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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苗家店石生招亲 九华山燕封失镖

话说石生兄弟三人至洲头无路,放眼四下来望,忽见有七八户人家于近处,暗道:“近水有人家,也必然有船。”天无绝人之路,果寻得船儿数条,也不管是谁家的,取了一条将身而上,断缆驶舟入湖。出了挺远一段路,往后来看,不见官兵来追,可能在洲上时远远甩掉了。但人仍不走运,身后虽无追兵来,不想却遇有前兵迎头。有官船两条,三、五十名公人,为首的那个官儿似乎是一名捕盗巡检。发现了石生等人形色可疑,呼喝一声,近前来拿。可他们怎知对方是何等凶的大虫,一接手,尝了厉害,皆被杀死。有尸落水,血染浊红。兄弟三人今日一整天真是开足了杀戒。

天色昏昏,带了对岸,已是累得筋疲力尽,快要散了架子。寻一处树林子,往里一扎,到头睡了过去。不知多久,石生睁开了眼,看看天,像是深夜,把那两位唤醒了。蒋青道:“我真是一点劲也没有了,这肚子‘咕咕’叫得厉害,受不了。”曹日东用手一指,道:“那边像是有个村子,有灯亮,去瞅瞅哪家没睡,讨他几口吃的来。”石生道:“这么晚了,又是不速之客去敲人家的门,别把谁惊着。”蒋青道:“饿了一天,不能再饿他一夜,管他什么的,走吧。”拖着石生,扯了曹日东,奔那村子。

三人进了村子,转了一转,看这边一家里面有灯亮,肯定有没睡的,便将门来敲。听里面有人问:“谁呀?这么晚了还来串的什么门,真是的。”蒋青道:“是我,有急事。”听里头似乎正屋门响,接着传来脚步声,一人提个灯笼到了院门并拨了闩,“吱呀”开个大缝隙,探出半个头来,想看看是谁。用灯笼一照,看得真,一瞅蒋青他们三个面似凶神满身红,象阴司血污池里泡过一样,吓得他“妈呀”一声惊叫,差点来个跟头,灯笼也扔了。“咣”,把门闭了,背倚之大口喘着粗气,身子打哆嗦。门板都随着做声,死也不开了。蒋青叫道:“喂,怎么门关了?我们有急事。”那人道:“三位爷,我从来未做过什么缺德的事,别来索我的命,行行好吧。”把三人当成阴司鬼差了。三人心说:“这是个十足的胆小鬼,别再惊扰他了,出个好歹谁来承担?”扭身便去。方才那位听得脚步声远了,道个“阿弥陀佛”,腿一软,瘫坐于地。

道那三兄弟再转下一家,可这家一听门“咣咣”响,也惊着了,半天没吱声,还把灯灭了。三人叫不开门,只好另转他家。这一家门没开,主人轻步出房挪着走,扒墙头往门口瞅了瞅,借月光辨出是三条凶汉,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裆里还湿了。蒋青听了动静,叫道:“里头的,开一下门来。”那主人颤了声音道:“三位大爷,我家里什么值钱东西也没有,放过我家一回吧,求您们了。”却把三人当成贼了。三人解释不清,转到第四家。主人把门开了,挑灯笼把兄弟仨只打了一眼,便吓死过去了。“晦气,”兄弟忙转别处。这个时候,村里早已犬吠大作。

兄弟三人近至某家门口,却感到了惊奇。为什么呢?之户大敞特敞,院里亮着灯笼。“咦,就这里了,停住。再走,腿便遛细了。他开门纳迎客人,咱们不入便是失礼。里头讨顿吃喝,”蒋青说着,招呼那俩兄弟便走入这家院子。却突然,背后院门“咣”地闭了。兄弟仨一惊,回头来看。有一人立于身后,之前掩于门后不为所知,还喝一声:“呔,三个贼人往哪里?姑奶奶要拿你们,还不跪地求饶?”三人大惧,借灯光定睛观瞧,却是一个黄毛大丫头,粗胳膊粗腿大脚,长得啥样子就不细说了,你也能猜得到,一个字——“丑”。其手中握执一根双股钢渔叉。曹日东对石生道:“哥,来咱妹子了。”石生不解,问道:“怎么说?”曹日东道:“看她头发跟您的差不多,一般黄,不象您妹子吗?”石生一沉脸,道:“休得胡言。”这时,那个丫头又叫了声:“怎么,我方才说的你们没听见?快快拜伏就擒,牙迸半个‘不’字,姑奶奶一叉一个,要尔等的狗命。”旁边惹恼了“捅破天”蒋青,骂道:“哪儿冒出的女蛮子,好不会讲话。哪个是贼?爷爷正人君子,瞅你倒像个匪婆娘。快快滚开,但惹爷恼一恼,割你前胸两个肉包就酒吃。”那丫头大怒,喝个:“狗贼,你敢满嘴喷粪,辱你奶奶。不要走,吃俺一叉。”说着,将叉来搠。蒋青急用三股托天叉来接。要论本事,蒋青并不比这女子差,但今日不然,劳累了近乎一天,筋疲力乏,所以吃着亏。几个回合,那女子尅开蒋青之叉,抬腿一脚,蹬他个仰八叉,摔身一堆渔网上。女子正要就机取命,石生一旁喝道:“休伤我大哥。”话到人到,两根棒照大丫头顶梁便砸。女子急忙使叉来战。石生亦因疲惫,没几合就有些个不支,急虚敞门户,大开空当。女子大喜,以为有机可乘,抢进一叉。石生却来个闪身,致令女子一叉走空。由于用力猛点,女子向前抢了一步。石生则于同时双棒锁夹敌之兵械,并借力推送,更致女子脚下失根。继之,横里靠身肩撞,将女子撞翻。渔叉也被他就机夺了过来。掷叉在地,合并双棒,向女子便拍。这要给枭上,骨断筋折,人就没命。

