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中心理论多中心理论由文森特·奥斯特罗姆(Vincent Ostrom)与埃莉诺·奥斯特罗姆(Elinor Ostrom)夫妇共同创建的，关于多元社会中公共事物的治理理论。“多中心”作为一个概念，包含着一种审视政治、经济以及社会秩序的独特方法，是一种思维方式和理论框架，是公共物品的生产与公共事务的治理模式之一。“多中心”是指多个权力中心和组织体制治理公共事务、提供公共服务。“多中心”意味着有许多在形式上相互独立的决策中心，它们在竞争性关系中相互重视对方的存在，相互签订各种各样的合约，并从事合作性的活动，或者利用核心机制来解决冲突。多中心理论强调公共事务供给的多元化，强调主体的参与和互动。向社会有效的提供公益物品是多中心理论的存在基础，利益相关者的多元化是多中心治理的可能。20世纪80年代以来公共管理领域兴起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新公共管理理论并以此指导了西方国家的行政改革，其核心问题是变革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务的供给结构和方式。在新公共管理理论诸多流派和主张中，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由美国学者奥斯特罗姆提出的多中心理论。根据制度分析的观点，在把政府事务等同于公共物品与服务的提供的前提下，单中心意味着只有政府一个决策单位作为唯一的主体对社会公共事务进行排他性管辖的充分一体化的体制，也即意味着公共物品的供给者只有政府一家。与此相对应，多中心则意味着在社会公共事务的管理过程中，并非只有政府一个主体，而是存在着包括中央政府单位、各级地方政府单位、各种非政府组织、各种私人机构及公民个人在内的许多决策中心，它们在一定的规则约束下，以多种形式共同行使主体性权力。多中心理论对公共物品供给的重大意义在于在公共物品持续性的制度选择中，政府并不是公共物品的唯一供给者，在政府之外还存在其他成功的公共物品的供给形式。（参见http：//wiki．mbalib. com/zh-tw/Elinor_Ostrom以及Elinor Ostrom. Governing the Commons: The Evolution of Institutions for Collective Action.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0.）
多中心理论为美国思想库影响力形成机制的分析提供了一个多维的视角。在公共政策制定中，政府、思想库、利益集团、大众传媒以及公众舆论形成了多个相互独立的中心并且存在着多元的舆论互动。
舆论场理论“舆论场”是中国舆论学者提出的一个概念。这个概念是在德国心理学家勒温的社会场理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①从微观上讲，“舆论场”包含若干相互刺激因素，是许多人形成共同意见的具体时空环境，表现为公众和环境相互作用的函数，包含多人的体验、现实需要及彼此呼应。“舆论场”的宏观含义则是指社会的公共领域。舆论的社会场之所以存在，首先是由人类社会的结构决定的。每个人在其周围聚集着一个利害相关、联系较多的小社会，在特殊时机突然陷入引起思想共鸣的环境，就要对社会问题或重大事件进行讨论。这时，正是一定的场合把大家集结在一起，场的气氛激发大家的思考，共同意见才可能形成。在“舆论场”中，物理空间的刺激、烘托、容纳、怂恿使带有爆破力的意见很快被众人接受，人们的思想被迅速地扭向同一个方向，优势意见取决于空间中出现的一种号召力，遵循某种原则的人们同这种号召力发生呼应，大规模的共同意见就产生了（刘建明等，2009）。
根据“舆论场”理论，美国公共政策的制定过程实际上也是在一定的“场”中进行的，从宏观上讲，是美国社会这个巨大的舆论场，从微观上讲，是公共政策制定过程中的核心决策者和主要影响因素共同构成的公共政策舆论场。
“公共政策舆论场”概念及理论框架综合以上各种不同理论所提供的分析视角和理论框架，“公共政策舆论场”是① 库尔特，勒温称个人在某时间所处的空间为场时，他借用物理学上力场的概念，其基本要义是：在同一场内的各部分元素彼此影响；当某部分元素变动，所有其他部分的元素都会受到影响。此目口勒温的场论(field theory)。他用场论来解释人的心理与行为，并用以下公式表示个人与其环境的交互关系：B= f(PE)oB：Behavior行为；P：Person个人；E：Environment环境；f：function函数。此公式的含义是，个人的一切行为（包括心理活动）是随其本身与所处环境条件的变化而改变的。
