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丰田双排座以一百二十码的匀速,经320国道,驶上107国道,伴随着车里卡带收录机播放的BEYOND乐队演唱的《海阔天空》《光辉岁月》《谁伴我闯荡》《真的爱你》一路高速南行。
何锋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稳稳地抓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紧盯着前方。
钱宇双眼轻合着靠在后排座上闭目养神,萧琳将头枕在他肩头,像是睡着了。
“宇哥,前面就到建设路口了,是先去你家,还是找个地方先吃饭”何锋将车速放缓,把收录机的音量调到最小,扭头朝后座的钱宇问道。
“先到我家把车上的东西卸了再说。”钱宇闭着眼睛随口说着,抬手睁眼看了看腕表,12点55分,像是想到什么,挪了挪将身体坐直,问道:“你俩现在都不饿吧?”
“还行,呵呵。”何锋笑了笑,将车一打方向,绕着建设路口中央的转盘将车开上岚园路路段。
“都到建设路口了啊!锋子你开车好快。”萧琳闻声从钱宇身上起来,揉着眼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很是意外地嚷嚷着。
踏上这座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望着街道两边既觉熟悉,又感到有点陌生的建筑群,钱宇油然生出一种置身梦幻世界的错觉。
1993年的莲城,跟2010的莲城,市容街景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像是两座城市。
记忆中很多早就拆除消失的建筑群,现在却昂然地呈现着勃勃生机。
莲城,历史上有“小南京”誉称,曾经是中南地区最大的米市和药都。
作为一座有着1200多年历史的古老城市,自1949年华夏建国后,莲城一直作为南湖省的重要工业基地得到国家各项政策的大力扶持,是全省乃至全国的重要工业基地。
莲城有全球最大的氟化盐生产企业莲城铝厂;全国最大的电解二氧化锰生产企业莲城电化集团;华夏最早规模最大的电工器材生产企业莲城电机厂;华夏最大的金属铬生产企业莲城铁合金厂;华夏最大的锰矿莲城锰矿;
然而,这些曾经的优势,随着改革开改的不断深入进行,逐渐变成了一个个沉重无比的巨大包袱,国内几乎所有的重工业城市,在这个过程中都受到不同程度的重创,被沿海发达地区远远地甩在身后。
钱宇心中清楚,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思维观念的不同造成的。
如果,在莲城的国有企业进行改制刚起了个头的时候,对这些企业输入新的发展理念,科学的管理模式,使莲城所有的大中型国有企业整合重组,重新焕发活力,把莲城打造成一个新兴的工业城市,这样的话,岂不是可以在二十一世界新经济信息化时代来临之前,为自己的宏图伟业创建一个坚实牢靠的工商业相结合的基地?
这个念头一起,钱宇的思路顿时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借助自己在莲城拥有的各种资源,先期创业打基础,这比现在南下深圳从零开始白手打拼,成功的机会更大。
时下的深圳,除了政策优势,较诸内陆城市的另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信息。
而在这方面,自己作为重生者,可谓是这个世界上对信息掌握最全面的“神”!
上一世,钱宇为了自己幼稚可笑的虚荣心,不愿意在母亲的光环下创业发展,结果是一败涂地。
现在,钱宇深深明白,有大树可以靠,有资源能借用,这叫资源共享,是天经地义,否则就是天字第一号白痴!
