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此刻为自己放弃了帝位,就无法向他死去多年的母妃证明他也能成大器,无法让那个驾崩后依旧坚持他是九龙天子的父皇在黄泉地下瞑目。
这是他的心结,心结若是不亲手解开,毕生断然放不开。
“卿,只要一年,等我一年,一年后,若你不喜欢,我们就丢弃这位置,让旁人去争个头破血流吧!”
铮铮言辞,缠绵动人。
宁王向凤卿伸出手,玄色有金线滚边的袍袖下,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筋脉可见。
凤卿恭顺地将手交到他掌中,没有犹疑。
心头微微生疼,他身上的伤,一直反复无常,这个月来,他镇日殚精竭虑,耗尽心力,外人只知他睿智英明,殊不知他所作出的每一步都经过缜密的思索的。
这一点,从他手稿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就可以看出来,他攻读兵书,研习兵法时,比常人耗得时间更多。
静静迎视他眼中骤然凝聚的黑洞,凤卿诧异,继而倏忽一笑。
他非俗人,她亦然,陷入世俗的棋局,苦苦挣扎,终究还是有个尽头,谁说他看不透,谁又能苛责她心性淡定薄凉?
他就是他,她就是她。
他懂她,她知他,这已足够。
他与她,离得如此近,近得,看得到彼此瞳孔里的倒影;看得到他瞳孔独有的颜色和纹路,深褐幽邃,连光线都仿佛被吸了进去,形成一个足以吞噬人的两弯神秘而危险的黑洞。
他削薄的唇,抿过她的指尖,留下温热湿润的怪异感觉,象火一样,燎灼她的神经。
他轻笑,似早已料到般,掩住口鼻,檀嗽一声。
她退开了一步,微恼地怒瞪着他,伤得这么重的人,还要吃她豆腐。
看她懊恼却又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垂眸而笑,心底划开了一道淡淡的喜悦,甜蜜滋生,他没有说出的是,他是故意的。
她咬唇的样子很可爱,粉面桃腮,盈动之间,居然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韵味。
或许在别的女人身上,都达不到她这效果,她的清冷伴着这股楚楚动人流露出来,宁王的脑海中不由自主跳出“可爱”两字。
最后他的反应是将头埋进锦垫中,闷声窃笑。
窃笑,还是牵动了小腹的伤口,他低低的一声抽气声,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凤卿似笑非笑地凝视他,心中暗自低咒“活该”,最后,看他咳嗽声越来越急促,微微慌了。
伸出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替他顺气,看他起伏不定的身子终于平缓过来后,才松开,顺便将刚才汤药不小心洒出那点污质抹回他手上,算是报复。
宁王轻笑,修长的手指沿着她裙裾上摇曳雪梅,缓缓描摹,凤卿捉住了他,帮他调好姿势,正经躺好。
宁王也有些累了,没有反抗,攥着她的手,不放,“你陪我。”
在他倦怠的眉宇间,她竟然看到了有着些许沧桑。
微微一愣,忘记了挣扎,便顺着床沿坐了下来,悠然道,“好。”
“那陪我睡。”
他忽然睁开眼,得寸进尺要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