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轮回
可是……思绪又不由自主的沉淀下来。母后，您这样费尽心机，是要杀了我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肯对我下此狠手呢？还有，七哥又怎么会知道这寒热毒。如果自己没有猜错，那么木棉也一定是中毒了。
“主子，您不知道，您病着的时候陛下和王后娘娘都来看过了，还有太子殿下，他们都好担心呢！”锦秀一边给子落披上外套，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和众人的担忧。
“是么。”子落只是淡淡的一声。
这宫中，有几人是真正的完全可以信任的呢？
垂下眼，长舒一口气。也许，这个谜就快要解出了吧。
可是那个梦……子落摇摇头。我怎么会做那样的梦。真是烧糊涂了，乱七八糟的呢。
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无眠。最后子落干脆坐起身来不睡了。一闭上眼睛梦中的那张脸便会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那样火热的眼神，似乎会将人灼尽。
子落歪着头想着。“为什么呢？偏偏是无名的脸呢？”
但是她却忘了，无名是否真的是叫做无名呢？
突然想起了什么。糟糕！说好了三更去父皇的宫殿的！看看天色，子落舒了口气，还好，还来得及。
从床上跃起在枕边摸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那是生辰的时候轩辕宸送来的珠宝之一。被子落从一堆首饰中挑出来，其余的都让青竹搁去了箱子里。
借着夜明珠的光轻步到衣箱旁。寻出了那套夜行衣。说起来这事儿并不光彩。因为这套夜行衣是在木棉那里偷来的。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但是显然这事并不在子落的考虑范围之内。当然，衣服偷来之后子落便把它扔给青竹，让她给改成了自己能穿的样子。而且还特意留下了两条很长的带子。
子落利落的将身上繁琐的宫衣脱下扔在床上，换上了那套夜行衣。又将那两条带子拿出来，分别将裤腿束紧。满意的看看自己的装扮，子落伸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昏暗的室内，柔和的月光照射进来，洒落在子落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朦胧且不真切。
子落将散落在床上的衣衫收拾好之后，想了想还是靠近了窗子，准备走窗路。
掀开窗子，纵身一跳便跃出窗外。接着便施展轻功迅速消失在月色里。
唔。子落靠在宫殿拐角处的石阶下。石阶非常高，正好可以挡住她。探了探头，刚刚躲过了一队巡逻的卫兵。很好，父皇的宫殿就要到了。子落从怀中拿出一块面巾，蒙住了脸。飞身跃上宫殿的屋顶。猫着身子迅速前进。在漆黑的殿前跳下来，迅速翻身闪入殿内。其实皇宫还是有一定的优点的。子落不得不这样告诉自己。因为这里确实很容易藏身。
子落很确定她此刻呆着的地方是轩辕宸的宫殿。可是在大殿深处却传来刻意压低的争吵声。她不是有好奇心的人，可如今也不得不被勾起了好奇心，踮着脚尖凑得更近，比便听的清晰。争吵中的人似乎是情绪激烈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你的要求朕都会答应吗？！”是轩辕宸有些愠怒的声音。
“呵。如今你是凤国的君主，又怎么会答应我的小小要求？”很是悠闲的回答，可是这声音听在子落的耳中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是无名。
轩辕宸只是沉默，并不答话。
“我只不过是向你要一个人而已。”无名的声音甚是悠哉，仿若说的只是件小事一般。
轩辕宸似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话。“可是你要的人是朕的女儿！”
“他是你的女儿吗？是吗？”无名突然毫不客气的询问。“她是谁的女儿恐怕你比谁都清楚吧？”
“你是在威胁朕吗？！”
“谈不上威胁，只是交易而已。您是君王，自可以一声令下便要了在下的命，但是恐怕自此之后您都要睡不好了。”无名似乎很有自信的样子。“上次的交易我可以无条件的替你完成。杀了风月国主后，风月太子给的报酬在下可以全部上交国库。只是，需要陛下忍痛割爱了。”
子落不禁有些吃惊，又不禁有些疑惑。傻子才听不出来他们此刻说的是谁，子落当然不傻，而且还很聪明。自然也明白他们此刻说的正是她。可是……为什么呢？只能侧耳继续听下去。
“你以为朕会不知你为何要执意带走她吗？”轩辕宸已经收起了愠怒，脸上爬上一丝讽刺的笑。“朕同你认识并非一日，自然知晓你的心思。”
听到这里子落又是一惊，他们二人竟然早就认识！
“看到落儿，你便想起了冰莲对吧？”
