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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但是我们对捉蛇是没经验的。虽然眼睁睁看着蛇慢悠悠就在面前,就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捉它。而且,万一真的是巨毒蛇,被咬一口就危险了。我还记得那个躺在水稻田里被蛇咬了的妇女,一只胳膊肿得几乎透明。

二勇说,我有办法,我以前看到别人捉过。他就让我们去找一根坚固的带分叉的长树枝,然后还扯了几根很坚韧的藤,用藤套了一个圈挂在树枝的顶端分叉上。我们就看他怎么去捉。我们慢慢靠近那团水草。当然是在岸上,现在谁也不敢下到水渠里去。水草里的那条蛇一动不动,也不逃走,应该没感觉到我们的靠近。它只有尾巴在水里摆来摆去。

我们找不到它的头在哪里。二勇说只要找到蛇头,然后用叉子叉住它的“七寸”就可以了,蛇一旦被抓住七寸就动不了了。我们就问,哪儿是七寸?二勇说就是蛇的脖子。但我们现在连蛇的身子都没看见,怎么找脖子呢?必须得把蛇引出来,就算它突然跑掉都得引出来。

阿良拿着那根树枝捅了捅水草,水草里一动不动。又捅了一下,还是没动静。二勇心急,就抢过阿良的树枝,使劲一捅。这下有反应了,一条很大的蛇突然从水草里冲了出来,猛地浮在水面上朝我们张大嘴巴吐着信子。

真是很大一条蛇!估计有我的手臂那么粗!我们都吓了一跳,一下全都跳了几步,只有二勇还拿着树枝挑逗着那条蛇。蛇看上去胆子很大,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它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越发凶狠。我们心里就打了鼓,我们几个小孩,能对付这条蛇吗?

快!赶紧找石头和木棒!二勇指挥我们。我们就地找了能找到的具有杀伤力的东西,我在草丛里找到一块石头,紧紧捏在手里。我是很怕蛇的,但此刻也得硬着头皮上前。实际上,此刻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了逃跑的机会。据说我们一跑,蛇就会追上来,而蛇肯定比我们跑得快,被追上咬一口基本上没命了。我们瞬间就意识到了我们的行动现在变成了一场生死大战,每个人都绷紧了全身,准备随时给这条危险而倒霉的大蛇以致命一击。

蛇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在我们的虎视眈眈下,它却反而越发凶狠,不时从水里伸起身子朝二勇挑衅似地吐信子,我们都能听到那呼气的声音。二勇也不怕它,而是不断用手里的树枝试探如何准确地叉住蛇的七寸。

听我口令啊!二勇轻轻喊着,我一喊到三你们就围上来,如果蛇挣脱了就朝水里扔石头,有木棒的就朝死里打!我们就点着头说,好!二勇就紧紧盯着蛇,突然就用手里的树枝朝水里狠狠叉去。

快!我们没听到什么一二三,而是听到了这么一声惊呼,大家就冲了过去朝水里扔石头。水渠里立马就是一顿扑通扑通声,还有人不断用手里的木棒朝水里打去。停!二勇马上又喊。我们就停了下来。只见二勇高呼,抓到了!抓到了!然后他就从水里慢慢把树枝拖了出来。

一条大蛇的七寸被树枝的分叉给叉住了,分叉上的藤条缠住了蛇的脖子,把它勒得紧紧的,它的身子不断在水里翻腾。终于,我们把这条倒霉的蛇给抓住了。

蛇在水里翻滚了一会儿最后翻不动了,我们就把它拖了出来。这真是一条大蛇,很长,肚子很大,身上的鳞片和花纹都很好看,碧绿和黑色相间。阿良就说,这是一条王蛇啊!我不知道蛇的种类,但我记得看电视的时候《动物世界》有过介绍,有一种蛇是蟒蛇,很大,没有毒,我看眼前这条蛇跟电视里的蟒蛇有点像,就是没有电视里那么大。也许就是蟒蛇的一种吧。

现在怎么办?有人就问二勇和阿良。吃了!他俩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很快就做好决定和分工,我们要吃这条倒霉的蛇。但我们都没有吃蛇的经验,又不能去请教别人,万一被大人知道我们吃蛇就完蛋了。阿良和阿生两兄弟去家里拿锅,二勇去家里拿菜刀,其余人就去家里拿辣椒盐巴之类的。我则什么都不用拿,等着吃就是了。

为了不让人看到我们吃蛇,我们决定选一个偏僻的地方,最后选了田坝里最远的一个角落,那儿有泉水,可以让我们好好把这条蛇处理一下。在处理蛇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的解决办法很简单,把它给煮了,就跟煮鸡蛋一样。蛇就在田埂上被我们剥了皮。二勇和阿良功劳最大,蛇皮是他俩的。然后把蛇砍成一段一段的,跟鸡脖子一样。我们就把这些鸡脖子一样的蛇丢进锅里煮,里面加了盐巴和辣椒。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些枯树枝枯树叶什么的烧火,然后就在旁边坐着等我们的美味佳肴。最后揭开锅的时候一阵味道扑面而来。他们都说好香啊。实际上我根本感觉不到一点香味,而是一种腥味。有个人居然还带来了一壶酒,装在葫芦里的,跟录像上的大侠一样。他说,看,我把爸爸的红苕酒给偷出来了!我们就嚷嚷着,每人一碗!每人一碗!