白色的丰田双排座,沿着菊花塘公园后墙蜿蜒的水泥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很快,在一座三层高的欧式风格别墅的大铁门前停下。
这是一座占地近一亩的别墅,四周用铁栅栏和混凝土组合而成的围墙拱护着,每隔两米一个的墙柱顶上安着圆型顶灯,总计五十盏。
透过黑色的铁栅栏的间隙,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那幢占地约三百平方米,墙体红白相间的三层小洋楼。
看着眼前这幢别墅,钱宇心中感慨万千,息嘘不已。
这座凝聚了钱宇的母亲无数心血建成的别墅,于1997年10月,因母亲承建的工程出了质量事故,要赔偿一大笔钱,而不得不作价八十万转卖他人。
此事一直都是钱宇的母亲心中一块心病,钱宇也曾信誓旦旦的跟母亲说一定会把这幢房子赎回来,然而,对重生前的钱宇而言,这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心愿而已。
“宇哥,你们家的房子好大好漂亮!”萧琳趴在车窗,满脸都是羡慕向往之色。
“汪!汪汪!汪汪汪!”一条被铁链拴着的德国黑贝大狼狗,对着别墅大门外的陌生人恶狠狠的狂吠着。
钱宇从车上下来,掏出钥匙将大铁门左侧的小铁门打开跨门而进,冲着那条德国黑贝笑骂道:“来福,别叫,再叫当心老子收拾你。”
大狼狗看到钱宇,马上人立而起,作势欲挣脱脖子上的铁链,张大嘴吐着腥红的狗舌,不停地低声地呜哼着。
钱宇这时把大门全部打开,挥手示意何锋将车开进来,然后朝大狼狗走过去,抱着它用手在它的头上背部用力抚摸揉弄着,任由狗舌在他脸上不停地舐着,显得亲热之极。
小洋楼门廓下,深红色房门开启,显出一个二十来岁的胖小伙子。
看到正跟来福亲热的钱宇,手中还端着饭碗的胖小伙子扭头朝屋里喊道:“妈,是我哥回来了。”
“浩子,妈在家?”钱宇在来福的脑袋上拍了几下以示安抚,随即朝门口的弟弟钱浩走了过去。
“你哥回来了?他不在海洲呆着,没事跑回来干嘛?”屋里传出一个中年女性的问话,紧接着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留着齐耳短发,身上穿着一套相当宽松,纯棉面料上印染着小蓝花休闲衣裤的妇女,出现在钱浩的身旁。
望着眼前风华正茂,正值事业发展黄金时期的母亲杨小兰,钱宇眼中情不自禁地有泪光闪动。
“妈,我回来了。”钱宇大步走过去,强忍着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激动泪水,给了母亲一个亲热的拥抱。
“你个臭小子,回来就回来了,这是唱的哪一曲啊!”杨小兰抱着儿子在他背上拍了几拍,分开后仔细地上下打量着钱宇,再看到院子里停着的丰田双排座,以及后面车厢里装装的行李箱包,不由为之一怔。
“小宇,瞧你这架式,像是把家从海洲搬回来了?”杨小兰明显有点意外地问道。
“嗯!妈,我把海洲的生意给结了,把股份以十万块全都转给了王建军。”钱宇如实答道。
这时,何锋和萧琳从车上来来,走到杨小兰面前,鞠躬行礼问好。
“杨姨。”
“阿姨,您好!”
钱宇在旁介绍道:“妈,他是何锋,以前跟我回家住过,她是萧琳。”
“哥,这位美女是你新交的女朋友?”钱浩站在母亲身后打趣着笑道:“不错不错,比你以前你带的那几个强多了。”
“臭小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钱宇走过去在弟弟的额头弹了个响蹦。
身穿麻质面料淡蓝色连衣裙的萧琳,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束了个马尾,俏脸上也只是浅浅地描了描眉线,柔唇上抹了点淡淡的口红,给人一种明媚鲜明的感觉。
“萧琳?嗯,名字不错,模样也长得漂亮,家里是做什么的?现在是读书还是参加工作了?”杨小兰以一种婆婆审视儿媳妇的姿态,拉着萧琳的手,审视着问道。
“阿姨,我妈在莲钢上班,我我还在莲钢二中上高二。”萧琳低着头红着脸羞答答的说道。
听到萧琳说还在读高二,杨小兰狠狠地瞪了钱宇一眼,低声道:“你个混小子!”
钱浩则朝哥哥一竖大拇指,赞道:“哥,你牛!”