正这时,忽听有人大喝:“住手。”“啊,”石生一惊,闪身跳道一旁,甩脸来看,打院门外进来位老汉,大高个,身体硬朗。女子爬起身,叫道:“爹,您自顾朋友家吃酒,也不管家里,今晚招了贼了。回来正好,咱爷俩一起拿下这三个歹人。”石生抢言道:“老人家,莫误会,我们不是贼。”老汉道:“不是贼又深更半夜跑别人家里作甚,更是陌生?敢报名来么?”蒋青叫道:“老头,你问我们名姓作甚?要报官请赏吗?”老汉道:“你们怕官?”蒋青道:“怕?谁怕?爷爷今日里由苏州城到东山,再到湖上,与官兵斗了几番,杀人无数。要怕,岂能做得?”老汉道:“既然为官兵所捕,不是贼寇匪盗又是什么?”蒋青道:“你这老头,怎么和那婆娘一个腔,只把我们认成贼?问你一样,听闻苏州擂一事吗?”老汉道:“知道一些,这与你们何干?”蒋青道:“实话与你说了吧,今日苏州城玉狮街擂台上那‘赛瘟神’魏清、‘小瘟神’魏真让俺兄弟他打死了。”说着,用手一指石生,接着道:“可官府不知为什么要拿我们。早听说这二魏是平江府知府徐铸那贼的内侄,可能是死了他们,惹那姑父心疼,而捉我们报仇吧。反正两相为仇,大杀一场。我们兄弟三人夺路奔走,最后摆脱开了官兵,落于此处。你说,我们是贼吗?”老汉一听,大惊道:“怎么,二魏已被这使双棒的好汉打死了?”蒋青道:“那当然,敢说半句谎,老天生怨。三日里保你听传。”老汉道:“哎呀,能打死两个‘瘟神’,太了不得,给两浙武林总算出了气。三位不是贼人,而是英雄好汉。刚刚有眼无珠而错认,多见得罪,望求原谅小老儿则个。”女子也道:“先头正在拾掇渔网,猛闻得狗叫声一片,还听得砸门声,以为来贼,未知原由。出了院门,探察一番,便看到了你们三位,样子不良,以为歹恶,遂使出反‘空城计’赚你们入,以便行拿。故而闹了误会,可别怪呀。”蒋青、石生同道:“没什么。”老汉将兄弟三人让到屋里,落座之后自报了家门,原他姓苗,单名洋,特通水性,人颂绰号“老龙神”。有子早丧,而那丫头则是他中年所得的女儿,叫“船妹子”苗赛花。所居之处乃牛家庄。父女二人想知三兄弟来历究竟,尤其欲了解那打擂和斗官兵的事。那兄弟见这父女不似歹辈,又非常爽直豁达,坦诚待人,自然认为对之言来无妨,没必要隐讳,便照实而讲。讲没一半,蒋青道:“老人家,这位大姐,有吃的没?俺们兄弟差不多整一天饿着肚子呢。”苗洋道:“有,赛花,做点饭去。”苗赛花道:“一做饭,我有些故事不就听不着了吗?听完再做不晚。”石生道:“让大姐也听完了吧。”可这苗赛花听是听,却老爱插嘴,惹苗洋烦了,道她:“姑娘家,怎爱听这个?快烧饭去。”撵了。大丫头撅着嘴,不情愿地去了。但在灶上耳朵却还扯老长,听得津津有味,可差点糊了锅。饭烧好了,这边故事也讲完了。那兄弟三人口急,不顾米饭热,虎咽狼吞,风卷残云,吃个精光,撑得打嗝。苗赛花道:“三位,你们吃下的这些足够俺们爷俩三天口粮,可不能白混一顿饭。”蒋青道:“怎么,大姐,心疼了?我们给你钱,要多少?但现实身上没有,须赊着。”苗赛花道:“谁稀罕钱?方才因为到厢屋里做饭,你们讲的有些事没听全,得重给我讲上一遍。”蒋青道:“成。莫说一遍,十遍都成。只是如果有漏掉的,您千万别拿脚再蹬我就行。”惹得众人大笑。

