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了风儿的姐姐,柳云,长风儿两岁,酷似其母。她说:“我以前很讨厌柳风,讨厌她的逆来顺受。现在,在她叛逆的离了家之后,突然觉得我们是比任何姐妹都亲的亲姐妹了。没想到她的逆来顺受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惊天动地,真是大快人心。但是,我妈妈是很爱柳风的,都是我爸太专制了。她让给柳风送点钱……”不需要!我排斥柳家的人比排斥李家还要强烈,实在很怕他们会把风儿从我身边抢走。
放暑假了!风儿说要回乡下,照顾养她长大的爷爷奶奶,并一再向我保证,虽然爸爸妈妈不要她了,爷爷奶奶还是会要她的。真是这样的吗?我不能强留她在身边,不能太自私。她的父母是从生下来就不要她的,是爷爷奶奶将她养大,她应该回去承欢膝下。
我锁了公寓的门,背起包四处漂泊,以前早已习惯了的生活,现在却再也不习惯,因为心中有了牵挂。我不敢回到有风儿的城市,那么近的距离,我怕一时忍不住,跑到乡下去看她,扰乱她平静的生活。我开始四处打工,苦的,累的,不挣钱的,挣钱的,体力的,脑力的,凡是能让体力耗尽,精神麻木的我都干,这样有助于睡眠,还可以领到用自己的血汗挣来的钱。我可以,凭借着头脑和双手,生存于这个社会,养活风儿。不再血气方刚、意气用事,为了风儿,我可以忍,可以用更高明的方法解决矛盾。
两天后就是学校开学的日子,我拖着疲乏的步子回来了,目标是公寓。月亮很好,虽时不时地被楼房遮住,但月辉很清亮。钻进楼门,上了二楼,握在手中的钥匙滑落于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之所以有此反应,是因为看到了房门前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那是风儿!我捡起钥匙,飞快的开了门,将那个刚站起身的小笨蛋一把带进了屋内,开了灯,将背包扔在地上,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她迷迷蒙蒙地望着我,仿佛我是天外来客。见鬼!重逢后她的态度竟然是这样子,一点热情都没有。
“你一个假期都没吃饭?”天!她怎么瘦成这样子,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跑,我为自己的这一发现倍感又气又恼又心痛。“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我吼道。是谁?究竟是谁把她的头发剪成这么短。不想活了!可恶!
“大哥?”她伸出一只手摸着我的脸,完全不理会我的情绪,甜甜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溢出了笑容。“你真的回来了?真的?”
“我什么时候假过?”
她一下子来了个冲击动作,扑到我的怀里,瘦弱如她,力道可想而知。“我以为大哥不要我了,我好怕!”折腾了一个假期,让我饱尝了思念的苦苦滋味,她竟然还说出这种话!还好,她不是没有热情,只是太后知后觉。
“你的长发呢?”我不习惯这样的她,更急于知道理由。
“剪了。”她转过身去,不再面对我。“大哥吃饭了没有?饿了吧?我去买,我也没吃呢!”
“风儿!”我抬手拉住她的胳膊。
“嗯?”
“我去!”
“可是……”
“等着!”我开门冲了出去。若不是她也没吃,这顿饭不吃也罢。
卫亮站在楼下,手里提着方便袋。“你?”我疑惑地吐出一个字。
“是我!”他走进我,与我只隔三尺之遥,用空着的手扶了扶眼镜。“奇怪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要是知道我每晚都会来这里会不会更奇怪。嗯?风儿每天都来这里等你。”
“什么?”
“别再丢下她一个人,自己天南地北的野。”
“什么意思?她没住乡下?”
“她的奶奶死于她回家后的第二天,而后她就被赶了出来,在这个世界上,岳晓光恐怕是她仅剩的依靠,而那个混蛋还不知道跑到哪儿逍遥去了。”
“该死!”怎么会这样子?我转身,他喊住我,“等一下,看见灯亮了,就知道你回来了,这是给你俩买的晚饭。有什么话等填饱肚子后再说。”
我拾级而上,进了屋,所有的情绪在接触到风儿清亮的眸子时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吃饭!弹吉他!弦断了!
“大哥,有不开心的事吗?”她终于感觉到了,一直不言不语地跪在我身边,真傻!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用下巴蹭着她的短发。“为什么剪了头发?”
“我可以不说吗?”
“讲真话!”
“噢!让我卖了。我没有钱了,就卖了,有100块钱呢!我也舍不得呢,毕竟留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没关系的!还会再长的。短头发很省事的。我这样很难看吗?”
“不!很可爱!像个小男生。”那么美丽的头发只卖了100块钱,生气!生谁的气?!在他无家可归无钱可使无依无靠的时候,我在哪里?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真是该死!
我只知道心好疼!什么都没说,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上她双眉间的黑痣。“奶奶走了!”她的泪开始往外涌,“突发脑溢血。我们谁都没有准备。第一天回家,她还好好的,训我不知深浅,还搂着我哭了一阵,谁想到第二天傍晚就……我从外面回到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去了。他们都说是我把奶奶气死的。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爷爷让我走,说那个家不能留我。我……”
“别说了!”
“大哥!”她的泪****了我胸前的衬衣,凉凉的,一直浸润到心的最深处。我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排解的话,或者其他的,可是咽喉被什么东西梗阻的利害,我拼命咽着唾沫,所有要说的话一并咽了下去。我只是用我的沉默陪伴着她的抽泣,用我的胸膛承接她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风儿在我的怀里沉沉睡去。我抱起她,放到床上,那么轻,轻得令我心痛。拭去她腮上的泪痕,手不听使唤的抖动着。我怎么也想不到期盼了那么久的重逢会是这样子。是我太欠考虑了!我该亲自送她回乡下的,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后,再自作打算。我混蛋!那么笃定的拥有她,以为自己很棒,能够给她一份稳定的生活,可以为她挡风遮雨,结果呢?
我走到窗前,汲取着窗外湿热的空气。闷!今夜无眠!
“大哥,这么早!”天亮了,亮在不知不觉中。我回身,风儿坐起在床上,迷迷蒙蒙的揉搓着眼睛。我上前,坐到她面前,直直的望住她。
“昨天晚上本来有很多话要对大哥说的,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她睡眼惺忪的说。
“风儿,如果我有很好的家世,有很好的成绩,有很出色的表现,不是现在这副烂样子,你的家人还会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怎么了?大哥看上去好疲惫,昨晚睡得不好吗?”
“我发誓!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配当你的大哥!”
“啊?”她张大嘴巴,傻愣愣地望着我,如若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她的表情也不过如此。我叹口气,“没事了!起床吧!我去买早饭!”
我决定去书店一次,买齐初高中的所有教科书。我保证!从头开始不会晚!那之前,要先去买两部手机,以方便我们两个人联系,杜绝类似的事再发生。以前没有手机,是因为没有我要联系的人,也应该不会有想联系我的人。至于风儿为何在手机如此普及的今天成为了漏网之鱼,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她那重男轻女的父母的苛责使然。唉!可怜的风儿,成长的路上到底受了多少不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