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灰衣大汉”们从庞大院落中各自隐身的地方慢慢聚集,隐蔽到大厨房各处。
房顶上,横梁上,廊柱后,甚至窗台下,不时传来口水的吞咽声...
八两与阿鹿早已饥火烧心,萧畅还是不紧不慢的准备着最后一道汤菜。
她用剩余的海参,熟鸡肉等食材加上高汤做了一道砂锅豆腐。
四菜一汤,全部都是地道的津菜!
待菜都烧好,萧畅每道菜只取一碟,剩下的各自盛入大汤碗中留在大厨房,让八两端着砂锅,阿鹿提着食盒与自己一起回了小院。
尚未走远,又听得大厨房内传来“扑扑嗦嗦”的打斗声,萧畅停了停脚步,嘴上弯出了微笑。
...
小院内,擎苍坐在院内的石桌边,似是早已久候多时,手边的茶都凉了。眼巴巴的看着院门外几个人慢慢腾腾走回来。
萧畅见到他略一点头,便回房换衣净面洗手去了。
两个少年各自分工,八两取来红泥小炉点燃之后,放在一边,把砂锅坐上。
阿鹿望着萧畅那间关得紧紧的门,任擎苍软硬兼施也不肯先把菜拿出来。
在阿鹿心里,早已把萧畅看成以后的“衣食父母”。生怕她一个不高兴,今后没得美食吃了。
不过片刻,萧畅整理完毕,坐在桌边,先喝了口茶,轻笑道:“打扰两日,今天略备小菜给长者开胃。”
擎苍顾不得客气,连声道:“快上菜!快上菜!”
阿鹿与八两一起把食盒打开,几道菜摆好。
萧畅示意两个少年也坐下,笑道:“今天多亏你们两个,这几道菜虽不多,但是收拾起来很是麻烦,托贵主人与各位的福。借花献佛,请...”
擎苍酷爱美食,自命吃遍山南海北,但今天这几道菜却是从未见过,不由看向萧畅。
萧畅轻拈衣袖伸手向擎苍介绍:“软熘花鱼扇,鱼肉鲜美无比,外焦里嫩,无刺,入口微咸,回味酸甜,适合长者与孩子吃。”
擎苍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而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两个少年齐齐看向萧畅,萧畅向他们点点头,两个少年抓起筷子夹起鱼片放入嘴里,而后齐齐睁大眼睛,未等嘴里的咽下去,又去夹下一块。
萧畅见状轻笑道:“别急,来尝尝其余几道...”,说着伸手不停的介绍着余下的几道菜:“'烧三丝',汤色如琥珀,鸡肉丝嫩滑,笋丝清脆,海参淳厚,妙不可言。
'虾仁笃面筋',面筋柔韧有嚼头,虾仁鲜嫩,高汤入味,鲜香扑鼻,最宜下饭。
'锅塌里脊',蛋香肉嫩,不可不尝。”
在后世萧畅的年代,津菜也只算是小众菜系,自是比不过川粤鲁苏等各大菜系,甚至都不如本帮系,杭帮菜有名。
而且津菜历史上自淮扬菜发轫,地理上由鲁菜承接。
只是在萧畅心里,一直觉得津菜擅长勺扒、软溜、清炒、清蒸。并且口味多变,咸鲜清淡,精于调味,清浓兼备,注重配色,而且技法高深,与几大菜系各有所长。
随着萧畅的介绍,其余几人早已说不出话,尝了几口之后,到处找米饭。
没错,萧畅这几道菜选的都是最适合下饭的菜。
一个厨子最喜欢的是什么?当然是新鲜的食材!不过更喜欢欣赏自己手艺的食客!
面前这三位,筷下早已生风,只有萧畅拿着碗白饭,不紧不慢的一口一口的慢慢品尝。
鱼片,鲜!
入口之后形成一片一片的“蒜瓣肉”,又细,又嫩,有糖醋味,开胃下饭。
去了壳,开了背,去了虾线,过了油的青虾仁,足有核桃大,放到嘴里,即紧致,又有弹性。
更别提那海鲜中特有的鲜甜,下油锅之前被包裹了一层蛋清和淀粉,所以入口后更是汁水四溢...
连面筋都吸足汤汁...
...再来一碗饭!
...
一时众人无话,只余咀嚼之声...
吃得差不多时,八两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觉得非问不可,不然连觉都睡不着。
于是满嘴食物的抬起头来,嘴边还沾着饭粒,含糊着问道:“先生,先生!明...明天咱们吃什么?”
!!...问得好!
余下两人闻言,也抬起头来,齐齐看向萧畅。
萧畅哭笑不得,本不想回答。
擎苍一看也急了,忙问:“正是,正是!明日咱们吃个啥?”
“今日吃了宴席菜,明天咱们吃个街边小吃。”萧畅略一考虑,做出了回答。
“那是什么呢?”几人异口同声。
“保密!...八两把砂锅豆腐也摆上...”萧大厨把话题引开了。
。。。。。。
相比小院中的谈笑风声,大厨房却是状况惨烈。
众大汉为了吃口午饭,在大厨房的院子正中摆开了擂台。
各自摩拳擦掌,奋不顾身。
阿虎今天终于抢到了一道菜,不知菜名,却是认得大汤碗里的东西,有蛋有肉,吃起来滑嫩鲜香,无比下饭。可是他吃着吃着又苦恼起来,好像更加想尝尝其余几道菜了...
阿狗也抢到了一道菜,里面有嫩嫩的鸡丝,脆脆的笋丝,还有海参丝,又鲜又浓,真是回味无穷...余下的菜是什么味道的?
其余大汉一看不好,只能团团围住剩下的菜,一人一口,把菜汤也分了分,和着饭吃了...
可是!却不如不吃,未吃的时候觉得只是菜香,想尝尝。
吃了又不能够吃个满足,却是引得更饿...
阿鹿!真是太坏了!自己去吃独食!一定要让他说说其余的菜是什么味道的?!
那个书生厨子,要怎样才能乖乖做菜!?
在众大汉无比苦恼的时候,阿鹿脸上带着无比的满足,施施然的回来了,把手里的宣纸丢给阿狗。
众大汉挤到一起,打开一看‘绿豆芽菜、香菜、玫瑰腐乳、薄豆腐皮、老黄瓜’。
“什么?明天吃素?!!!”
。。。。。。
深夜,四下都已沉睡,在某个院子中,窗上还透出昏暗的烛光,重重帘幕低垂着,好似生怕夜风不小心再吹伤了里面的病人。
床上的人伸手拉住坐在自己身边的医者,似用尽全身残余的力量,于喉咙深处嘶声道:“求...求...让我再为...做一回...”
医者只觉得自己那颗见惯生死的平静而悲悯的心又被眼前的人所打动,只得长叹一声,拍了拍那只干枯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