石生知道官兵会紧捕严拿他们兄弟,求苗洋帮忙,设法避灾。苗洋道:“这里归吴江县管,处于与湖州乌程县交界处,官府不常来。若遇到所属地官府来查,不得紧,可到湖州地里一躲。苏州公人想要越界到湖州境办案捕人,必繁琐一些,或许还懒着去呢。我家里有处地窖,亦可避一时之捕。”石生谢了。但苗洋平时不过打渔和种二亩薄田为生计,家里一下子多了三条大肚汉,养不起。无奈之下做了笔“买卖”,跑到湖州地里寻了个品质恶劣、臭名昭著的富豪家里,月黑风高之夜劫了大堆财物,可供他父女并那三兄弟多少年花销。且又搬迁到几里外的苗家店,假托采卖蚌珠发了财,买下了族亲一处大房院,另行置身,并多设地下暗室,以便藏掩三兄弟。三兄弟也不抛头露面,外事自有苗家父女去做。苗老汉十分喜欢石生,便把他招为了上门女婿,自然一切场面简又从简,为避嫌外人。石生兄弟三人一藏藏了有二三年,期间忍受了太大的无聊。后来终一日响应方腊而起义,遂成一方真英雄。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先不再说石生兄弟,却道另一条好汉,他便是“神拳”燕横燕祥春。燕横那日被一个人唤下擂台,匆匆而去,是怎么一回事呢?咱慢慢来道。燕横的父亲乃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拳”燕封燕子龙,最精通梅花神拳,武林称独步,从未逢着对手。其在杭州城内开了一家“汇英镖局”,生意兴隆红火,非常出名。其局所出之镖几乎没出过什么岔子,黑道人物闻“江南第一拳”的名字,无不心惊,哪里敢犯。若遇老镖头自押之镖,那么那些人更是避开还嫌不及呢。

道年初,杭州城新调来了一位浙西兵马副钤辖,此人复姓西门,单字让,本淮西人,擅长打“风雷掌”,斗败过不知多少武林豪杰、成了名的侠剑客,人颂绰号叫“淮西无敌掌”。早年在延安府做过一名沿边带甲兵马提辖官。后攀附了童贯的门子,逐步左调右升,最后到了这杭州浙西帅府做了兵马副钤辖,职位相当高了。宋自太祖“杯酒释兵权”后,主以文臣权领兵马,总管、钤辖所担任者基本是管境要员,而以武臣领副职。但领兵出征,讨寇平贼制乱,仍主要是由武臣统为。道这西门让,久闻得杭州汇英镖局的燕老镖头“江南第一拳”威名,便想会上一会。这一日空闲,着了便装,来到了汇英镖局,正赶上燕总镖头在家。燕封闻钤辖大人来了,不知所故,急忙门外来迎接,抱拳行礼,道:“不知钤辖大人光临敝处,有失远迎,望乞恕罪,燕子龙这厢有礼了。”西门让以前并没见过燕封,将其稍做打量。看燕封年在六旬,虽身瘦但骨强筋子好,两眼放异光,精神矍铄。开言道:“原来您就是鼎鼎大名的‘江南第一拳’燕总镖头,失敬,失敬。”燕封将西门让请到里头,客厅落座,有人奉上香茶。燕子龙问西门钤辖的来意,西门让道:“久闻总镖头‘江南第一拳’的英名,如雷贯耳,某早想拜会,只是身在军籍不得便。今调来杭州居职,却正好与总镖头近了,便当多了。今日专程来造访。”燕封道:“什么‘江南第一拳’,这都是武林友人捧的,只个虚名罢了,自愧难以戴得这顶帽子,又何敢惊动了钤辖大人屈尊而来。您‘淮西无敌掌’的威名却赢得天下称颂。”“哈……”西门让听了大笑,道:“总镖头,何必谦虚?这‘第一拳’之名岂是随便往人头上戴的?必以其有绝世无双之能方可冠来。练武之人讲以武会友,某今个没事,愿向总镖头请教一二,过上几手,不知您可肯赏脸否?”燕封闻言,连连摆手,道:“小可所会花拳绣腿耳,哪敢在您钤辖大人面前舞弄、敢与您过手呢?不比的好。”西门让不高兴了,道:“嗳,燕总镖头,您别这么谦让嘛?‘第一拳’没本事能喝得出去?某好不容易有空闲来一回,怎教空跑一趟腿,不给个面子?不要推却,来来来,院里去。再不应,可就是看不起我了。”“哪里敢,哪里敢,”真教左右不是,燕封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这钤辖大人不好得罪,权且应付他几手是了。

