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已经十七岁了。在镇上的一所学校读高三。下个月就要高考了。她和同班的徐天泽商量好了要报考北京的同一所院校。他俩是同一个村的,平时住校就读。半个月回家一次。两个人总是结伴同行。徐天泽比红梅大一岁,自然而然地就充当了这个护花使者。
少强仍然在他父亲的工地上班,很少回村。回村后,也是出去喝酒打牌,很少呆在家里。而且和他那个哥们儿的媳妇仍是藕断丝连。两个人碰面时,话语不多,目光里却总是交织着某种千丝万缕的无法言明的情愫。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把那份压抑的渴望宣泄出来。那是两个小孩子一块儿偷吃了糖果般的快乐。他们心里虽有不安,却又窃喜着。
周芳终于不堪忍受少强的冷落。想想当初费尽心机才进了徐家,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自己还不算老,日子还很长,总不能象守活寡一样度过后半生。于是在儿子上了小学后的那一年,她离开了徐家,说是回东北的娘家看看。她以前虽然也回去过几次,但每次都是过十来天也就回来了。可这一次,她丢下了儿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少强给她打电话询问过。她毫不遮掩地表明了态度,说是娘家哥嫂不孝顺,她母亲病了,她不忍心离母亲太远,不会再回徐家了,让少强好自为之吧!当少强再次想劝说周芳回来时,手机号已经成了空号。少强知道,周芳就这样永远地退出了自己的生活中。想想好几年前,自己苦口婆心地劝她,她死活不听。却又偏偏等到现在!
周芳走后,少强更象是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了。
高考终于揭榜了。红梅和天泽一起去学校看的成绩。红梅名落孙山。天泽却是榜上有名。两个人沉默着走出了校门。最后,天泽看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说:“红梅,这大学我不上了!”
红梅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说:“瞎说什么呢?好不容易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怎么能说不上了呢?”
“我说过要和你在一起的。”
“大不了我再复读一年,明年我们还会在一起的。”红梅嘴上这么说着,象是在安慰天泽,又象是在安慰自己,至于明年什么样,她自己也不敢确定。
天泽没有再说话。一会儿望望天空,一会儿看看路边的风景。
红梅只是低着头,沉思着:我会不会就这样和天泽从此天涯两隔?甚至有一天变成陌路?在大学里,他会不会再遇到别的女孩?
一辆开往村子的汽车从他们身旁驶过,天泽慌忙地喊了一声,拉起红梅的手,小跑了几步,追上了停下来的汽车。这应该是她和天泽同乘的最后一趟车吧?红梅坐在车上,窗外两旁的杨树飞速地向后退着。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三年的高中生活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一晃而过了。他们谁也无心再象以前那样有说有笑了。
下了车。天泽刚想说什么。红梅却逃也似的跑回家了。
红梅耷拉着脑袋进了屋,奶奶看到她,问:“咋样?考上了吗?”
红梅摇了摇头,鼻子一酸,泪水就跟着流了下来。
“哭啥?不就是没考上大学吗?现在的大学生不比以前了,就算是考上了,还不是照样不好找工作?”奶奶不以为然地说。
“奶奶,我想再读一年。也许明年……”
“明年谁敢确保咋样?我看这也是人的命!你爷爷回来了,有件事正想跟你说呢!”
“爷爷呢?什么事?”
“他出去一会儿了,快要回来了吧?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
“说什么呢?奶奶!我不想这么早就……”
“早什么早?这全靠缘分。缘分来了是躲不过的。”
“可这缘分根本不是什么缘分!全是你们自作主张,一手安排的。”
“红梅啊!你先听我说,这男孩是城建公司的刘经理的儿子,刘经理正想把石家庄的一项工程承包给你爷爷呢!我也不想瞒你,早晚要见面的,那男孩多少有点儿痴傻。不然也轮不到你。”
“奶奶,你们怎么能用我的终生幸福去作交换呢?”
“我们也是为你的将来着想,那男孩也不是全傻。有钱又精明的男人有几个不拈花惹草的?到时还不是生闷气?没钱的,更嫁不得。他傻了点儿,也没准儿是好事呢!他又是独生子,你嫁过去,自然就拿你当宝了。离当家做主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红梅正为没考上大学的事烦心,没想到刚进家,就又冒出这么一桩子让人头疼的事。她是不会为了除了以爱的名义以外的其它任何理由结婚的。
“我不同意!”红梅大声地甩下一句话,转身走出屋,把自己关在了另一个房间里。
奶奶一个人在屋里唉声叹气着,只等徐世仁回来商量商量。
徐天泽回到家,把录取通知书递到父亲手里。父亲用那双粗糙的手捧着通知书,颤抖着,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我儿子真是争气啊!”
“我孙子考上大学了?”躺在床上的奶奶也忙欣喜地问。奶奶一直卧病在床。每天都要服药。
可这高兴的气氛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大家又开始变得一筹莫展。这学费问题成了眼前最为紧迫的问题。
“爹,这大学我不上了。明天我就外出找工作挣钱去!”
“傻儿子,说什么呢?爹砸锅卖铁也得供你啊!明天我给村里的乡亲们借借钱去!”
“爹,这大学要读好几年呢!我不想让家里因为我过得更艰苦。不读大学,在社会上也能闯荡出一条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