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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一世从木森的事务所回到公寓时,已经五点一刻。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她回到自己的家却不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心无旁骛的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而是心事重重的站在门口,徘徊不定,不知道走进这扇门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和态度对待里面的那个把身家性命托付给自己的少年。他对她是如此信任,而她又该拿什么去回报他的这种信任呢?她没有答案。在和木森初步交谈后,无论如何她都难以做到心如止水、镇静自若了。木森入情入理的话使她意识到以现在的处境推断永恒最乐观的结局也是少受几年囹圄之苦,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尾声了。一想到这个苦命的少年年纪轻轻就要经受牢狱之灾,她就愁苦不已,比自己坐牢都难受。

一世在自家门口忧愁满面、犹豫不决。她有三次掏出钥匙准备打开房门,但三次作罢。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镜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比哭都难看。“还是不要强颜欢笑的好。”这样想着,她又把手机放回包里,左思右想,还是踟蹰不前。

“无论如何,我决不能让糟糕的脸色暴露我的担忧之情,这样永恒会更加心神不宁。他已经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心惊肉跳。如果我再不能给他绝望的心境注入勇气和力量,他怎么才能支撑下去呢?我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如果连我都垂头丧气,显出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他就更没底气了,也许会彻底破罐子破摔。所以,我必须振作起来,必须保持头脑清醒,冷静行事。”想到这里,一世轻轻的拍了拍胸口,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了锁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永恒在屋里干什么呢?”她一边转动钥匙,一边盯着那扇把她和永恒隔开的门,暗自想道,“是在认真的读《少年维特的烦恼》呢,还是在痛定思痛,既忧虑眼前的处境,又发愁未来的命运?”她还没来得及得出最终结论,门便打开了。屋里寂静无声。她原本以为,她一开门永恒就会忙不迭的奔过来,神色慌张的问她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但她没有看到这样的迎接场面。屋里鸦雀无声,空无一人。就像以往她每天回来时一样,迎接她的只有这个空荡荡、冷清清的房间。

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立刻攫取了一世的身心,她浑身颤栗不已。她能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劲冲,她顿时头晕眼花,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左右自己的意志。但她还是像支配别人的身体一样,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前。她原先放在沙发上的新衣服的包装袋打开了,新鞋的鞋盒揭开了,里面的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永恒之前穿在身上的旧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一世立刻冲进卧室,她预感的事发生了,永恒走了。

一世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永恒啊!到现在了,你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难道你要完全毁了自己吗?”她声泪俱下。就在这时,她看到写字台上放着永恒抽下来的那本书,书上有一页单独的纸张。这页纸不是她放上去的,那么,很可能是永恒留下的辞别信。一世立刻站起身,走到写字台前。果不其然,这张纸上用小学生笔迹的字样工工整整的写了两行字。一世拿起这张纸,读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我决定去自首。

爱你的永恒

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只用这区区二十个字便体现出一种高贵的人性和灵魂的觉醒。让一世顿觉他虽误入迷途但生而有望。

“自首!”一世拿着这封世界上最简洁,但却彰显着最深邃的爱的辞别信,不禁陷入了沉思中,“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前不久我还希望他在手臂完全康复后能去自首,可现在当他真的去自首的时候,为什么我是如此的失落和绝望?自首这个词就像是一种诀别,从此后我们一个在熙熙攘攘的狱门外,一个在阴暗潮湿的狱门内。虽然同是人界,但却分明是两个世界。自首!这说明永恒既认罪,又悔罪,可他的罪责究竟是什么呢?说到底,他什么也没有对我说清楚,一切都模糊不清、模棱两可。我该怎么办?是听从于命运的捉弄,相信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天命,任由永恒被无常的命运抛到绝望之地,从此后形同陌路、各奔前程,还是无论他处在何种境地,我都不离不弃?”就这样,一世苦苦的思索着,内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异常痛苦。

任何人处在一世此刻的处境都不可能当机立断的做出任何决定。何况,她毕竟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平凡女人,并不是什么能人圣贤。永恒骤然闯入她的生活,无疑使她的爱情观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他人生情势的急转直下,却很可能颠覆她的命运之路,这是显而易见的。自从命运让他们一个南来一个北往的时候,便成为了他们各自人生的转折点。