终于吃蛇了,我们把酒倒好,迫不及待就往锅里伸筷子。锅里热气腾腾的,完全看不清蛇肉在哪里。我就胡乱夹了一筷子,举起来一看,确实像一根鸡脖子。我把这根“鸡脖子”放嘴里一咬,完全没味道,什么味道都没有。但是他们吃得很欢快,好像真的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一样。看着他们那样,我也就闭着眼睛撕扯着嘴里这跟“鸡脖子”。

来!干一个!二勇举起酒碗喊着,跟一个大人一样的。我们就欢呼着举起酒碗,大喊,干!我把红苕酒往嘴里一倒,当时就眼泪都出来了,很辣很辣!我没喝过酒,倒是经常看爸爸喝酒,大人们一喝酒就很高兴,似乎酒是什么很好喝的东西,今天我一碰才知道酒原来是这个味道。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喝得那么高兴。其实不止大人们喜欢喝,现在我们这帮人,出来我之外他们都喝得很高兴。

我知道我们这儿的人都特别能喝酒,从小的时候开始,就算路都不会走,大人也会教小孩子慢慢喝一点酒。大家都说,能喝酒的人才是男子汉。但是我爸妈是不允许我喝酒的,而且我也实在不喜欢酒的味道。就跟抽烟一样,明明那么难受,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

蛇肉一点也不好吃,酒也喝不下,我就只尝了一点肉,喝了一口酒,然后就在旁边看着他们,陪他们一起起哄让别人喝酒。轮到我的时候,他们就一起起哄让我喝。我就说,我不会喝啊。阿良喝红了脸,就大声喊着,晶晶喝!晶晶喝!他们也整齐地喊,晶晶喝!晶晶喝!我就说,我真的不能喝啊。他们就七嘴八舌地喊,是男人就喝啊!不喝就不是男子汉!说着一只盛满了酒的大碗就递到了我面前。

我看是推不过去了,就接过碗,看了他们一眼,笑着仰头就往嘴里灌。

这碗酒怎么这么多,我仿佛觉得喝了一个世纪。喝到最后我甚至都觉得天地颠倒了,开始还能听到他们的叫喊声,到最后我就什么也听不见了,闭上眼再睁开来,眼前已经是一片血红,而碗里的酒还没干。最后一滴下肚的时候,我把酒碗举过头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其实我很想站稳的,但两只脚就是不听使唤。我想喊什么,可舌头也像打结了一样。最后我喊出一个字,好!然后他们叶附和着,好!我实在撑不住了,手里的碗一扔,往后就倒了下去。

躺下的感觉原来这么舒服,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舒服过。头上的太阳懒洋洋地照着我们,照在这片金黄的稻田里,稻田的深处是东倒西歪,大喊大叫的我们。我使劲睁大眼睛望着头上的太阳,却发现太阳逐渐变暗。我真的撑不住了,我很想睡。我看到所有人都东倒西歪,那口煮着蛇肉的大锅那么高大,就跟神坛上的神像一般。然后,我就真的睡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不在头上,而是落在了山的后面。夕阳的余光洒在金黄的稻田上,让原本就鲜艳的稻田更加鲜艳。我觉得头很疼,就揉着头慢慢挣扎着爬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睡得不久,又好像睡了很久。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煮蛇肉的锅里已经没了热气,火早就熄灭了。他们还没醒,一个两个睡得东倒西歪。我们的筷子和酒碗散落在地上,好像一群土匪刚刚举办完宴会。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头疼得要命。远处的酒葫芦倒在地上,酒葫芦周围都是酒气,看来没喝完,酒全被洒到地上了。远处有个放牛的人,他远远地看着我,我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走过去喊二勇和阿良他们起来,说天都黑了,赶紧醒了。但是没一个人答应我。我就又去踢他们,有人哼了一下,还是没醒。我就骂起来,你们这些傻瓜!赶紧起来了!天都黑了!回家了!但还是没人理我。

我觉得有点奇怪,就蹲下去,仔细看阿良。他睡得很死,双眼紧闭,嘴唇不时动一下。我又看了看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然后我就注意到阿良的嘴唇有点奇怪,不是平常的红色,而是像被冻到的样子,成了灰紫色。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好的信息,于是就掐他的胳膊,但他还是没反应。这下,我是真的怕的。

我就站起来,在空旷的金黄田坝里大喊,来人啊!救命啊!远处放牛的那个人,看着我,像傻了一样。

我又喊,来人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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