎则又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幸会幸会。等马虎清醒了一阵子后才略显正常地问古晓仪,你这是出差去了?古晓仪回答,是的。每一个月都要抽一次时间去北京的。古晓仪思量了一下还是问马虎,你回来很久了?马虎一听又觉得尴尬起来,但还是回答说,没几天。我在一旁不想再听这不咸不淡的谈话,然后就送古晓仪回茶楼。对于我打电话那件事我只字未提。
在路上,我对古晓仪提了关于学校请我回去策划活动的事儿,古晓仪对我说,你放心大胆地做就是了,既然他们找到了你就是相信你的能力。你也应该找点儿事儿来做。有了古晓仪的支持我心里似乎就更有底了。不管是不是在给人做替死鬼都不要紧了。生活本真就是这样的,人们往往就是明确知道是这个样子还是不得不做下去。这兴许就是生活有意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