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承认这一事实:任何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永恒没有去自首之前,一世曾用灵魂发誓要拯救他于水火之中,但现在,诺言到了不得不履行的时候,她却犹豫不决起来。在这短促的一瞬间,她想到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前程,以及自己的未来。她深知,一旦她为永恒奔走四方:其一,她势必要辞掉工作,那是她糊口的基本保障。这些年来,她虽然有些积蓄,但那些积蓄已经被预先考虑到要支付永恒的律师诉讼费了。也就是说,无论结局好与坏,当永恒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她很可能要过上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的捉襟见肘的生活;其二,她和莱芒之间的任何可能性即将因为她为永恒倾其所有的只考虑眼前而不考虑以后的执着行为而变成毫无可能;其三,她原本按部就班、平静如水的生活要完全改变了,至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敢想。

徘徊不定的这一刻,方方面面一世几乎都想到了。“不管怎么样,我决不能放弃他。”这是她最终的决定。

她决定去警局,以永恒监护人的身份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一世折出房间。几乎是她刚奔到门口,突然灵光一闪,她想到自首这个词在木森的事务所里也曾从莱芒的嘴里蹦出过。“难道,”她停了下来,不安的思忖,“难道,他们所说的自首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让一世的灵魂也禁不住颤抖起来。这在平时最稀松平常的敲门声此刻对一世造成的影响不亚于午夜出没的鬼魂之音。一世的双腿像两根被轻轻拨动的琴弦,有规律的抖动起来,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双腿抖动的节奏,就像跳踢踏舞一样。但她还是屏声敛气,攥紧拳头,踮起脚尖走到门口,把一只眼睛放到猫眼上,看到莱芒正若有所思的站在门口。一世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下来。她做了个深呼吸,打开了房门。

“一世,”门一开,莱芒便盯着一世的脸,用惊讶的口气问,“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一世没有吱声,只是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把莱芒让进屋,关上了房门。

“我正要去找你呢。”一世看着正走向沙发的莱芒的背影直言不讳的说。而莱芒毫无反应,就好像他没有听见似的。

事实上,他的确没有听见,他也不可能听得见,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听,而是聚精会神的看着沙发上叠放整齐的那几件衣服。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这身衣服的款式和颜色,以及穿这身衣服的那个令人耳目一新、难以忘怀的独特少年。这是因为连日来,他和队友们吃在车里,睡在车里,日夜不眠的盯梢着几个涉毒人员。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使用假名的这个最年轻、最俊美的少年。他在一行几人中年龄最小、个子最高、相貌最英俊、表情最纯澈、目光最干净,而神情也最忧郁。他浑身不同寻常的特点,让莱芒大为惊讶。他曾不止一次的纳闷,这个从各方面来看都不适合走这条他正在走的道路的人,为什么偏偏走上了这条歧途,连他也情不自禁的为之感到惋惜。这个少年不但容貌美观,连气质也很特别,这很可能来源于家族的高贵血统或者原生家庭的良好教养。他身上最显著的特性,在莱芒看来也是最不该有的特性便是光明磊落,这一点显而易见。别人的神情都游移不定、躲躲闪闪,行为鬼鬼祟祟。而他无论在任何时候,干任何事情都像在阳光明媚、海风轻拂的沙滩上漫步一样,悠然自得。明明干的是为非作歹、暗度陈仓的事,却表情磊落,行为坦荡,这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大跌眼镜。他好像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并不为此感到提心吊胆、胆战心惊。因此,奕理曾一度认为这个少年很可能是个看起来聪明的漂亮傻子。

莱芒不仅对这个少年的行为记忆犹新,而且对穿在他身上的那身衣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的肮脏的过程也历历在目。他记得十分清楚,少年是在那一天穿上这身衣服,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变脏,最终在那一天完全变得肮脏不堪、面目全非。他的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观察行为不亚于一个母亲对自己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的细心留意;他对这身衣服的熟悉程度也胜过自己衣柜里的任何一件衣服。因此,当他看见这身衣服现在按原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世的客厅的沙发上时,不禁大惊失色。但他在转身面对一世的时候,脸色已恢复正常。无疑,这是作为一名警察的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你在想什么呢?”一世问。