钱宇打着哈哈讪笑着把母亲搀进了屋里,边走边对何锋交待道:“锋子,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三楼我屋里先放着,琳琳,你把装钱的那个袋子拿进来。”
进到装饰豪华,面积宽敞的客厅,见弟弟钱浩端着饭碗坐在餐厅的红木圆桌上吃饭,钱宇对杨小兰问道:“妈,家里还有没有吃的?”
“饭菜当然有,不过得让你刘婶临时做。”杨小兰没好气地横了钱宇一眼,然后朝厨房方向大声喊道:“春芳,我大儿子小宇回来了,还带了俩朋友,麻烦你再做三个人的饭菜。”
从厨房里闻声走出一个腰间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笑呵呵望着钱宇地点头招呼道:“是小宇回来了啊!你稍等,坐下喝杯茶,我马上做。”
“刘婶,麻烦您了。”钱宇朝家里的保姆刘春芳很客气地点了点头。
“不麻烦不麻烦。”刘春芳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转身进了厨房。
在客厅中央那套欧式真皮大沙发上坐下来,钱宇接过萧琳手中那袋钱,放在茶几上,打开,望着杨小兰,有点嘻皮笑脸地说道:“妈,这里一共是十万块,前年我去海洲的时候帐面上只有三万,现在变成十万,你儿子我还算有点本事吧!”
杨小兰斜着眼在茶几上那堆百元大钞上瞄了一眼,显得很平淡地说道:“就你那也叫本事,海钢的业务那么好做,你这两年花出去的钱想来比这十万只多不少吧!”
“不会花钱哪晓得挣钱,妈,咱这不是还赚了些嘛!”钱宇涎着脸跟母亲陪笑道:“妈,当初借您的钱,我现在连本带利还您五万,怎样?”
“我听说海钢那边的业务都不错,王建军在下半年也有可能签个大单子,你怎么会想着这个时候退股?”杨小兰皱着眉头问道:“是不是你跟王建军闹矛盾了?他把你挤出来了?”
“哪能呢!妈,就王建军那点小聪明劲,十个他都不您儿子我的对手。”钱宇不屑地嚷道:“我是根据对海钢现在的欠款现像进行了仔细深入的调查考证,结合国内房地产行业的不健康发展态势,加上世界银行组织对我们国家可能出现的金融风暴提出的警告,作出判断,全国的房地产市场极有可能在近几个月内崩盘,基建业务将受到极大的影响,建材生意必然受到重创,所以,我悬崖勒马,急流勇退。”
“你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据我所知,现在全国各地房地产行业发展势头高歌猛进,怎么可能崩盘!”杨小兰沉着脸问道。
“妈,你看到的这仅仅只是表像,咱们得学会透过表面看其本质。”钱宇脸色变得严肃地说道:“崩盘的信号,就是海南房地产经济泡沫的破灭!”
“胡说八道!”杨小兰断然叱道:“大前天晚上建行的许行长在家里打牌的时候还跟我进,他们银行前阵子挪了三千万在海南炒地皮,转手就赚了三百多万!”
“妈,您别急,你听我仔细跟您分析分析。”钱宇说着,便把在停车场跟唐向东及其舅舅说的那番话,跟母亲更深入详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钱宇十分郑重地说道:“现在中央******已经开始着手进行宏观调控,没有哪个国家的会坐视地方不受中央掌控这种现像继续恶化!妈,我可以负责任地跟您讲,最迟七月中旬,中央就会动手!”
杨小兰眼神复杂的看着钱宇,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她自己生的儿子当然知道他有几斤几两,这小子在海洲混了两年,居然开口闭口就大谈国家政策,经济危机,宏观调控,这还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爱在外面瞎胡闹的大儿子吗?
“儿子,你跟妈说,这些消息,你从哪听来的?”杨小兰很认真地望着儿子问道。
“我每天都准时收看七点档的新闻联播,有空就仔细阅读各种经济信息报刊杂志,以及各地的日报晚报,从种种信息中分析得出这个结论。”钱宇编了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一本正经地答道:“海钢在七月过后必然破产,王建军签的那份合同到时候就是一笔阎王债,绝对是血本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