指公共政策形成的具体时空环境。“公共政策舆论场”的构成因素主要包括：政府舆论、思想库、利益集团、大众传媒和公众舆论。公共政策的形成是政府、思想库、利益集团、大众传媒、公众通过各种传播媒介的互动达成的共识。美国思想库的影响力正是在与这些不同舆论因素的互动中得以形成，并通过不同舆论因素所承担的具体功能得以体现。
“公共政策舆论场”具有“多中心”、“网状互动”两大特点。“多中心”是指在公共政策制定这一公共事务治理过程中，政府、思想库、利益集团、大众传媒以及公众舆论形成了多个相互独立的舆论中心，共同参与公共政策的制定。“网状互动”是指各种舆论因素之间、各个舆论中心之间不是单向或者双向的线性关系，而是通过各种媒介形成一个相互交错的网络。
在“公共政策舆论场”中，思想库处于“舆论聚散核心”的地位。一方面，思想库是舆论生产的“工厂”，是吸引各种各样的观点、看法、主张、建议，融和、碰撞的磁场和聚集地；另一方面，思想库是舆论传播的核心，它通过各种传播策略和传播渠道影响其他舆论。
在“公共政策舆论场”中，思想库、大众传媒、利益集团、公众舆论之间，形成一种“点、线、面、网”的互动关系（相互交融、相互影响）。一方面，各种舆论力量都努力影响政府舆论，从而在政策制定过程中发挥影响力。另一方面，政策制定主体既倾听其他各种舆论的声音，也在积极引导各种舆论，各种舆论因素之间不是单向性的影响与被影响的关系，而是各种舆论力量在观点的传播、交汇与交锋中逐渐形成占主导地位的舆论，其中美国思想库始终居于舆论领袖、舆论生产者与传播者的“舆论聚散核心”地位。（如图3.3所示）图3.3所反映出的是“公共政策舆论场”中各种舆论因素之间的多中心、网状式互动关系：既呈现出从“A-B、A-C、B-C”之间的多层面相互影响之网状关系，亦呈现出“A-B-C-A、A-C-B-A、B-A、B-C-D……”之“多中心舆论场”概念。
在明确了“公共政策舆论场”的概念和理论框架之后，接下来从比较的视角着重具体分析利益集团、大众传媒和公众舆论与思想库相比所承担的不同舆论功能，以及它们与思想库之间的舆论互动关系，从而明确美国思想库影响力形成的复杂机制。
（第二节美国思想库与利益集团
利益集团是美国公共政策制定过程中的重要舆论因素，也被视为构成政治实体的基本单位（诺曼·奥恩斯坦等，1981）。利益集团的定义有很多，其中戴维·杜鲁门的定义被人们广泛接受，“利益集团是一个持有共同态度、向社会其他集团提出要求的集团。如果通过它向政府的任何机构提出其要求，它就变成了一个政治性利益集团（戴维·杜鲁门，2006）。”这里所讲的政治性利益集团，按照李道揆的分析，是指“持有共同态度，为了一定目的，而寻求影响政府政策的集团(李道揆，1999)274。”
在“公共政策舆论场”中，利益集团发挥着重要的舆论功能，即是舆论的主体又是舆论的载体和渠道。思想库与利益集团之间既相互联系又有着根本区别：一方面，思想库作为舆论生产的工厂可以为利益集团提供舆论内容，客观上利益集团承担着思想库舆论传播渠道的功能，利益集团也积极通过提供资金的手段介入思想库舆论生产的过程；另一方面，虽然思想库和利益集团都致力于影响政策制定和其他舆论，但是两者的舆论传播目的和表达手段存在着根本区别。也正是因为这些区别才使得思想库更为政策制定者、媒体和公众所信赖。
利益集团的舆论特点与西方其他国家相比，美国是世界上利益集团数量最多的国家，其种类也甚为繁杂，根据其追求的目标，可分为经济利益集团，如美国商会、全国制造商协会等；政治和社会权利利益集团，如美国犹太人委员会、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等；公共利益集团，如环境保护主义者集团、全国消费者联合会等。利益集团作为美国政治过程中的一支基本力量，在政治和社会生活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是美国政治制度的产物和权力结构的组成部分，是美国多元化社会的反映，也是公民参政的一个渠道，它们无所不在对美国政策制定发挥着重要影响。
