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来到赵清的面前，眯着他那原本就不大，也可以说是被肥肉掩埋的小眼，“赵……赵！”金不换往身旁看去，又凑近赵清说道“赵公子，怎么是您？”
赵清摆手道“县官大人，现在我是嫌犯，你是官，不用这么拘礼。”
“可是您怎么就杀人了？”
“我没杀人。”赵清说这话有点没什么底气，只是他相信叶凡不会骗他，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读圣贤书多年，他知道杀人偿命，触犯律法必须收罚，所以昨晚受刑，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喊冤，只是因为他觉得他错了，现在叶凡只说了一句人不是他杀的，连个原因都没给他，他心中尚有疑虑，所以现在他是认罪也好，不认罪也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向着叶凡投去求助的目光。
叶凡却一直盯着马师爷，没有注意到赵清的目光。那个捕快的身手不凡，甘愿留在衙门办事，却对县官一脸不屑。这其中的关节点，他似乎已经摸到，只是为什么？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李员外也是在这县城附近失踪，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赵公子，你怎地被人打成这样？”金不换看着赵清一身狼狈，身上布满血痕，但是似乎没多严重。
赵清用肘戳了戳叶凡，叶凡回过神，接着说道，“仵作验过尸没？”
金不换转过身看了眼马师爷，又回过头道“仵作验过，尸体表面只有一个伤口，便是额头被酒壶敲击的伤口。”
“那仵作有没说这是致命伤？”
“这？”金不换不知该如何回答，又回过头询问马师爷。“仵作说这是唯一明显的伤痕，而且这位，深夜去义庄打算……”金不换这下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师爷拉了拉金不换官服的下摆，轻声道“大人我们还在审案。您一直在这，影响不好。”
金不换看了看两旁的衙役，皱眉道“可是人家赵公子。”
“大人，您糊涂啊，他爹已经辞官回乡，您还顾忌什么？”马师爷用扇子遮住两人的脸，轻声说着。
“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爹在朝中的派系还在，不是我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得罪得起的。而且当今圣上对老臣特别眷顾，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金不换说着叹了口气，其实做官也有做官的难处，这朝中的关系他得了解清楚，可不能随便得罪，不然哪天脑袋搬家了还不知道。
马师爷眼角闪过一丝怨毒的神情，这个糊涂官这会儿倒是不糊涂了，都怪昨晚那些衙役办事不行，让他们把他打得半死不活只留一口气，这种小书生根本禁不起打，受了伤也不敷药，根本过不了昨晚，谁知道竟然还这么生龙活虎的站在这，真是一帮废物，叫他们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既然如此，把仵作唤上堂，当堂验尸。”叶凡提议道。
“当堂验尸？”金不换的脸上横肉抽动，这未免太……太不堪入目了。金不换想到尸体甚至忍不住干呕，可是碍着赵清的面子，也只得面色僵硬的点头，回到堂上拍响惊堂木，一本正紧的喊道“带仵作，尸体上堂，本官今天要当堂验尸。”
此话一出，传令的捕快急忙跑出去找仵作，同时也将这消息带出去，柳丁县那些闲着无事的百姓听闻县衙要当堂验尸，个个觉得新鲜，也就蜂拥而至，图个热闹。原本还气氛严肃的县衙，由于这些个围观者，顿时成了菜市场。
这下如果这个案件不给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他这县官的颜面很难保存了。金不换那肥硕的身体不停的冒着汗，如果赵清真的杀了人，他就是想帮他开脱都不可能了。马师爷暗恨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将手中的扇子打开，遮住半张脸，那双贼溜溜的眼珠，阴冷的扫视着在场的人。旁人不在意他的举动，叶凡却早就发现他的怪异。等到仵作和尸体都来到堂上，金不换拿起惊堂木又是一拍，衙役们使劲敲着木棍，县衙又恢复了安静。“仵作，本官问你，这具尸体的死因如何？”金不换怒目问道。仵作低着头，暗中吸了口气，这具尸体的死因太明显不过，而且凶手也抓住了，他也就没有仔细的验过，只是初步判定，由于额上的伤口。但在这堂上总不能对着县官大人说，大人这人死因再简单不过，小老儿也就没好好验。这不是砸自己饭碗。为此仵作只得顺着原先的话说道“禀大人,小人查看过死者由于额上伤口，伤口……”“伤口流血过多致死。”
“对对，伤口流血过多致死。”仵作顺着那个声音念下去，回过头一看那声音的来源，竟是堂上站着的叶凡，叶凡神情一脸淡漠，仵作却不清楚这个年轻人为何帮他？金不换也是不解，望向叶凡，这不是把罪名又按在了赵公子身上。马师爷确实将手中的纸扇握紧，他早知这次解决不了赵清，瞪向小捕快王鑫。王鑫哆嗦着躲避马师爷的目光，却不敢多言。“一个人要是失血而死，他应该流多少血？”叶凡问道。
