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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与品秋、蔻儿一番长谈,我心中亦觉沉重不已,因让她二人各自去了,独自一人在园中那碧瓦飞檐的凉亭里坐了下来。花树成荫,那一汪平湖亦如旧时平静澄明,依稀可见锦鲤追逐相戏。只是半年多的时光,延祐殿仍是旧时的模样,并无丝毫变化,只是这殿中的旧人却大多模糊了身影,蓦然回首,已是面目全非。

身后有稳健而明显刻意压低了的脚步声清楚传来,不必回头,我亦能猜到来人是谁。一时心动神悸,便想起彼时姨母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教诲。

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有如此耳力。

摇头,轻笑,在唇畔那抹笑意慢慢凝固的同时,我静静开口。“皇上这时节不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却赶来延祐殿可是探望太后?”

身后那颀长的身影闻言略略一滞,短暂的停顿后温软的气息却迅速洒向我后颈中。我怫然转身,心底泛起清楚的抵触。“皇上。”

允祺的笑脸突然在眼前放大,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瞳带着我无法接受的灼热就那样炯炯地注视着我。一身宝蓝色滚暗金边绣五爪飞龙的深衣,腰间一条明黄色的结丝宫绦,右侧腰下坠挂着一枚象牙色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有节奏的一摆一摆,阳光下折出了一波波温润的光影。

我仓促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这不合宜的距离,未料他蓦地抢先伸手揽住了我的腰肢,只轻轻一拉,我足下一个不稳,生生便撞上了他的胸膛。“啊——”我忍不住惊呼,他脸上笑意渐渐扩大,左手微微使力加重了圈在我腰上的力道,右手拇指则轻轻点在了我右眼下,那伤痕的位置。

“你——放手!”我强自镇定,探出双手抵住了他的肩膀。他常年握笔的拇指指腹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在我眼角下缓缓摩挲了一番,拇指上那颗硕大的翡绿扳指生生地硌在我的眼睑下,微凉的触感兼之他指腹粗糙的摩擦登时令我很是不适。我待要扭开脸去,后心却蓦地一热,却是他揽着我腰肢的手臂,手掌不知何时已然攀上了我的后心。掌心的灼热隔着薄薄的两层衣裳清晰传至心房,令我愈加心慌意乱,我深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转开脸去,避开了他手指的抚触,尔后双手蓦地发力将他一推,又挪了一步,转出他手臂圈住的范围,这才回眸浅浅笑道:“如今已是做皇帝的人了,怎地还如儿时一般爱闹。”

允祺对我不着痕迹的推拒似乎很是不满,听了我如是说,不由撇了撇嘴。这是他习惯的动作,每当他对什么说话或事情不以为然时便会这样勾一勾唇,以示不屑。他紧着一步跟了上来,笑道:“乍见时不知是什么物事,只觉得诧异,可现下仔细瞧来,这痦子竟生的如此风情,倒平添了几分妩媚。”

他许是无心之话,然而听入我耳中却倍觉刺心。记忆中那个人亦曾用一般无二的语气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语,彼时的我便如开启了那罐中蜜汁腌渍了一冬的梅子,轻挑入口,缓缓咀嚼,味甜,微酸,那酸甜相濡的滋味却令我直酥到了心底,恨不能将整个人整颗心就那样完完全全地呈现给他,为他挥画出所有的青春风华,不留分毫。

彼时流年,不过惘然,可笑我果真懵懂。

我望着眼前允祺愈发扩大的笑意,心中那原本只是星星点点提醒着自己的抗拒渐渐汹涌起来,他灼热的气息扑洒在我面上,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却清楚地知道,无论什么,都不可以发生。我干脆转过身面朝着亭外的平湖,任他丝毫不加以遮掩的放肆目光在背后流连,我泠然开口:“皇上请自重。”

片刻的沉默,他的气息有些重了起来,没有再做出任何令我不适的亲近举止,他抬步走到我身侧,堪堪并肩而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意思我所不熟悉的清冷情绪。“看来宓儿还是没有弄清楚目下的状况,是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么?”

我见他仍是一意孤行,心下亦微微动了气。实在是不能明白他为何要对我苦苦相逼,即便是旧时的情分仍在,可明知我早已嫁作人妇却执意逼我另嫁,于情于理都实在难以服众!我胸中沉郁了起来,再开口时声音亦忍不住冷了几分。“这些话皇上不防留着在朝中元老面前去说。”

他听出我话中的冷峻之意,侧眼睨我,沉声道:“你当我真会怕了那些个腐儒?”不待我回答,他径自道:“即便他们认出你便是昔日远嫁漠国的圣平公主又能如何?只要我一口咬定你是姨丈的义女,容貌相像也只不过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我见他说的如此笃定而自我,竟将我这个当事人的意愿完全视若无物,我怒极反笑,“皇上认为我爹会如此配合你么?”

“会怎样呢?”他眼见我如此挑衅,微微冷笑,“于公,我是君他是臣,君有命则为臣不得不遵。于私,我与你是中表之亲,你若入主中宫他便摇身成为国丈,如此殊荣,你觉得他会配合我么?”

我见他越说越过分,便连爹爹的人格一并地也给贬低了,心头登时再按捺不住怒气,我霍地转过身子瞪着他,一字一字镇声道:“宁、允、祺!”