二人到了院中,燕封道:“钤辖大人,咱们点到为止,您手下多留点情。”西门让道:“燕总镖头,还请您不吝赐教,让着某一些。您请先进招吧。”燕封道:“不,还是请大人先发。”西门让道:“总镖头,别客气,快请。”燕封道:“大人,那燕某得罪了。”二人互道个“请”字,各亮门户,燕子龙上步进招,冲拳击胸。西门钤辖道个“来得好”,使掌来接。二人交手。拳飞掌走,脚移身转,相当精彩。打斗当中,燕封一瞅这位钤辖大人果真有两下子,招法出奇,迅猛凌厉,但力道却又捏得适中,不过也不软,是个极难对付的主。而西门让也暗暗赞叹:“这老家伙真好拳法,怪不得敢称‘江南第一拳’,非浪得虚名。也就是我,有深厚底子,若旁人遇之,几招之内或许就得趴下。这回打得真叫过瘾。”两位名家斗了三十合,燕封虚晃一势,跳在圈外,道:“住了。”西门让收招,问道:“总镖头,怎么不打了?”燕封道:“点到为止,今燕某已亲领了钤辖大人的掌法,果然是非同寻常,不同凡响,不愧是‘淮西无敌掌’,名不虚传,教某佩服之至,甘拜下风,咱们此番切磋,就此罢了吧。”可那西门钤辖却不肯让过,道:“总镖头,您的拳脚、招路更不错,不辱没‘第一拳’的美名,咱们真是棋逢对手。只是某意犹未尽,还没有打够,来来来,再接着较量一会儿。”还要斗下去。燕封没办法,只好又与他过了十来招,便又要停住。然而西门让纠缠不放,道:“咱一个‘无敌掌’,一个‘第一拳’,两雄相遇,得分出个上下高低为终止。否则,三天三夜也不完。”招招是凶,掌掌发狠,非要较出胜负不可,恨不得早早打倒“第一拳”,光彩了自家脸面,壮壮名头。完全违反了切磋的宗旨,悖了初衷,明摆着欺人。燕封这平素沉稳十分的人也给他激恼了,发了老脾气,心道:“管你什么路钤、州钤,又怎个大人,欺吾太甚,回给你个颜色看。”当然最主要是保住自己的名誉,武林人特注重这个,有今天,承“江南第一拳”的荣耀,容易吗?无数次的与人较量,凶险常伴,逐而换取,积累至一定时候而方具风光无限。荣耀与声誉胜过生命,岂肯轻易舍之?他人休想毁败之。因此燕子龙身形加快,拳招加急加紧。先前本让着西门让三分,这回却是寸步不让,运上全力。二人互施平生所学,倾浑身解数,拳掌疾飞似狂风骤雨,甚是激烈。在场观者无不目瞪口张,搞一眼花缭乱。那二人越打越仇,愈斗愈添火,似红了眼珠一般。又斗了二十合,只听“嗳哟”一声,两人当中倒了一个。却是西门大人让燕子龙使个“梅花千朵”的连环拳招,一拳击在前胸。这一拳可够重的,西门让就觉得胸膛发热,一口血吐了出来,倒退几步,向后摔倒。燕封拱手道:“钤辖大人,得罪,得罪。”西门让爬了起来,把牙一咬,心说:“燕封匹夫,不予人情面,敢对本官施以重手。你等着,此一拳之仇,我必要报还不可。”(自己招的愿谁?恨人家,好无道理)“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径直出镖局,上马而去。

镖局的人晓事不好,俱吓坏了,围拢上来,道燕封:“总镖头,您得罪了这位西门钤辖,梁子结下,往后可要祸事的。看他那副阴恶样子,不可不防。”燕子龙现在火气消了,头脑也冷静下来,有些后悔、后怕。那可是钤辖大人,有权有势,自己这次得罪了他,恐之会和自己没个完。然事已至此,挽不回来了,以后小心就是。燕封道:“西门让未必敢把我怎么样。他若依权势报复于我,那么整个武林界都不会让他的。”

转道那西门钤辖,憋了一口气,悻悻怏怏回了府宅,咬牙切齿,暗恨燕封。有个小厮十分伶俐,见主人闷闷不乐,忙上前来问。西门让道:“今日在汇英镖局与燕封那匹夫比试武艺,吃他一记狠拳,输了,跟头栽得太大,定要报仇。本官要找茬将他下狱,治他的罪,封他镖局子,好好收拾一回,以出本官胸中恶气。”小厮慌忙道:“大人不可,这样做可是太过莽撞行事了,后果可非常严重。”西门让看了看小厮,问道:“嗯?这话怎么说?难道本官制不住他一个开镖局子的?”小厮道:“不是,不是,您若要整治他,自然容易得很。但大人请须另想,那燕封非一般人物,号‘江南第一拳’,武林人中几个不知?几个不晓?平常百姓还多传论呢。其友遍天下,您若倚仗自己的地位与权势,因为比武失利,心怀怨恨,而对燕封施压,使就范伏罪,那就会惹起那些人并其他同情于之的武林人士的愤慨,一旦群起而与大人成仇,那大人您便会无形中成为了众矢之的,处境不妙呀。再者,外人也会非议大人心胸狭窄,有辱您的名声。”西门让一听,思:“这倒有道理。”对小厮道:“可本官终要出这口气的,你说怎生是好?帮着捉个主意。”小厮道:“大人,小的还真有个法儿。”如此如此耳语了几句。西门让面起喜色道:“高招,太高了。”

却说西门让来汇英镖局来与比武后的几天里,没什么太大的生意,燕封未亲自出镖。这日,正同几名镖师聊天,忽然有知州肖恢派人相请,有什么要事商议。燕封不敢怠慢,匆忙来在知州衙门,拜会肖恢。肖恢是大青天张阁的继任,但却同张大人大背,是个十足的赃官。燕封与肖知州见过了礼,坐了下来。另外,在座还有一个人,介绍是东京的一位大商贾,来杭州做买卖的,名叫钱通。燕封问道:“知州大人,不知您唤草民前来有何见谕?”肖知州笑道:“燕老英雄,今个找您来,是有一件事与你商议。”燕封道:“大人详明。”肖知州道:“总镖头,是这么一回事。这位钱员外是东京汴梁城十分有名,更数得着的大珠宝商,也是当年本官在户部府为吏时便结交下的朋友。这次他亲来江南采办货物,顺道也来看望本官。如今要还京城,有新采购的不少珠玉、奇石与珍贵器皿、古玩需要运回。因为路途遥远,道上贼寇甚多,且又十分猖獗,为防止出差池,须得请镖护送,托本官给他请一家有名的镖局出人。本官便一下子想到老英雄您了。您‘江南第一拳’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黑道人物闻之无不丧胆,遇到汇英镖局的生意都要逼退三舍,连敢掂量掂量、打番主意的胆儿都没有,别说哪个不怕死的敢拦一拦,碰一碰了。除非他是个傻子、疯子。老英雄、总镖头,此宗生意量大责任重,但酬金也更不在少数,可别不接哟。”钱员外也道:“总镖头,在下也相求了。”燕封道:“既然是知州大人所荐,照顾与草民的生意,燕子龙岂敢不做。关大人的面子,草民亲自押送,保万无一失。”肖恢大笑。燕封与黄员外双方谈妥了这笔生意。