“不要说出来！轩辕宸！我会杀了你！”似乎戳到了无名的痛处，无名有些暴怒的吼出来。
可是轩辕宸并没有如他所愿。“别说落儿不是冰莲，朕不可能让她随你去做冰莲的替身！就算是！你以为冰莲会忘记你所做过的一切吗？你以为她会忘记青风吗？会吗？！”
从来不知，原来一向冷情冷性的轩辕宸也会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而无名则像是发了狂一样，拼命抱住自己的头。“住口住口！我让你住口！”
“风无痕。”轩辕宸的笑声带着彻骨的凉意。“你我都是一类人，亲手逼死自己爱的人来成就自己的霸业。可如今，朕不会让你把落儿带走。她是凤国的未来，朕绝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沉默了好久。无名终于冷静了下来，干涩的笑着。“可是，我一定会带走她。轩辕宸，你我自幼时便在江湖中结识，你了解我，我所要的一定要得到。”
子落沉下眸子。再没有惊讶，也没有慌张。似乎有什么东西都在一瞬间想通了，清楚了。一切都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
冰莲。是了。那个梦，那个人，还有早已经忘了的一切。是自己不想要想起，还是真的忘记了呢？
从暗处闪身出现在两个睁大眼睛看着她的人面前，沉声问着。“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呢？”被藏在暗处的脸，看不真切上面的表情，单单只是声音，便听得人心里凉透了。
轩辕宸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是……被听到了么？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无名也不禁诧异了。是全部听到了吗？
子落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无名却觉得那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还有……痛恨。痛恨？为什么？是因为替身之说？但是，不可能啊……
“我不会留在这里。”这话让无名很高兴，可子落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高兴不起来了。“可我也不会跟你走。”
“我不是你们手中任何一颗棋子。”
“你们对我来说，同我对你们来说是一样的。有等同的利用价值。”
“等价值一过，谁也都不再具备什么意义了。不是么。”
“你，是叫风无痕吧。”
终于，子落抬起了头，看向无名，眸中满是冰冷。“我记得你。”这句话说者有意，听者却不知从何去理解。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子落在心里暗暗的说着，这是你欠我的。
那是她曾舍弃了的记忆。是被封闭在心中的尘埃。
自她懂事起便是生活在杀戮中的。她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暗杀者，是不被允许存活下去的人。不知道是怎样跟在他的身边的，只是知道从她有记忆的时候，他便一直都存在于她的生命里。他的名字，被永远的刻在心里。他是，风无痕。
暗杀者，是不允许拥有情感的生物。她从不知何为爱。那个词是如此的陌生。跟在风无痕的身边，学会风无痕身上所有的技能，包括冷硬的心肠。她成为他手下的王牌暗杀者，成为整个影盟骄傲。被冠名冰莲。犹如天山上傲立寒冰中的雪莲，冷心冷血，无爱无情。
风无痕将她留在身边，她是他的左右手，是他的利刃。却也只能一直都是他杀人的工具。
对冰莲来说，风无痕在她面前没有秘密。她一早就知道，风无痕是被大晏国舍弃的皇子。虽然她不知是何原因，但却知道，自此之后风无痕便流浪江湖，独自创起影盟。而他做的第一桩生意便是亲手杀了他的父皇，当时的大晏国的皇帝。然后辅佐他的皇兄即位，而自己却始终流浪在江湖中，隐姓埋名，再也没有回去。
这些冰莲都知道。可是她不会去说。自记事时便跟在风无痕的身边，她所认知的，便是风无痕的命令，她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便是自己的生命都是风无痕的。若有一天风无痕让她去死，她定会毫不犹豫。
可是直到有一天，那个温文如玉，满腹经纶的清风出现了。那是冰莲接到的一桩任务。杀了苏州首富柳宏彰一家。而清风则是柳宏彰的儿子。面对刀光剑影的文弱公子并没有受到惊吓，竟然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平静的接受。冰莲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心。正是这丝好奇，使她第一次违背了风无痕的命令，放了清风一条生路。
“敢问姑娘芳名，救命之恩清风日后定当以命相报。”经过了生死劫难的清风一派的儒雅非凡。