比较而言，思想库与利益集团之间的界限既模糊又清晰。说模糊是因为在有学者对思想库展开严肃的学术研究之前，思想库曾一度被政治学家所忽视，并且一度被视为利益集团的一种。近些年来，随着一些利益集团逐渐自身也从事一定的政策研究，两者之间界限更为模糊。事实上，思想库与利益集团在使命、人员构成、舆论表达方式上还是有着根本的区别。尤其是在舆论表达方式上，两者之间存在着法律所设定的严格界限。
从使命的角度来看，思想库是服务于国家利益和公共利益的政策研究机构，它们的使命是帮助政府作出更好的政策决定，促进社会进步。而利益集团成立的目的是服务于社会上某一特定群体的利益，而且很可能这一群体的利益是与其他群体的利益相对的。比如说烟草行业利益集团、能源行业利益集团等，它们所代表的和反映的是烟草商、能源商这些特定群体的利益和舆论。在某些问题上，也许思想库的政策观点与利益群体相同，但是思想库并不是某一特定群体的舆论代言人，而始终保持舆论生产者的独立角色。比如说，传统基金会在理念上一贯支持美国人拥有私人枪支的权利，但是传统基金会并不代表美国持枪者这一特定人群发表舆论，他们的代言人是利益群体--美国全国枪支协会。
从人员构成的角度来看，思想库的核心人员是来自各个社会科学领域的权威专家，他们的政治背景也很不相同，有的是共和党，有的是民主党，还有的是无党派人士。对于同一个问题，这些专家们很可能有着截然不同的视角和观点，而这也是思想库所允许的。因为思想库人员构成的多样性和专家地位，使得思想库所生产的政策舆论更具有权威性和可信度。而利益团体的人员则是由一群有着共同利益追求，对某一具体政策问题有着相同观点的人组成的集合体。他们为了共同利益组织起来并向政府机构提出要求或施加压力，这些要求有政治的、经济的、集团的、社会的等等。如美国全国制造商协会代表着全美50个州大大小小的制造商，其成员包括全美85%制造业商品的12 000家公司，以及350家全国性的行业协会和州一级的制造业协会，其目标是提高美国制造商在全球市场的竞争力。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利益集团是大众与政府之间的一个咬合点和管道。
从舆论表达方式的角度看，思想库主要通过三种方式影响政策：个人关系网、公开会议、媒体舆论等。受美国法律的规定，思想库作为非盈利的、享受税务免除的公共政策研究机构，不能介入具体的政治过程，不能为政治候选人捐款。而利益群体的舆论表达方式则是非常多元的，他们既可以采用思想库所使用的传播方式，又可以通过游行示威、在媒体上发布观点广告、法院诉讼、为候选人提供竞选基金等方法直接对政策制定施加影响。依据其公开活动采取的合法手段而言，一般将其分为直接游说和间接游说。
直接游说就是直接同国会议员、政府官员等决策者陈述其立场和观点，以影响其决策的方式。直接游说的具体方式有很多，主要有：第一，直接与议员及其助手交谈，与他们建立关系，进而提供信息帮助。第二，提供竞选捐赠。美国各个利益集团可以通过“政治行动委员会”合法地给议员或者行政官员提供竞选资金，通过资助候选人来实现其特定利益。第三，诉诸法律。当利益集团不能通过政治途径来维护其利益时，他们就有可能诉诸法律。比如全美妇女组织、宗教组织、华盛顿法律基金会等利益集团都将诉讼作为其实现目标的一种策略。间接游说从本质上来看就是制造舆论压力。间接游说方式包括：其一，动员公众形成舆论压力。利益集团经常采用刊登广告、发布新闻、发表谈话和演说、向选民寄送材料、安排议员与选区代表见面、组织或号召其成员给国会议员和政府机构写信、打电话、电报等方式，争取公众的理解和支持，制造强大的舆论压力，从而影响政府决策。其二，抗议示威。利益集团在采用温和手段达不到目标时，有时还会采用静坐示威、群众集会、街头游行、占领公共设施等较为激烈的手段。其三，影响选举。为了增强对国会议员的影响力，利益集团广泛介入各种选举过程，使有利于本集团的候选人取得胜利或与候选人建立良好关系，从而为利益集团今后的游说活动打下良好的基础。
其四，利益集团组建政党。组建政党的目标并非为了选举，而是为了某一事业做宣传。（政治行动委员会(Political Action Committee，PAC)指的是为了影响选举而捐赠或者花费了超过1 000美元的私人组织。）如自由土壤党在19世纪40年代中期建立，它旨在反对奴隶制度在美国的扩展（詹姆斯·伯恩斯等，2007）。也正是因为利益集团与思想库在舆论表达方式上存在的明显不同，很多思想库把利益集团视为一种舆论传播的渠道。
利益集团除了在使命、人员构成、舆论表达方式与思想库有着明显的区别外，在舆论功能上也有着自身的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