燕封回了镖局,精选了四名镖师,乃“云中燕”司马飞、“大鹏翼”展龙、“摩云翅”展虎、“镇山王”童彪,还有二十几名伙计,即趟子手。第二天,预定金送到。第三日,燕封去知州衙门验了货,过了数,遂起了镖。那钱掌柜本事要同行的,可昨天突然染了恶疾,卧床难起,所以要多留几日。为了不误行镖,派了一名帮事和两个仆人随行。本来,若由杭州城往汴京走水路比走旱路要便当得多,可是运河、黄河如今被官府运送花石纲所占用,非官船除粮运外,多会遇麻烦,强行临时征用常见的事,且赋、捐极重。河道堵塞的现象又时常发生,时下变得并不如走旱路方便了。而那帮事又要为肖知州送一封家书和大宗物品到池州老家,所以镖队只能取道歙州、池州,继而过江而北,趋往东京。

燕封率镖队一路晓行夜宿,急急赶路。这一天,到在一个地方,叫翠云岗。岗高林深,是贼人惯以出没的地方。燕封吩咐下面小心些个。果不其然,随一声大喝,树林内窜出三条好汉,都在三四十岁年纪,每人端执一口朴刀在手,丁字步扎立,截断前去路。最当头的是一条黄面大汉,此人喝喊:“呔,对面的镖队不要再往前去了,想活命,留下车子,放尔逃生。如若不然,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惹怒了开道的镖师“镇山王”童彪,心说:“好没长眼的贼,没看到‘江南第一拳’的镖旗?多大胆子,也敢拦劫,看来是生手。”喝道:“呔,这三个贼,好生狂妄,白日汤汤敢剪径行劫,也不打听打听这是哪里的镖,又何人所押。看到镖旗没?识字不?‘江南第一拳’,燕封燕子龙。劝尔等识趣一些,莫以螳臂而挡车,自取灭亡。速速让开道路,否则拿你们去见官治罪。”黄面贼听了,叫道:“哼,真正是官府的鹰犬爪牙了,说话也动起官家唬人。实话与你讲了吧,俺们此次拦截镖车,就是冲这‘江南第一拳’的名号来的,让燕封那老狗来见爷爷。”童彪大怒,道:“你这贼好生无礼,言语放干净一些,少吐粗口。想见总镖头,先问问我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对方道:“好小子,就让你先尝尝爷爷的厉害,见识一下手段。”说着便要动武。这是,燕封已然到在前头,跳下马来,冲那黄面贼一拱手,道:“这位朋友,某就是燕封燕子龙,你们都是谁?敢通个名姓吗?”黄面贼道:“原你就是‘江南第一拳’,却是这等模样,还以为比别人多张脸呢。你问爷爷敢不敢报姓名,既然有胆量来劫你的镖,就有胆量报它,也不怕你报官便于拿。站稳听好,我们三兄弟乃此翠云岗三杰,爷乃头一位‘混天龙’盛钟,身后两位分别是‘沌地狮’王显、‘撼山虎’徐元亮。前日,由江湖人口中闻你为官府押了一支镖,正会经过俺们地界,故而等候讨要。”燕封听了,就是一怔,暗思:“他怎么说我押的是官镖?”不解,问道:“朋友,此趟镖乃为大户家私所押,何以说是官镖呢?”盛钟冷笑道:“燕子龙,别装糊涂卖傻,爷不但知道你这镖是官镖,而且还清楚是押往东京,赶在六月十五日前进献老贼蔡京的生辰纲。”“啊,”燕封大惊,心道:“怎么,生辰纲?这哪里是,什人造谣乱言?”听那盛钟又道:“早闻你‘江南第一拳’大名,如雷贯耳,怎样怎样一位英雄,多么多么让人敬重,谁想你却是伪装着一副良善正直的面孔而充君子,私下倒干着恶勾当,做下对不起黎民百姓,给武林道义抹黑的事情。真乃小人。你知不知道这生辰纲是狗官们搜刮民脂民膏,榨取百姓血汗而来,专以用来巴结权臣,保住自己顶上乌纱帽,进而升官升职的?你在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做这事丢不尽的脸,还要什么名节?从今你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武林界、绿林道正义之士皆以你为耻也。我们兄弟虽说短名少号,比不了那些英雄豪杰,但也有一点良知,一骨子正气,一腔子热血,嫉恶如仇,秉承道义,专要和你们这些人间败类斗争。燕封呀燕封,你快点近前来饮刀就戮。”燕封忙道:“这位朋友,您骂我,我不生您的气,料必您是误会,先听我几言。燕某自认为闯荡江湖以来,没做过任何亏心事,任何有违道义的行为。您的话实在让我委屈,令俺受不了。此趟镖的确为私人之物,主顾是东京大珠宝商钱通,且立有交接文凭,署签公证,哪里是什么生辰纲?想是有人与某有隙而行诬蔑,以皂清白。不信,您可以去详查。若我说谎,您随时可取我的性命。俺也敢对天发誓,口不对心,天诛地灭。”“哈……”盛钟大笑道:“燕封,生辰纲就是生辰纲。什么私物,装蒜。有人亲眼目睹你由杭州知州衙门起的镖,这不假吧?爷爷没闲心去查,也用不着查。俺也没工夫和你磨嘴皮子,听什么毒誓。只要你把镖车与俺们,便一天云散。”这时,旁侧跳上来“撼山虎”徐元亮,道:“大哥,与那匹夫莫再讲什么,我来宰了他。”往前一纵,冲燕封喝道:“你这江湖败类,官府走狗,听使奴才,还不来近前受死吗?”燕封还想再说什么,身后蹿过来童彪,道:“总镖头,和贼人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不过是编个借口掩自己的丑,说再多他们也还是要劫镖的,打发走他们得了。”与徐元亮来会。道言:“狗贼,拦路行劫就是了,装模作样充何正义人物,诘难他者,反来玷污我们名声。不要走,吃吾一刀。”抡朴刀,照徐元亮顶梁便剁。徐元亮道个“来得好”,将朴刀来接。这二人一个“镇山王”,一个“撼山虎”,两条“大虫”杀在一处。盛钟、王显也晃刀扑将上前,直奔燕封而来。燕封道:“朋友,且慢。”盛钟却道:“哪个是你朋友,别污了我们,你着刀吧。”砍将过来。燕封一看,顾不得许多了,擎银锏接架相还。有镖师“云中燕”司马飞道声“展龙、展虎紧护镖车”,也举一对狼牙刀撞入战群,敌住王显。燕封并不想得罪太多的绿林人,加着方才的事还没有分辨个清楚明白,不晓得哪个理真,又是什人捏造生辰纲事扣己头上,所以有心让着盛钟,没下死手,似乎战成平手。但那另外两对可不同了,真正叫凶杀恶斗,死里克。打了多时,听“啊呀”一声叫唤,倒下了一人。原是“云中燕”司马飞一刀伤到了王显的脚,致其跌倒。司马飞欲要结果对手性命之时,那边盛钟撇了燕封飞身纵过来,将朴刀格开他的兵刃,再抢搠一刀。司马飞闪躲之际,盛钟抢了王显,另冲徐元亮叫个“三弟,扯乎”,飞钻树林,先行而走。徐元亮也虚晃一刀,拉败势便去,但还撂下一句话:“燕封老儿,那班恶鸟,脑袋暂于脖项之上多寄存几日,爷爷定还要取。”童彪、司马飞欲加追赶,让燕封喝止住,道:“穷寇勿迫,护镖车要紧。”继续赶路。可燕封再不像才出杭州时那般精神光彩了,骑着马,低着头,老想方才的事及盛钟之言。那名钱员外的帮办道:“总镖头,别听那三个恶贼之言,这是给您在罩难看的帽子呢,莫往心里想。此镖确确实实是私人的。”燕封只是“哦”了一声。