“没什么,”莱芒回答,并坐了下来。就坐在那叠衣服的旁边。离这些衣服的不远处,还狼藉一片的散落了一个撕扯的七零八碎的包装袋和一个空的打开的鞋盒。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门口的鞋柜,看到鞋柜旁边的地上摆着一双脚底沾满泥泞的男士黑色皮靴。他又转过脸看了一眼那几件衣服,就像刚发现似的,脸上露出异常自然的疑惑神情,随即他仰起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一世,平静的问:“难道有亲属住在你这里,这像是男人的衣服?”

“这的确是男人的衣服,但并不是我的亲属。我没有亲属,你是知道的。”一世坦诚的回答。

莱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木森的事务所,听你在电话里说有人自首了,我能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吗?”一世一面问,一面坐在了莱芒的对面,他们中间隔着一个黑色的板式茶几。茶几上有两本摞在一起的书,上面是爱丽丝·门罗的《逃离》,下面是川端康成的《雪国》,在书的旁边有一个空的玻璃杯和一盒未拆开的烟。

莱芒显出沉思的样子,身子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盒烟。听到一世的问话脸色突然变得就像一张白纸。一世凝视着他的那张骤然改变的脸,惊诧万分。

“叫永恒,但这并不是他的真实名字。”莱芒回答,并及时把目光从烟盒上移开投到一世的脸上。他看到,听到此话,一世就像离弦之箭一样,猛的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用震惊的口气问,“他不叫永恒,那他叫什么?”

“目舜。”尽管只有两个字,而且是个名字,但莱芒却在姓和名的中间停顿了很长时间。无论是他还是一世都不知道他这是何种用意。

如果别人听到这个拗口的名字无动于衷的话,那么一世绝对不会。她知道文字的魅力,并对此深深的陶醉和痴迷。她立刻便意识到这个名字对永恒而言包含着多么大的讽刺意味。无疑,目和舜合起来就是瞬间的瞬。“难道命运真的要结束他短促的一生吗?”她痛苦的想道。

“一世,”莱芒直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终于忍不住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这个叫永恒或者目舜的少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瓜葛?你的家里为什么会有他的衣服?”说着,他愤怒的扯起那些衣服抖了抖,然后又痛苦的扔到了一边。把脸埋在双手里,半响没有吱声。这一刻,他意识到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不仅让他从未理解过,而且越来越令他感到扑朔迷离、捉摸不透了。她的世界就像一座迷宫,一不留神,他就会晕头转向,如坠烟海。

一世默默的看着莱芒,心里有好多话想对他说,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从何问起。她走到他的面前,双膝跪地,用自己纤细的手把他的手从他的脸上移开,坦诚的凝视着他忧郁而愤怒的双眸。

“莱芒,”她柔声而严肃的对他说,“请听我说。我知道现在你的心里有一个莫大的疑团,这个疑团里正在滋生出无数个令你费解而痛苦的疑问。我现在即不想解开你的疑团,也不想回答你的疑问。因为一切在水到渠成时自会真相大白。即便我不说,你也会一清二楚,就像我对你亲口讲述一样。因为这件事,这件还会继续发展下去的事,我们必定要一起经历、共同面对,虽然我们的立场不一样。现在,我想请求你,请告诉我,毫无隐瞒的告诉我,永恒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坐牢是一定的,至于坐几年现在还不能确定。”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一世用不愿相信的口气说。

“他曾不止一次的把冰毒在暗地里拿给别人。”莱芒说,“但他究竟在这个贩毒集团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还有待调查。但据他下午的供述,他似乎对他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一世下意识的点点头,内心里却一片茫然,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你和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关系?”莱芒用迫切的口气问。

“我现在能去看他吗?”就像没有听到莱芒的问话一样,一世焦躁不安的反问。

“现在不行,一个星期以后。”

“莱芒”一世又飞快的说,好像生怕莱芒不让她说话似的,“你一定看到了,永恒的手臂还受着伤,希望你们对他好点。”

莱芒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句话,在他听来一方面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一方面是对警察职责的不信任。事实上,他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永恒的那条打石膏的手臂,因为当初就是他在身后追捕永恒,永恒在情急之下才会从一堵高墙上跳下去,摔伤了手臂、蹭破了脸。但他此刻绝不会告诉一世真相。他害怕一世会因为永恒而憎恨他。他看得出,一世对这个少年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难道,你下午去木森的律师事务所也是为了永恒的事?”舒展开眉头后,莱芒又问。

一世点点头。

“你准备为他请个律师?”

