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时,发现那厮眼含笑意地看着我,当我端起了药之后,他依然保持着我进门时的动作,连眼神都如出一辙。
“咳咳。”
我状似不经意地咳了两声,本想提醒他收敛收敛眼神,那厮却用清冽的声音问道:“姑娘是否是生病了?”
我瞪了他一眼,道:“哦,今日天气微冷,受了点小风寒,不碍事。”
心里捣鼓着,这厮是真傻还是装傻,如是真傻,我倒也懒得追究了,若是装傻,我定要他好看。到时我变出个真身来,吓得他娃娃装也装不得了。
那厮听后挑了挑眉,嘴角微扬,眼神向窗外瞟了瞟:“今日艳阳高照,的确有些冷。”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朝我看着,我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干笑了两声。
麻麻蛋呀,我一紧张居然把烈日当空这一事给忘了,为了缓解尴尬只得不断地灌他药喝。
不一会儿这厮便把药给喝完了,一大碗苦药入肚他连眼睛都没眨下,我不由得心生佩服。
当年师兄央九喝这药时,每天得喝六碗,一次两碗,第一碗无一例外的不会被吐出来。我每看他喝药总不免叹气。
一次央九终于忍不住地问我:“小莜,为何你看我喝药总要叹气?”
我瞥了瞥他苍白的脸庞,斟酌了好久,说:“好好的一碗药,被吐掉了真是可惜。”
然后又摇着头叹了口气。
“你……你……”
央九用食指指着我,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突然“哇”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这下好了,连血都吐出来了。我再次叹了口气。
从床边站起来没走出三步,我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猛地向后倒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地禁锢住,一股好闻的青草味钻入鼻中。
我眼珠子斜了斜,发现那江湖骗子的脸近在咫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闪烁,修长的睫毛浓密漆黑,紧闭的唇边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忍不住用手捏了捏他的脸,手感非常不错,柔软嫩滑。
伴随着那厮“嗤”的一声低笑,我连忙站起身,用自认为非常淡定的声音说:“兄弟,资质不错,以后别去行骗了,就你这样的靠脸都能挣钱。”
然后淡定地走向门口,此时脑海中突然有一个想法划过,我紧紧的抓住了它。
“你诓我?”
我眼珠子瞪着那厮,心想:“江湖骗子的话果然信不得。”
之前我心里还疑问他为何有力气捉住我的手,但想到阿母说的话也没大在意,刚刚反应过来后,心里竟有些恼怒。
“嗯?”那厮挑眉道。
“不能活动手臂还如此灵活有力,佩服,佩服呀。”
说着我用眼角瞥了瞥他的手,发现这厮的手指居然白白细细的。
“只是刚才受到惊吓,内伤治好了,便有了力气,还得多谢姑娘。”
那厮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我不由得为他的高超演技暗暗叫好。他这料子不去跟着戏班子,反而跑去行骗,还真是可惜了。我在心里“啧啧”叹息。
由于我聪慧过人,拆穿了那厮的谎言,他虽然嘴上不承认,倒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装下去,这两天我也闲得自在。
第三天一大早我就看见那厮蹲在院子里,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便也凑上去蹲了下来,只见他跟前放着一把蓍草。
他瞥了我一眼,道:“我在占卜。”
“如此明显的行为还要解释给我听,莫不是把我当傻子了。”
我在心里嘀咕着。
这种占卜方法我以前跟着师父习过,它被唤为“筮”,即用五十根蓍草进行操作,得出一定的数字组合,属于比较原始的占卜方法。只是自我学艺之后只用过一两次,且都不是为自己占。
一来我自觉占卜不符合我的气质,像我这种生性懒惰的狐狸不适合干这种复杂之事。二来我认为凡事自有天命,即使知道了吉凶也是庸人自扰而已。
如今看着他如此行为,倒是勾起了我的学艺回忆,不免突发兴致想在边上重温旧艺。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温软的触感包裹着我的脸庞,我伸手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忽见一张巨脸惊现眼前,吓得我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差点就想变回原形躲起来。
原来我看着占卜之事太过乏味,竟靠在那厮身上睡着了,右边耳朵还微微发麻,残留着他身上的余温。
“占完了啊。”我看了眼已日出三竿的天,想必已经占完有些时候了。
“可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
那厮完全忽略了我的问题,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我。不知是否是幻觉,我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担忧。
“那时我跟你说,你似有血光之灾。”
他完全没理会我,自顾自地说道。
“麻麻蛋,还敢提这事,小心我变回原形吓得你娃娃躲起来。”我心想道。
“今日一占,你大可放心。”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脑袋一片空白,竟找不到一句话来对,就只能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如此甚好,我也可放心离去了。”
那厮并不理会我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只是有点好笑地看着我。
语罢,他匆匆走开,而我在原地想了好久他说的话,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占我的吉凶。
向他离开的方向看去时,正好吹来了一阵清风,树上的某些枯叶窸窸窣窣地往下落,此时我恍惚闻到了一股青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