道那翠云岗三杰,出了挺远方才止住。盛钟将王显由背上放下来,为其检查伤处,上药止血,进行包扎。可突然现四位不速之客于眼前,一个使杆棒,一个使枪,另两个拿朴刀。使棒的道:“你们三个恶贼,敢和我汇英镖局作对,休想活存。”扑将上来,便行加害。盛钟、徐元亮大怒,擎刀来战。不想那四人十分厉害,使棒的向盛钟头顶打将下来,盛钟擎刀架开之际,不防使枪者刺进,由左胁处这一枪扎了进去。盛钟惨叫一声,死于非命。徐元亮正敌斗另外两人,三口朴刀绞在一处。瞥得大哥折身,心中一惊刹那,吃一个对手蹬来一脚跌个仰面朝天。那二人两口刀同时搠入徐元亮的前胸,要了其命。“沌地狮”王显见大哥、三弟死了,亦想拼命,可一只脚重伤,站起来都不易,还能打仗吗?那四个人把王显围了,面目狰狞,其中一个道:“小子,你死别怪我们。我们非出本心要杀你,还有你的哥们,而是受了我们燕总镖头的差使。”说完,便要下手取命。正在紧要关头,猛然听得一声大喝:“休得伤人。”一个带着牛皮面具的彪形汉子出现眼前。那四个人骂道:“哪里冒出来的野鸟,多管闲事?找死。”上前来攻。可来者身手矫健敏捷,奋一对宝剑上下飞舞,四人斗他不过,逃遁而去。蒙面人未去追赶,而来护持王显。王显道:“多谢好汉相救之恩,没您来我就完了。”那人道:“别这么说,都是绿林同道,仗义为本。君有难,俺遇到了,岂能不救。”王显问来人姓名,对方道:“因俺生得极为丑陋,最怕有人见了而讥笑,故而戴了面具。人都称我‘没面目’,姓屈,叫屈雷。”王显道:“失敬了。”把自己的身份和方才劫镖遭遇也尽道于了屈雷。屈雷亦恨亦怜,恨燕封,怜三杰。二人一个半跪半趴,一个或立或蹲,用兵刃挖了个浅坑,将盛钟、徐元亮的尸体掩埋了。王显坟前发誓道:“大哥,三弟,总有一天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定杀死那燕封匹夫,以泄心头之恨。”屈雷在旁道:“谁想那‘江南第一拳’却是卑鄙阴险之辈,江湖人都错看他了,为之蒙蔽了。瞧着吧,他不会有好结果的,活的日子长不了。您若真要报仇,凭个人只力万万不能,须从长计议,多请朋友与帮手才是。”王显道:“您说得对,我当多找些朋友,串联同道,向他们揭露燕封是怎样一个伪君子,还要在江湖上、绿林人中广传,重识燕封的面目。群起攻之,必铲掉他。”屈雷道:“我也这么想的。”屈雷将王显送回家后,道个:“我去追那燕封,伺机暗袭于他。成功便好,杀而不成,自己做鬼。”离去了。