“这。”此时仵作也觉得不妙，一个人如果失血过多而死，怎么会突然间死忙，而且流出的血去哪了？除了脸上，和衣领处有些许血迹，其他的血呢？“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回答不出？”叶凡冷声问道。“这……”仵作擦了擦汗，支支吾吾也不知要说什么。金不换看着仵作的神态就猜的七七八八，一下惊堂木，震得四周寂静。“仵作，本官现在命你当堂验尸，这次给我仔细验，如有半点差错，本官拿你是问。”“是是，小人遵命。”仵作磕了两头，他当然明白这是县官在给他台阶下。仵作来到尸体旁，揭开草席，金不换别过头捂住自己的鼻子，尸体的恶臭，他真不习惯，在外观望的百姓都捂住鼻子，有些胆大的伸长着自己的脖子张望。仵作小心的将犯人额上的伤查看了一下，伤口并不深，真的不关那个书生的事。失血过多的人在死前会产生肌肉缺血性痉挛,收缩松弛再收缩的过程,会令人在死前痛苦更甚。仵作又去捏了捏尸体的手脚僵硬的手，看死者死时的样子，似乎确实经受过一阵强烈的抽搐。这仵作也真的有那么一两把手，昨晚要不是师爷找他喝酒去，他也不会随意看了看这具尸体。他急忙将尸体的上衣解开，苍白的皮肤表面，毫无温度，他仔细观察尸体上的细微的线索，可惜除了口中透出的酒味什么也没有，而且也检查过眼睑，指甲之类的地方，没有中毒才对。仵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皱着眉想要去解开尸体的裤子，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仵作向着金不换拱手道“大人，死因确有疑惑，请允许小人进内堂继续验尸，毕竟大庭广众宽衣解裤对死者不是那么礼貌。金不换迟疑一下，点头应允，决定暂时休堂，自己走进内堂。叶凡在仵作进去的时候，走近他轻声说道“不妨多查查颈后。”仵作疑惑的望了眼叶凡，却还是应允这点头。赵清轻声问道“叶大哥，那人到底怎么死的？”
“不知道。”叶凡瞥了眼马师爷，“也许只是因病暴毙。你只是运气不好，别多想。”“不管怎样，我都错手伤了他。”赵清皱眉道。“无端被卷入这种无妄之灾，够你受了吗，以后当心点。”叶凡说着走向马师爷，一本正经的问道，“师爷是本地人士？”“是啊！”马师爷敷衍的说道。“听口音，似乎不像！”“我啊，早年去京城求功名，可惜啊，学艺不精，这不回乡来衙门混口饭吃。”马师爷将手中的扇子打开，叹了口气，掩住自己的面容。叶凡走回赵清身边“叶大哥，怎么了？”“没事，找师爷聊两句。”叶凡望着赵清一脸的从容，一早就被押上堂，米饭未进，他一个书生昨晚又被暴打一顿，居然挨到现在居然面不改色。“你身体不错。”赵清看了看自己，其实他自己也奇怪，从小他身体就不是很好，动不动便生病，这次受了这么重伤怎么好像没那么严重。还未等赵清想玩，金不换便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便是那个仵作。金不换坐在堂前，惊堂木又是一拍，“本官已将案件来龙去脉弄清，仵作你把死者的死因说出来吧！”
“是，大人。死者表面最明显的伤痕是在额头上，但是这个伤口只是皮外伤，血流的并不多，所以造成这伤口的人不是凶手。而死者真正的死因，是由于癫痫，死者身前饮酒，和人聚众闹事导致癫痫病发，神仙难治。”仵作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说完，便退在一边。金不换点头道“好，现在真相大白，疑犯赵清无罪，从旁叶凡无罪。退堂。”“威武！”两旁衙役条件反射的在那敲着地。百姓们都没想到这案子就这么快结了，大呼扫兴的原地散开。这案子仿佛是大家都有默契的让他早点结案，所以他这么快便了结。金不换退了堂就走下来对着赵清和叶凡说道“两位真是受惊了，何不去内堂换件衣物，梳洗一下。”“我们……”赵清本想拒绝，奈何叶凡抢先说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叶凡的一反常态让赵清摸不着头脑，也只得跟上，两人在金不换的安排下去房间内梳洗了一番，金不换还为两人准备了上好的金创药和绸缎服饰。叶凡看着床上备下的衣物，不免皱了皱眉，这白色的绸衣让他不自觉的想到了大师兄，但他现在也无别的衣服换洗，便将绸衣穿上。之前叶凡从未穿过质地如此的衣物，放下的乌黑长发配合着白色绸衣，谁能说白色只配他的大师兄，他的颜虽不清秀却是充满着英气，深邃的眼神，高挺的鼻梁以及不常多言紧闭的双唇，他其实也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人，英俊而不张扬，内敛却不冷血。另一个房间，赵清也换上了一身缎衣，白色的书生装，原本白皙清秀的脸上虽有两条鞭子留下的痕迹，却丝毫不减他的外貌。“叶大哥，为何你要进这内堂？我爹……”赵清苦着脸，他爹不希望他太接近这些官吏。叶凡打断道“你爹说以后你要听我的！”“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