“没错。”

“究竟为了什么,你要这样做?”莱芒不解的问,“我从未知道,在你的生活中存在着这样一个少年?”

“不,莱芒,他存在于我的心里。”一世斩钉截铁、直言不讳的说。

莱芒大惊失色。这句话使他震惊的程度远远超过他刚刚得知她是单仁至爱的女人以及木森在她的生活里也扮演着一个不同寻常的角色的程度。此刻,他觉得那个不名一文、劣迹斑斑又一无是处的少年打败了他们所有人。因为,他早已在她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而他们才刚刚挤进她的生活。

“你和他……”他用一种连自己都不理解的激愤语气嘟囔着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少年……这太荒唐了,太可笑了,我不理解,这怎么可能?”他失望的推开一世,站了起来,在这个由于它的主人而让他魂牵梦绕的客厅不停的踱来踱去。“难道你爱那个少年?”他烦闷不堪、心不在焉的踱了几分钟,又像个木偶一样直愣愣的站住,目光放在席地而坐的一世的身上,看他游移不定的神情却似乎并不在看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哪里,想探个什么究竟。他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问。不等对方回答,他又焦虑不安的踱起步来。看来他提问题并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只是为了提问的乐趣或兴致,亦或者,他把提问看成是削减愤懑的一种方式。他像个陀螺一样,一边在地上打转,一边又自顾自的说着一些莫名其妙、令人费解的话,“天方夜谭,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太让人费解了。这一定不是真的,太滑稽了……他们之间怎么会产生爱情?简直是胡闹,闻所未闻,胡闹!”他像一只失去理性的雄狮一样,在低沉的咆哮着,但却努力克制自己即将暴跳如雷的冲动。就这样,他自言自语、语无伦次的嘀咕了一阵儿,一世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随着他杂乱无章的脚步移动着自己的视线,同时变换着自己的思绪。

突然,莱芒飞快的走到一世的面前,单膝跪地,用手托起她苍白的脸颊,凝视着她如墨玉般明亮而深邃的眼眸,用严峻且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们之间相差那么多,他才十八岁,而你已经三十岁,这太荒唐了。你们之间怎么会发生爱情?”

一世平静的看着莱芒,轻轻的抓住他颤抖的双手,使他们移开自己的脸颊,紧紧的握着。同时,聚精会神的凝视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却显露出愤怒和痛苦痕迹的脸,用温柔的声音平心静气的说:“莱芒,我知道你难以理解,甚至于也无法忍受。此时此刻,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我曾不止一次的感激你爱我,感激命运让我遇见你。但是,感激并不等同于爱。就像知识没有国界,真理不会因为语言的不同而有所差别一样。爱情如果没有除真爱以外的其他企图,是不会受到年龄、美丑、高低、贫富,甚至性别的阻碍的。任何一个自由之人,只要他懂爱,并追寻真爱,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真心的指引,去爱他深爱也深爱他的人。这便是我对爱情的理解,我不指望你会认同,但我有必要表明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莱芒哑口无言,因为这些话,任何人都无法辩驳。他痛苦的抽出手,站了起来。

“我究竟哪里不好,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他绝望的喊道。

一世也站起身,她依旧凝望着他面无血色而愠怒的脸,温和的说道:“莱芒,永远都不要问一个因为某种理由不能去爱你的人你哪里不好诸如此类的问题。她不爱你,并不是因为你的确哪里不好她才不爱你,而是因为她不爱你,你才瑕疵百出。爱不是没有理由,但有时真的说不出理由。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这么说,你爱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而不爱我。可是那个一名不文的少年究竟能给你什么?你为什么对他如此一心一意?”