转道那镖队前行,这天将近黄山,寻个大客栈住了。晚上,燕封哪敢多睡,亲自守夜,还到栈外转了几圈。忽有一颗石子飞来,惊动了他,喝道:“谁?”顺石子来的方向一看,但见一条黑影闪忽,往那边去了。燕封飞身来赶。出百丈地,那身影停住了,回转过来。燕封赶至,借皎洁的月光定睛观瞧,对方同自己年岁差不几许,体格健壮硬朗,并不认老。燕封认得,此位乃富阳县的老武师“流云剑”古海,也是一名响当当的侠士。二人关系相当好,上三十年的交情。燕封连忙拱手,道:“哎呀,原来是古老哥,您这是打哪里来?怎么我们会在此处相遇?为什不明白白找我,而要以投石之法引诱?”古海道:“子龙,愚兄由富阳起得身,不顾路途遥远,身体疲劳,赶追于你直至此间。只为有一事问你。”燕封一愣,道:“古兄,什么大事,致您如此?请讲当面。”古海道:“子龙,我且问你,听人说你为那杭州官吏押了一批往东京送蔡京的生辰纲,可有此事?”燕封闻言,吃惊非小,道:“老朋友,您怎么也这么说?所押是汴梁城有名的珠宝商钱通钱大员外的货物,并不是什么生辰纲,莫冤屈于弟。您又是听谁说的,我所押解的是生辰纲?”古海道:“很多武林人士这么说道,平常百姓更多知晓呢。你所押的是什么,你自个儿心里最清楚,我也不想刨根问底追究清楚,以免闹破了脸,伤及之间的交情。尔所押不是生辰纲最好,可如果是,作为多年的挚友朋友,愚兄不得不规劝你,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别做傻事,别做对不起穷苦百姓惹天下怨,也不顾江湖道义的事。那样有损你半生拼搏所得来的声誉,也使你成为武林人的众矢之的,对你今后可没有好处。思量一下接下如何处置此事。愚兄告辞也,再会。”说完,飘身而去。“古兄,老朋友,”燕封连呼数声,不得回答,无精打采返回了客房。这支镖引出一连串枝节,教人预感不祥。燕封心中忐忑,暗自思忖:“这支镖真的有名堂?却是生辰纲?”

不表燕封怎么想,道那“流云剑”古海老侠客,别了燕封离去,正要返回所栖身的店房。不想有一假面夜行人一侧里突然闪现,扑向古海,不容分说,使两口宝剑来袭。古海大惊,急忙闪身避开来剑,掣亮自己的青钢剑,大声喝问:“什么人?”那人道:“要你命的人,爷爷是燕子龙的朋友,暗里护押镖车,帮之忙。因为你知道了生辰纲的秘事,担心你乱肆张扬会给我们引来更多的麻烦,故而要杀尔灭口。燕总镖头念多年情分不忍亲自动手,便教我来代劳。老匹夫,爷爷可不会心慈手软。你死期已到,只怪自己太多事,赶快伏地就诛。”古海大怒,挥剑来斗。不速之人舞双股剑交锋。二人大战三十合,古海毕竟年岁大了点,气力渐渐不支,被那人转身后一剑劈到背上。古海大叫一声,负伤痛逃去。假面人冷笑一声,自言道:“燕封呀燕封,爷爷又给你添了一笔罪债,尔如何洗清?”并不追赶,其也无意取古海的命,转身离去。