冰莲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只是淡淡的回他一句。“不必。我是你的杀父仇人。”
可谁知清风只是一笑，云淡风轻。“家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盛名早逝。何况，若非有不可违，姑娘一介女子也不会做这杀人的事情。”
就在这样始终温柔的笑容和声音中，冰莲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而清风则是笑着称赞。“冰莹剔透，貌似雪莲。好名字。”
江湖中令人闻名丧胆的“冰莲’，却被这人拿来称作好名字。冰莲冷硬的心竟不自觉的感到了一丝温暖。
清风，如同一缕温柔的风，吹拂着冰山上的雪莲，渐渐地开始融化冰雪。
可是，无人想到，若冰莲周围的冰雪消融，那么冰莲也将不复存在。
很快，冰莲私放清风的事情被风无痕知道了。没有大怒，也没有质问，唯一的便是只下了一条命令。要冰莲亲手杀了他。
同样，也是第一次，冰莲当面回绝了他的命令。风无痕因此大怒。
“你竟然为了他来违抗我！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冰莲不知何为爱。更不会爱上谁。只知道我绝不会去杀了清风。他是我唯一想要保护的人。”
“唯一想要保护的人？！”风无痕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拉向他。“你唯一能够想的人只能是我！是我！我告诉你，你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可以让你从我身边逃离！”
冰莲低垂着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因为被握疼的手腕而轻轻皱起了眉。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杀还是不杀？”风无痕隐忍的怒气随时都会爆发。
可是冰莲却抬起了眼，眸中一片坚定。“不。”
“好。”风无痕甩开她，咬着牙。“你不杀，我杀！”
说罢便出手打昏了来不及反应的冰莲，甩袖而去。所以，当冰莲醒来之后，感到断崖的时候，看到便是那一幕。
捂着胸口站在断崖上的男子，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迹。面前是影盟的暗杀者，而他们的身后是一直冷眼旁观的风无痕。男子看到冲入视线的冰莲，突然露出温柔的笑容，颤抖的双唇说着什么。然后阖上眼睛，纵身从断崖上跳了下去。
冰莲一直在那里站着。没有叫喊，没有流泪。静静地看着那个男子跳了崖。可是她分明听清楚了男子最后说的。那句话格外的清晰。
他说，冰莲。活下去。要无情。我错了。
冰莲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看向那个一早就知道她到来的风无痕。面无表情的单膝跪下。“主人。冰莲任务完成。”
风无痕没有追究她。冰莲回到了影盟。还是从前那个冷心冷血，无爱无情的冰莲。可是她自己却知道，有些事情彻底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软化的心，还如何变得冷硬。她不再是影盟的利刃，她不再接任何的任务。
那是她唯一一次任务失败。不仅失败还负了伤。她选择了离开。离开她从懂事以来就一直生活的影盟。可是风无痕不肯。绝不放她走。甚至将她囚锁在影盟的暗牢中。
每一日红梅都会送饭给她，告诉她少主为了她杀了多少人。她再不为其所动。只是心中会不间断的想起那个曾笑沐春风的男子。
她不再吃饭，要选择绝食而终。风无痕一天比一天暴怒，可是却阻止不了冰莲决意迈向死亡的脚步。最终只能颓败的默允了她的选择。
她从不知何为爱，包括清风，她竟不知自己是否对他的是爱。所以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冰莲许下了她的愿望。她希望愿她来世得爱。
放在身侧的拳渐渐地收紧。这是她曾遗忘了的记忆。是被她沉淀在脑海深处不想回想起的过往。子落低垂着头。可是她怎么就忘了。不论她怎样轮回最终她也只能是个暗杀者，是永远只能活在黑暗中的人。那些伤害她的人，她又怎能放任他们逍遥的在这世上。欠她的，不论轮回几世，她终要讨回！
“父皇，看来今日您不会微服出宫了吧。”子落的眼睛瞟向轩辕宸。
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啊，是，是。朕已经同白卿说过了，今日就不去了。”
“既然如此，那子落就告退了。”
“等等，我送你回去。”无名不由分说的一把携起子落，飞掠出殿门。
轩辕宸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他执念太深。况且现在他也不会对落儿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