“我不得不承认,以前他什么都无法给我,而现在他也许要带走我的一切了。”一世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说,“每个人都渴望真爱,大部分人都认为爱既是付出,也是索取。很多人都抱着这样一种态度和观念:希望付出有限的感情,而索取无限的回报。人们一方面希望对方能无条件的爱自己,一方面又希望对方能满足自己需要的一切。但这是自相矛盾的。因为如果爱情有附加条件,那就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廉价情感和物质需求的等价交换。我想,这也符合现代人的消费理念。因此,我这样说也并非有指责的倾向,而是实事求是。”

莱芒满面通红,简直要怒发冲冠了。

“难道你认为我爱你,是希求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吗?”他用努力克制的激动语气问。

“你并没有这样对待过我,我也从没有这样想象过你。可你刚才的语气却想表明我是依着这样的理念在对待永恒。孔子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希望我这样看待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看待我呢?”

莱芒脸上的肌肉不停的在颤抖。他双拳紧攥,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世。瞳孔里闪出愤怒的火焰。

“莱芒,如果我假装看不到你情绪的波动,对这一切冷若冰霜、无动于衷的话,那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连我自己都会认为愧对你的爱。”一世恳切的说道,“这两年来我时常沉思默想,我究竟何德何能,让你们这些优秀的男士如此垂青。如果在我的少女时代,有人告诉我,在我的中年时代我会桃花运泛滥成灾的话,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在这个时代,自然美女和人造美女就像夏季漫山遍野的耧斗菜一样,令人赏心悦目、目不暇接。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深知没资本在万花丛中去和别人争奇斗艳。所以,我宁愿孤独的活着。说实话,你们这样待我,我真的是受宠若惊。按理说,我的确应该欣喜若狂、沾沾自喜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假如时光倒退五年,也许我也会有不切实际的钓个金龟婿的想法。依着这个愚昧无知的想法,我会根据生活所需而不是灵魂或精神所需选择一个自认为不错的男人,像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一样感恩戴德、理所当然的结婚,然后心安理得、心满意足的过那种依靠男人的踏实而安稳的生活。一方面忍气吞声、一方面坐享其成。不用考虑某一天会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也不用害怕整天都形单影只,更不用担心老无所依、心无所靠。

当然,并不是所有结了婚的女人都依靠男人生活,但无疑所有的妻子都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尽管现在人们喊着响亮的口号,说什么男女平等,甚至一些碌碌无为的男人认为,如今女人的地位已经一跃成为男人的主宰,但那毕竟只是个别情况。但是,无论女人的地位提高到何种程度,在某种绝对意义上,在家庭关系中她依旧是男人的附属品,家务劳动和孩子的牺牲品。无疑,这是性别赋予女人的义务和责任,也是女性的独有属性,就像金有金的属性,银有银的属性一样。然而,与我而言,越是逼近三十岁,我越清醒的意识到,我不想为广义上的责任和义务而活,我只想为灵魂、爱、梦想和精神的自由而活。哪怕为此我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所以,请你理解我的固执。”

在一世诚实、客观、平静的陈述自己的爱情观,人生观的时候,莱芒全神贯注的看着她。这时,一世的话说完了,莱芒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痛苦、绝望和挣扎的痕迹。

“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思想为什么如此令人费解?”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世世代代的女人们都是这样生活的,祖祖辈辈的人们都是这样繁衍生息的。你为什么一定要特立独行呢?既然你决定以一己之力和约定俗成的社会理念对着干,那你何必还要去爱呢?”

“莱芒,看来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一世耐心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虽然是社会的一份子,但我绝不会受社会意识形态的左右,我会依着理性的指引和内心的声音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而不会把是非对错的评判标准交给约定俗成的社会理念。我的生活不会生搬硬套社会要求的生活模式,我的情感选择和人生走向也不会平衡在他人认可的基础之上。”

“一世,你真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莱芒幽幽的说。他觉得无论在思想上,还是道义要求的个人行为上,他都远远的落在了这个女子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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