说那古海逃回客房,那里有他的侄儿,也是惟一的徒弟“野旋风”古雁正焦急等待。起先,古海要去会燕封,古雁怕生岔子,要求一起随去,但古海道:“我与那燕封有秘事商谈,非关你知。”没同意。现在古海回来,古雁一瞅,“呀,”大惊失色,“叔叔怎么进步踉跄,脸色煞是难看?”忙扶住了,问道:“叔叔,您怎么了这是?”古海张了张口,昏厥了过去。古雁才注意到老人受了重创,慌忙进行抢救。老半天古海醒了过来,微睁二目看了看古雁。古雁催问:“叔叔,是哪个东西伤了你?”古海吐言断续无力,道:“是燕……燕……燕封,他……”话没说完,便断了气。伤重且失血过多,又一道狂奔而加速内元衰颓,另加之气火攻腑而致。古雁抱着叔叔的尸体恸哭一场,见古海眼目犹睁不闭,发誓道:“叔叔,您以前看错了燕封那厮。彼不念半辈子友情,居然会对您下这般毒手,将其千刀万剐也难以解恨。您等着,侄儿一定替你报仇,诛此人面兽心的狗贼,让您老人家九泉之下能够瞑目。我若做不到,就随您去。”将古海掩埋之后,立了标记,待日后有时间再起骨殖还乡。现在要紧的是寻燕封报仇。但他也非冒失鬼,知道凭自己这两下子是报不了仇的,须多请帮手。也是,两天里东奔西走,就近请了四位豪杰,乃歙县的“尺髯伯”裘彪及他的儿子“霹雳剑”裘智、休宁县的“闪电手”祁大鹏、绩溪县的“石头陀”于禅,会了一块儿,追赶燕封的镖队。半道上又遇到两名好汉,乃宁国人,亲兄弟两个。哥哥叫“铜链锤”娄山,弟弟叫“铁链锤”娄海。这两个人是翠云岗三杰的幸存者“沌地狮”王显托人送信请得出来,而寻燕封报仇的。这两位还带了八名徒弟。两伙人并作一路,快马赶过了黄山,在九华山附近追上了镖队,绕到前头,截断道路。“尺髯伯”裘彪叫道:“呔,那燕封,你个阴毒小人,万没想到,你能做出桩桩悖江湖道义的事来。替官府充走狗,害黎民之利,又好不该对翠云岗三杰赶尽杀绝。更令人不可容忍的是,你居然对多年的老友也舍得狠下黑手,致‘流云剑’古海我那老哥哥身死而又不能瞑目。今日里,我们众家豪杰要劫了这生辰纲,同心铲除你这武林奸子、败类,为朋友报仇。”不容分说,众好汉齐举兵刃,往上就冲。燕封被逼得急,顾不了太多,护住镖车,保住局子门面要紧,是友也得反目。两下里糊里糊涂相互火并。吓,这一场凶杀恶斗,双方死的死,伤的伤,七倒八卧一地。正拼个你死我活,却有一支不明来历的人悄然来在附近,幸灾乐祸看着热闹。待见差不多了,呐喊一声,闯来行抢鹬蚌相争而渔翁该得之利,使用锋利的钢刀闪寒星的锐械,凶狠地对眼前那一堆交战者,不论善恶是非,发动攻击,同下毒手。

新出现的这支人,为首者正是没面目屈雷,随有那追杀翠云岗三杰的四名凶汉,原来他们本是一伙。另外还有四个带队:一名靛面虬须的大汉,一名擅长猴棍的瘦小个子,一个红脸、身子浑实的主和一个黄面且带刀疤之人。这帮人来路不明,势又强猛,数达二百余,如狼似虎,下手狠辣,另被攻击者难以招架。那个使双剑的假面人屈雷,专寻燕封来杀。其剑术高超,实难对付。但燕总镖头拳法超群,这锏法也不短技。二人战个平手。屈雷的四个随者当中,那使枪者抖枪来袭燕封后心。老镖头旋身闪避同时,反手甩锏,“啪嚓”一声,将那位的脑袋打开了花。但那屈雷乘空,疾迅抢击三剑,燕封忙行招架。不防屈雷底下蹬来一脚,老镖头没能躲开,正中肚子,仰面跌倒。屈雷恶狠狠下剑来害命,却有镖师展龙跳过来救主,使一把鬼头刀“唰唰”连劈,逼得屈雷倒退数步。但这“没面目”本领终高,定住心神,频频反击。展龙接架不住,一不小心而让屈雷一剑劈掉了右胳膊。屈雷复进一剑,穿展龙个透心。此刻燕封已经立起,见展龙丧命,大怒,蹦过去,“呜”,两根锏合并一处,来砸屈雷。屈雷忙中叉起双剑硬接。听“咔吧”声响,锏力太猛,把双剑打折。屈雷惊得后纵多远出去,差点给锏和断下的剑身伤着。燕封乘势向前抢攻进逼。那对方甚为慌乱。燕封一锏打来,屈雷转身躲闪道旁一棵大树后头。那一锏正落树上,打得树皮绽裂,震干三摇。但燕封也抗不住震,手麻臂酸,这只锏握执不住,也掉地上了。屈雷乘机挥掌进袭,却让老镖头用另一只锏戳在小腹上,险些跌倒。燕封乘屈雷手捂痛处的时候,进步劈一把,将屈雷得假面皮抓扯下来。不看则可,这么一看,大吃一惊,非同小可。这人哪里是什么“没面目”,叫什么“屈雷”,却原来正是那浙西副兵马钤辖——“淮西无敌掌”西门让,戴个面具自然是怕人认出。西门让反应也快,趁燕封惊诧的刹那,恶狠狠击出一掌。这一掌来得迅疾,燕封躲闪不及,正给撞到前胸,身子飞跌出两三丈远,重重摔在地上,胸膛内发痛发热发胀,嘴一张,“哇”地大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西门让意欲进害,不防镖师展虎飞来一只铁锤,正枭此厮后背,也是够重的。小子怪叫一声,也吐血一口,扭身钻树林而遁。展虎上前保护住燕封,呼唤了司马飞来,共同架起了老镖头,且战且走,脱离险境。有伙计也背护了已然受到极重伤创的童彪,远远逃去。但镖车被那些贼抢去了。这一战,镖队只剩下燕封、司马飞、童彪、展虎,还有三名伙计,而童彪由于给打断了条腿,成了残废。那些人连同钱员外的帮事和两个仆人,则全死了。“尺髯伯”裘彪那一帮子人只有“野旋风”古雁与“霹雳剑”裘智见势不妙,背了重伤的裘彪,抢早遁了,而同伴皆绝命于此间。半路杀出的那些贼也损折二三十号,四名追杀过翠云岗三杰的人除了使枪者亡身之外,还有那一使棒的。

燕封醒转过来,强撑着再折回出事地一看,早已贼去车失,只遗满地死尸。大叫一声,仰天跌倒。欲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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