“宓儿也还是这样呢。”他笑而挑眉,斯毫不因我的无礼而气恼,眉眼中倒浮上几分清楚的快意来,仿佛浑然不察我语气中的惊怒。“但凡动气,必连名带姓地唤我,连神情都与从前一般无二。”

“你——”我被他这样一说,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只得讷讷地转回身子。顿了顿,移步走出了小亭,拾阶而上,转而倚在了亭旁的拱桥上,看着碧澄澄的湖面发怔,再不想搭理他。

他却跟着走了过来,照旧立在身侧。我侧首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负手背后孑然立着,目光悠悠落向远方,却不知究竟瞧向了何处。我见一旁石架上放着一小罐粟米,想来应是姨母平素喂食锦鲤所用,于是伸手拈了一小撮慢慢撒入湖中。只眨眼间原本平静无波、镜样光洁的湖面登时漾开阵阵涟漪,几尾红头锦鲤纠缠着探出头来,争相追食着,不一会便抢夺一空。我再要伸手去取,却不防他亦同时将手探入罐中欲拈取粟米喂食锦鲤,一下子便撞上了。我一怔,待要收回手来,他却已极快地反手执住了我的手掌,轻轻一握。我猛抬起头正对上他炽热的眼光,忙挣回手来,随即拢入了袖中,侧首望向了别处。

一时我与他都不再言语,气氛隐隐有些尴尬了起来。

“有一次宓儿与我在这湖上泛舟,一不小心落入湖中险些溺死。”允祺忽然悠悠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可记得?”

我一怔,“自然记得。皇上当时也还年幼,见到锦鲤便起了逗弄之心,只白白累了宓儿受恁大一场惊吓。”彼时幼无嫌猜的快乐时光瞬时在心头转了几转,饶是我此刻心头沉重不已亦不由触动了旧时心肠,一时很是慨然。

允祺轻哼道:“教你受了惊吓是真的,只是我可不是为了逗弄锦鲤。”

我讶然扬眉,“怎么?”我竟不知,难道当日溺水还有别的什么缘故?

他静静望我,眼珠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目光自我面上定格了片刻,极快地转到了别处。他哼道:“你本是与我一同泛舟玩耍,却偏生还时时惦记着岸边的允祯,我见你摘了莲花渡水与他,心中已不痛快,他偏还要为你念那劳什子的诗,我听了自然更不痛快。既然我如此不痛快,又怎能让你痛快?”

“你——”我被他左一句痛快右一句痛快绕得头晕,待得反应过来他竟是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缘由故意将船弄翻,害我受惊不说还吃了满肚子的湖水,一时气结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半晌方郁郁道:“早知你心眼甚小,却不知竟微小至此。你与允祯是至亲手足,这也值得计较?”

“谁跟他是手足!”允祺蓦地清喝,然而在见到我满脸惊讶后他猛地背过了身子,肩膀急促地耸动了起来。片刻,他微微侧过脸来,“宓儿,我以为你果真是不愿前往和亲的。”他突然开口,眼中竟尔浮上了丝丝的痛苦之色。“我只是不懂,母后为何宁愿将你许给允祯也不肯许给我。允祯去找父皇求情,可那有什么用?父皇早定了主意要用你去交换安宁!我不像他,他只会做徒劳的事情,他根本也没有资格没有能力保护你!当年我铤而走险却功亏一篑,绵薄之力,终究圣命难违,不仅没能留住你,还连累了芸儿的性命,那一刻起我便发誓,我宁允祺一定要坐上皇位,我……一定要将你从漠国救回来!”

“别说了。”我听着他的声音愈发激昂了起来,幽潭般的眸子渐渐笼上了一层古怪的热烈,他猛然甩袖踱了几步,蓦地站定,眼角睨着我,神态却愈发热切了起来,映入我眼中,却只觉莫名的心慌。“当初我去漠国,虽非心甘,却亦情愿。现下我回来……”我顿了顿,涩涩苦笑。“情愿,却是心有不甘!”

“不甘?”允祺圆睁双目,镇声道,“你在那里还有什么值得牵挂?我费尽心思接你回来,你却将心仍留在漠国?宓儿,你为什么变了?你果真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你却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你叫我不要为难允祯,我应承了你,我把他放走了,放得远远的,可他竟然还去漠国找你!哼,你当我不知道么?你的事我可清楚地很,我写信让你归国侍疾你都不为所动,却肯悄悄与他见面,可见在你心里,允祯果真是比我重要!他去找你,你便跟他见面,却不想竟被拓跋朔撞见,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蓦地失声惊叫,双手重重地捂住了耳朵,“不要……不要再说了……”

本以为恍如隔世的伤痛记忆一点点被他唤醒,附骨之蛆般啮咬着我每寸肌肤,悔恨与自责便如血液里流窜的毒,瞬间淌遍了我整个身体。牙关阵阵颤抖着,我紧闭着双眼,拼命地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几乎毫不犹豫地便狠狠啮住了下唇,然后,清楚地尝到腥甜的滋味。

“宓儿……”允祺轻唤,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我的身前。一手轻轻环住了我急剧颤抖的肩膀,一手慢慢绕至我脑后,然后,轻轻按下。

“唔——”有细微到不可知的疼痛缓缓自唇上蔓延,或轻咬,或吸吮,温软的气息贪婪地自我唇上辗转流窜。我猛地睁眼,允祺的脸距离我好近,近到我可以明白地数清他浓密的眼睫。心头一紧,我毫不犹豫地抬手,掴落。

“啪!”

允祺的左颊上,一个淡红的掌印渐次清晰起来。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你——居然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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